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1 / 1)

在他话音落定之后,知琴也已然到了油尽灯枯。她虽比平凡之人要有天赋,但终究无法与活了数千年的瑞兽抗衡,在那柄剑刺入她的身体之时,即是代表了事情的终结。

穆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倒了下去,想要伸手扶她,却被瑾然一袖子拂开。他不知何时竟隐藏了如此强大的法力,徐徐走到知琴身旁,再用法术取出她藏在身上的两枚内丹,动作娴熟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久违地将自己的内丹重新取回,瑾然那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又将槐树仙的内丹置在司玉命面前,耸肩道:“这个我不要,你们拿走罢。”

“你……”穆唯警惕地望着他,“你……你不是在寻找龙脉么?”

瑾然不置可否,瞧她这般肃然的神色,忽然讪笑:“龙脉这种东西到底只是传说,我在这条河上呆了几千年都没有找到,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穆唯哑然,想到方才清歌鲁莽地朝着地缝冲去,却白白送了性命,霎时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你既然知道,却没有告诉清歌?”

“她本就是为了龙脉才接近我的,说要帮我取回内丹也是为了自己罢了。”他无所谓地笑笑,“这样一个人,我为何要管她?”

“……”

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穆唯抱着脑袋,一时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在这四人之间,最纠葛的便是感情,可而今却发觉……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被感情所左右,一切的悲剧都来源于欲望。槐树仙与知琴为了修仙,清歌为了龙脉,而瑾然是为了让他们从世上消失,每一步都是缜密的棋局,连她这个旁观者也弄不清了。

司玉命不作声地将槐树仙遗留下的内丹拾起,看也不看瑾然一眼,向着穆唯招了招手:“阿唯,我们回道观去罢。”

“可是……”她想要反驳什么,却开不了口,只好跟着他默默走了回去。

作为上古瑞兽的后代,瑾然明显是没什么出息的,否则不必设下这样一个局。为了寻找龙脉,亦是在找修仙之路的捷径,可大荒之中,飞升之人不过沧海一粟,位居上仙之后还有上神的位子要去拼搏,这也是为何穆唯结交的一帮小妖都如此不争气。

而在同样的立场下,瑾然却是选择了去寻找捷径。知琴的目标再简单不过:飞升成仙,别无他想。这样一个纯粹而又残忍的人,无疑是酿成这场悲剧的核心;四人之间各怀心思,却各自走上了不归之路。

回到道观之后,土地仙终于松了口气,苦着脸唤道:“哎哟司道长啊,老夫差点就以为你回不来……哦不,呸!”他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外边如何了?”

“瘴气已经散了。”司玉命疲惫地摇头,“槐树仙人与知琴姑娘……都丧了命。你去告诉她的家人准备后事罢。”

土地仙闻言,惊得整个人都定住了,难以置信地摇头,断断续续道:“什、什么?!你说什么?!”

司玉命没有再重复一遍,径直上了二楼,发觉阿苏与阿芊正卧在床上睡觉,终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给二人掖好被角,一转头,与追他而来的穆唯对上了目光,却不惊讶:“有事么?”

“就这么结束了?!”穆唯愕然道,“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龙脉,竟是以这样的结尾收场,这不是、这不是……”

……太荒唐了!

见她已然有些语无伦次,司玉命将食指抵在唇畔,示意她噤声,轻轻带上了门,“这便是贪欲罢了。”

“……贪欲?”

“在这世上,凡是会思考的,都会有贪欲,只是各人的表现的不同,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黑夜之中,穆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知他的声音仍如初见之时的低沉好听,却又像是有气无力,“在你看来,他们之中……谁做错了?”

错?

穆唯倒真的没有仔细考了过这个问题,顿了半晌,答道:“应该是知琴罢……倘若她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飞升而抛弃他们,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司玉命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她想要的,不过是找到更适合的人同她一起飞升成仙,自始至终目标都是这个,有什么错呢?”

穆唯一愣,沉默不语。

“再看那个叫清歌的姑娘,一心想要寻找龙脉,为此甘愿呆在河神身边假装自己是个小妖。”他淡淡续道,“槐树仙人虽然心高气傲,但潜意识里还是想将瑾然的内丹占为己有,若不然也不会不阻止知琴姑娘。他们或许自私,或许十恶不赦,可是目标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穆唯仰起头望他,目光闪烁:“既然你知道他们做的不对,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你不明白。”他直截了当道,“在这世上,人也好,妖也好,仙也好,都摆脱不了贪欲,也没有谁会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还将‘爱’天天挂在嘴边。河神瑾然曾经那么喜欢知琴,可最后还是杀了她。凡是活着之人都想要得到回报,这是无法逆转的天性。”

穆唯定定地直视着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仿佛看到司玉命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只觉得他仍将自己当个小孩子。这个谪仙般的男子总是显得那般孤独,他分明很温柔和善,可她却总是不经意地察觉出他实则古板而封闭,与表面上看来差距甚远。

与其说他是不懂“情”,不如说是没兴趣知道,正如他可以将一切看穿,第一眼便瞧出了这几人之间的纠葛的本质。

“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穆唯忽然开口,“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嘲笑我很天真对吧?我认为事情有转机,我以为他们不过是没有将想法说清楚。的确如你所说,众生皆有贪欲,比如我还想睡一觉起来就当上神了呢!这样我娘就不会说我没出息了。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做丧尽天良之事,这是……这是原则问题!”

听她连续说了一长串,到最后还有些面红耳赤,司玉命不禁一笑,“你是说,你就准备一直这样没出息下去了?”

“你……”她更加急了,想要反驳,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有些泄气地垂下脑袋,“在你看来,所谓的‘情’不过也是建立在贪欲的基础上的,这样不堪的东西么……”

“这要看你如何想了。”他摊开手道,“正如你所说,人有贪欲是本能,但克服本能却是良知。这世上不似你想的那般美好,当然也没有多么坏;生活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穆唯低头不望他,脑海里充斥着的满是瑾然杀死知琴时的冷漠神色,抑或是清歌为了龙脉那样决断地将他抛弃,以及知琴在知晓槐树仙死后的反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吐不出又咽不下去,烦闷到了极致。

原来,所谓的贪欲……才是真正的怪物。

可如果真是这样,世间又有什么足以让她相信?

她抓着头发沉思,余光瞥见远方有什么人影闪了过来,身边的司玉命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以为大晚上的有什么人来袭,抬袖护住了她,却在看清来人面貌时同是一惊。

从山的那一头急急奔来土地庙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前几天就落跑了的霍紫筝,分明一看到云染就像见了鬼似的,此刻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拽着穆唯,道:“大王,你快、你快救救阿染!”

穆唯低头细望,只见他怀里的云染已陷入了昏迷,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不寻常的黑色,周身弥漫着死气,顷刻慌了神:“怎么搞的?”

“我也不知道,我走到一半,河那边突然生出了瘴气。阿染为了护我,直接触碰到了瘴气。”霍紫筝飞快地叙说着,不似平时的傻笑,紧锁着眉头,急得额头冒汗,“怎么办?她还有没有救?”

“……”

穆唯一时没有作答。

瘴气的力量不可小觑,纵然是她也害怕会被这戾气控制住心神。云染纵然法力高强,但也不过是一只小青蛇,在潮山之时就无法与瘴气抗衡,如今身上已被瘴气弥漫,只怕……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有救。”司玉命突然出声,安定她道,“不是中了瘴气就会即死的,她还有救。”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希望之光,令原本哀愁的穆唯霎时亮了眸子,“你……说什么?”

司玉命与她笑笑,指着屋内,吩咐霍紫筝道:“你把人带到屋子里,我来救她。”又转头与穆唯道,“你去准备结界将这里封住,不能让瘴气漫出去。”

“好!”

穆唯得令,立即准备行动,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望了一眼霍紫筝,又低头看着面如死灰的云染,眸子微微湿了,一把抓住了司玉命的手臂,激动道:“你看……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就算众生皆有丑陋的一面,也会为了心爱之人抛下一切,我们看到的反例……决不代表全部!”

她不再如方才的消沉,神采奕奕地望着他。司玉命亦是笑了,轻轻覆上她的手,欣慰道:“我可真是看着你长大……”

“才不是咧!”穆唯大叫着打断他,没好气道,“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被你那两个呆徒弟给变小的!”

“他们不呆。”他慢悠悠地订正道,指了指伤重的云染,“再耽误下去可就要坏事了。”

一提到正事,穆唯立即点头,瞧着还在失神的霍紫筝,有些不忍地从他怀里接过云染,带到屋子里让司玉命救治,再按照指示将整座道观用结界封住。待她转过头时,司玉命已将一切准备就绪,一手悬空置在云染的头顶,而缠绕在她身上的瘴气也缓缓流入他的身体之中。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他……在做什么?!

穆唯惊然扑了过去,一把扼住司玉命的手,不让他继续从云染的身上吸收瘴气:“你疯了?!我以为你是有办法净化瘴气,可你将瘴气转移到自己的身体里,还不是要死人?!”

感觉到她的手正因为焦急而在剧烈地颤抖,司玉命笑而摇头,但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却故作无事的样子:“不打紧,我的身体里本来就有瘴气,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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