76、第三章(1 / 1)

第三章、

顾璟面上挂着春风般的笑意,翩翩地对着夙延川做了个揖。

他回京不过一年多的工夫,满京城都知道了他的“少年俊采,文章风流”,此刻阻在了门前,就是夙延川身后那些自诩学识、诗工的傧相,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

顾璟笑盈盈的,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似的,只看定了夙延川,道:“听闻殿下文武双全,璟早就想亲眼见识一回。”

他抬了抬手,就有数名仆童抬出一方巨大的木板,立在了照壁前头。

众人放眼一看,就瞧见绸带悬着一个一个的小木牌,单个木牌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个字,按照不同的韵部,密密麻麻地挂在板子上。

顾璟揣着手站在一旁,十分温柔而无害的模样,道:“咱们家也无意为难殿下,更无须殿下丨身后这些博学之士大材小用。璟久慕殿下弓马娴熟,就请殿下站在街对面,用箭射一首催妆诗下来,便可进得门来。”

他眉眼弯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迎亲的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本以为顾家会拉着新郎官,你来我往地做上十首、二十首的催妆诗,来的路上早就摩拳擦掌做好了为太子殿下分忧的准备,没想到顾璟来了这样的一手,简直是釜底抽薪的绝计。

那木板做得再大、木牌做的再小,能挂上去的字也有限,粗粗地一眼扫过去,就缺了不少常用的字眼。

何况这样小小的一只木牌,被细细的绸带挂着,间隔缝隙又十分狭小,却要隔着八马宽的街道准确地射中自己要的那一个字……

要看着板子上有的字,当时做出一首诗来,还要百步穿杨,不能有一点偏差,无论是射慢了还是射错了,总之是有些丢脸。

众人纷纷看向夙延川,一时面上都有些同情之色。

夙延川却微微一笑。

他跳下马来,笑吟吟地对着中庭揖了一揖,才转了转指上的扳指,向顾璟道:“还请舅弟不吝借弓。”

顾璟被他那一声自然而然的“舅弟”噎了一下,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才从侍从手中取过弓和箭筒,亲自递到了他手中。

夙延川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就反手挽在臂上,果真向后走去。

院子里的宾客都坐不住了,纷纷地走了出来,站在了照壁两边看着。

夙延川在街对面的坊墙底下站定,抽丨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不见他蓄力,就轻易地拉满了,他微微眯了眯眼,那箭就闪电般地激射而出,“笃”地一声穿透了半指厚的木板,一枚木牌应声落了下来。

顾璟亲自捡起了字牌,高声念了个“青”。

夙延川箭如流星,一箭追着一箭,顷刻之间就射落了七个木牌,顾璟也跟着报了七个字:“青螺雪砚挽垂鸦。”

“青螺雪砚挽垂鸦。”

闻藤带着余下的大丫鬟们扶着顾瑟起了身,又替她再三理过了衣裳发冠,会槿姑姑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复诵着前院里传递过来的催妆诗:“秋水寒澄一带霞。”

“若许严妆归凤阙。”

顾瑟回眸看着妆台上的水精镜,镜中的少女吉服严妆,明亮而端肃,像一株正好时节的花,已经压不住欲开的花瓣,只等一阵东风吹过,刹那间就要盛放。

而她波光流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和希冀。

“高烛还照上阳花。”

她敛了目光,接过侍女递来的泥金画扇,蔽在了面前。

闻音和会槿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稳稳地出了池棠馆,走过她走过无数次的抄手游廊、夹道和穿堂,进了樵荫堂的大门。

夙延川就站在堂中,不错眼地望了过来。

他平日常服玄色,今日少有地换了朱红的衮服,玉带束出宽肩窄腰,面目峻刻而目光温柔,毫不掩饰他心中的愉悦和对小妻子的重视。

顾崇、钟老夫人和云弗坐在上首,各自温和地叮嘱了几句话,顾瑟一一磕过了头,又对着给顾九识留下的空位行了礼,才站起身来。

闻音还没有来得及去扶,夙延川已经站到了顾瑟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手心暖热,眉眼微垂,在跨过马鞍之前还低声地提醒了一句“抬些脚”,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小姑娘出了门,连到了大门口都没有放手,径直俯下丨身去将她抱了起来,仔细地放在了銮车上。

车帘垂落的一霎,顾瑟握住了他收回去的掌心,只是短短一瞬,就重新缩了回来,满面红霞地垂下了脸。

夙延川眼中顷刻间盈满了笑意。

迎亲的仪仗浩浩荡荡,从丹凤门驶进了上阳宫中。

新房设在了上阳宫丨内廷的主殿含光殿内,荥阳大长公主带着一众国戚命妇,陪着顾瑟一同进了门。

顾瑟却了扇,荥阳大长公主就笑着赞了起来:“太子妃娘娘果真是世间绝色!难怪太子殿下这些年都舍不下!”

虽然盛赞顾瑟颜色美丽,但听起来总有些怪异的味道,仿佛暗暗地说她以色事君似的。

顾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夙延川已经淡淡地道:“太子妃六行悉备,久昭淑德,当日曾得父皇亲口称赞,孤何幸能得太子妃这样德行嘉懿的淑女为妻。”

荥阳大长公主被他这样一噎,就悻悻地不再说话了。

顾瑟垂下睫,抿嘴微微一笑。

众人都看出了太子的态度,等傧相主持着过了同牢、合卺之礼,夙延川起身要出去与宴的时候,被他目光扫了一圈,就纷纷地告退了出去。

顾瑟起身送夙延川到门口。

夙延川却握住了她的手,抬手碰了碰她头上的钗冠,低声道:“忙了这一日,可累不累?叫宫人先服侍你换了衣裳,后头有汤池,要沐浴、要进食都只管叫人准备,若是乏了,就先睡下,不必傻傻地等我。”

顾瑟面上绯红,目光水似的注视着他,柔声应了句“好”。

夙延川对上她的目光,几乎当下就拔不动脚步,他闭了闭眼,抬起手来把女孩儿揽进了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才道:“去吧。”

声音微微有些哑。

他目光中的炙热太过鲜明,顾瑟被他看得有些发烫,小小地退了半步,夙延川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扭头出了门。

侍立在穿堂前的女官玉暖笑盈盈地进了屋,屈膝道:“娘娘。”

顾瑟握了脸颊,感觉到微凉的手心和滚烫的脸颊温度渐渐归一了,才扭头看着她,道:“玉暖姑姑。”

一向清凌的声音难得的有些柔糯。

玉暖装作没有看到她面上的红晕似的,一板一眼地问道:“娘娘如今是进些膳食,还是先更衣、沐浴?”

“先摆膳罢。”顾瑟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不知我带进来的丫鬟都在哪里?”

玉暖道:“如今都安置在偏殿,您若是现在就要使唤,奴婢这就去把人带过来。”

顾瑟颔首。

玉暖屈膝去了,果然没有多久,闻音、梨蕊、岁已、岁阑就鱼贯进了屋,身后还跟着许多提着食盒的宫人,流水似地摆满了一桌子。

顾瑟坐在了妆台前,闻音和玉暖替她除了钗冠。

足金九树花钗在头上戴了一整日,脖子几乎都僵硬得不像自己的,顾瑟仰了仰头,忍不住低低地抽了口气。

玉暖忙道:“娘娘这是撑得久了,用过了膳,奴婢替娘娘按一按,或是到汤池子里泡一泡都使得。”她抿嘴笑道:“往后更重的还有呢,娘娘怕要早些适应了。”

太子妃花钗九树,是除了皇后花钗十二树之外,最重的礼冠了。

玉暖这样说,自然是指她日后要做皇后,是漂亮吉祥话。

顾瑟也一笑而过,就由几人服侍着先稍稍用了一回膳,又略歇了歇,才由玉暖引着路往后头去。

这里是顾瑟最熟悉的殿宇。

含光殿坐落在内朝紫宸殿正后方,是上阳宫丨内廷的主殿,本该是太子夙延川的居所,但上一世中,从顾瑟嫁了进来,夙延川就把含光殿让给了她,自己反而独自迁居紫宸殿,只偶尔地过来探望。

上阳宫是大燕新兴未久的别宫,原本也没有什么成例,虽然这样不大成体统地住着,引得凌皇后几番不悦,却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顾瑟微微敛眉。

走了这一小会的工夫,淡淡的硫磺味道已经萦上了鼻端,绕过一座通天落地的云母屏风,就有一处热气氤氲的汤眼出现在面前。

顾瑟乏了一整日,被这股热气一熏,面上就露出些倦意,玉暖察言观色,手脚利落地服侍她换了衣裳。

女孩儿像条小银鱼似的,一眨眼就滑进了汤池里,两条细白的藕臂搭在池边上,枕着臂闭上了眼睛。

玉暖悄悄地退到了屏风另一侧的角落,既能注意着顾瑟的情形,也不会打扰了主子的休憩。

没有过多久,甬道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橐橐的脚步声。

上阳宫的男主人没有更衣,依旧穿着结亲的朱红衮服,面上有一点不明显的红,目光明亮,脚步稳健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玉暖下意识地看了汤池里像是睡着了的顾瑟一眼,屈膝道:“殿下。”

夙延川应了一声,问道:“娘娘在里面?”

玉暖只来得及说了声“是”,夙延川已经吩咐道:“你出去吧,娘娘这里有我。”绕过了她,径直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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