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1 / 1)

韩祁一直忙到快天亮了,才和衣躺在榻上休息,入睡前,他将李琳琅送的小老虎放在胸前,盯着小老虎圆圆的脑袋笑了笑,这才安心的睡去。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空气中迷漫着薄薄的雾霭,太阳很快就升起来,温暖的晨光洒向还在沉睡的坊市。

“御林军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御林军乃是皇帝的亲兵,只听从皇帝一个人调遣,军中个个都是精锐,此刻高坐于马背之上,穿着银色铠甲,腰间悬挂宝剑,表情严肃。

百姓们纷纷避让,在御林军过后窃窃私语。

“这出了什么大事情,御林军很少出现的?”

“是啊,好生奇怪。”

清晨因为御林军泛起的这点涟漪,很快就波及到了燕儿巷。

宋穆匆匆走入院门,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房门。

“碰!”一声巨响。

“韩狱丞。”跟在宋穆身后的袁将军不容宋穆敲门,抢先一脚踹开房门,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有一双眼窝极深的鹰眸,他冷笑,跨过房门走到床前。

“韩狱丞,这是御林军的袁将军,奉旨前来的。”宋穆满脸沮丧,僵硬着身子挪到韩祁面前,无声的用口型道:“下官无能,拦不住他。”

“原来是袁将军,久仰。”韩祁揉了揉眼睛,昨夜他彻夜未眠,这才睡下不到半个时辰,“袁将军来此处,所为何事?”

他说着看了眼院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御林军,不用多加思索也知来者不善。

“陛下有令,大理寺韩祁疫情处置不力,停职自省,从今日起由大理寺卿薛宥大人亲自负责本次疫情,韩祁,你可以走了。”

袁将军微微仰着下巴,神情十分的欠打。

御林军是皇上的亲兵,平时素有一股优越感,好像他们天生就高人一等。

呵呵。

“哦。”韩祁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因为缺乏睡眠有些昏沉的头脑,“圣旨呢?”

“口谕,无圣旨。”袁将军侧脸看向一边的宋穆,“你是燕儿巷这片衙门里的小吏?”

被突然点名的宋穆身体一僵吗,缓缓抬头,“是。”

“帮这位韩大人收拾收拾东西,让他立刻就走。”袁将军活动着自己的胳膊,“这等人留在燕儿巷,也只是平白耽误疫情,没有半点用处。”

“下官……是。”宋穆缩了缩脖子,垂头不敢看韩祁。

“好,我与薛宥大人交接一下,立刻就走。”韩祁看了宋穆一眼,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此事与你无关,无论是我或者是薛大人处置疫情,你都尽心尽力协助便是。”

院子里面,大理寺卿薛宥正等着韩祁,薛宥是三皇子的人,一直不喜韩祁,两个人简单的交接后,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不需要多想,韩祁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是出事了。

简单的交接之后,韩祁回到房间,他的东西不多,日常所用的东西在燕儿巷沾染上了病气,他也不想带回去,只有一样,他需要回去取。

“什么破玩意,扔了扔了!”韩祁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一个明黄色的东西被扔出来,滚在他的脚边,小老虎顶着一个王字,无辜的与他对视。

是李琳琅送给他的小老虎。

韩祁看上去面无表情,手背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他盯着沾满灰尘的小老虎,弯腰去捡。

一只黑色的靴子抢在他之前,狠狠将小老虎踩在脚下。

“幼稚小儿才玩耍的东西,不会是韩大人的吧?”袁将军冷笑,脚尖用力,将小老虎肚子里面的棉花都碾了出来,而后蹙眉,用惊讶的语气道:“莫非,真是大人的?”

“……”宋穆被这一幕吓呆了,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对袁将军赔笑道:“将将将军,麻烦您松开,这的确是韩狱丞的东西。”

“哦?”袁将军语气轻佻,扭头瞥了宋穆一眼,用眼神警告宋穆多管闲事,宋穆被这狠厉的眼神吓退半步。

“松开。”韩祁抬眼,冷冷道,他比袁将军高一些,俯视着袁将军,再一次冷冷道:“松开。”

他这些天又瘦了点,本就立体的眉眼此刻犹如刀削斧琢,嘴角一侧勾起,在脸上勾勒出一抹寒森森的笑。

有一刻,袁将军在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气,是少年人身上少见的赤裸裸的杀意。

袁将军继续作死,他松开脚,接着再次踩中小老虎的头,轻飘飘的叹息一声:“当真是韩大人的?可惜,被我不小心踩坏了,韩大人,我赔你。”

韩祁脸上笑意不减,盯着袁将军看了片刻,直看到袁将军受不了后退了半步,这才慢慢的说。

“这种小老虎,并不是幼稚小儿才会玩耍的东西,其中的道理我不想说,袁将军这种人是不会懂的。”韩祁弯腰捡起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小老虎,满脸可惜的将棉花重新塞回小老虎的肚子,“这样的小老虎,我家中还有,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是每一只都独一无二,可惜啊,被你踩坏了。”

袁将军冷哼。

韩祁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袁将军,好生保护着你这只腿,你我下回再谈赔偿的问题。”

说完,韩祁慢悠悠的出了办事院的院门。

“他!这是什么意思?”袁将军摸着自己踩碎布老虎的左腿,隐约的有些不安,随后呸呸呸的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匆匆忙忙赶到薛宥面前去邀功。

他这样当面奚落韩祁,为的就是讨薛宥的欢心。

*

韩祁在半路上遇见了来接人的李琳琅,通过李琳琅韩祁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因为疫症之事已经吵得人仰马翻。

荣亲王也因为办事不力被皇帝大骂一通,罚了一年的俸禄。

“今天早上薛宥向皇上禀报,元都城东边的枫叶街也出现了疫情,已经有十多个人生病发热、全身长满了脓包。”李琳琅叹了口气,“他还添油加醋的向陛下说,正是因为你处理疫情的方式太过于极端,百姓不信任朝堂,这才隐瞒生病的事实不愿意报告给官府,导致疫情出现扩散。”

“荣亲王站出来反驳薛宥,被被宋尚书好一顿奚落嘲讽,荣亲王没有忍住,和宋尚书吵了起来。”李琳琅摇了摇头,“陛下大怒,生了荣亲王的气,将处置疫情的事情交给了薛宥。”

韩祁刚去洗了一个药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特别好闻,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捏着眉心道:“疫情扩散,确实是我疏忽,只是……”

“枫叶街和燕儿巷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即便疫情扩散,也不会相隔如此之远,这些事情总感觉蹊跷又巧合。”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愿是我们多想了吧。”李琳琅接过梦云端来的安神汤,轻轻吹着气,“这些天你太累了,喝了这碗汤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想。”

韩祁接过李琳琅递过来的汤碗,微笑着说,“好,都听你的。”

入夜,李琳琅还在灯下缝补着白日被踩坏的小老虎,韩祁支着脑袋看李琳琅,“你缝的真好看。”

“真心话?”李琳琅低头看着小老虎身上歪歪扭扭的针脚,蜈蚣一样的补丁,只当韩祁在胡说八道逗她开心,“你啊,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韩祁扯了扯李琳琅的衣袖上的流苏,“人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李琳琅眨了眨眼睛,韩祁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闭眼吹技能?

算了,听着还是很舒心的,至少李琳琅看着碎成渣的小老虎不仅没有生气,还特别有耐心的将渣渣小老虎修补成功。

虽然,修补好之后的小老虎,恩,看起来更加丑,更加呆萌。

*

第二天清晨,李琳琅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袖子被韩祁压着了,李琳琅扯了扯,扯不动,韩祁闭着安静睡得很香,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向两把小扇子。

李琳琅盯着小扇子看了一会儿,把今天要看的账本全部抛在脑后。

古有君王为了不吵醒心爱的人睡觉,断袖上朝,李琳琅读到这个典故的时候还觉得十分荒唐,此刻她用指头轻轻碰着韩祁的眼睫毛,十分认真的想。

美色当前,这也是人之常情。

咦,为何韩祁越看越好看了呢?

李琳琅有些疑惑,忍不住凑近了些。

倏然,韩祁睁开眼睛。

“……”

李琳琅呆住,默默的躺回去,闭上眼睛,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琳琅。”韩祁莞尔,他想了想,凑到李琳琅的耳边,“上次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李琳琅睁开眼睛,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不早起,该起床了。”

韩祁看李琳琅的反应有很不好的预感,这是要反悔的意思吗?

他握住李琳琅的手腕,有些委屈的说:“你答应过我,要考虑两个人的生活,难道不作数了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李琳琅随后说道:“当然,是作数的。”

韩祁这个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她怎么能忍心说一个不字。

“琳琅,那你可以给我一点奖励吗?”韩祁还是握着李琳琅的手腕不愿意松开,他脸上露出几分担心,“我好怕你突然反悔,又不愿意了,这样我会很难过。”

李琳琅有些无奈,她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就像一个准备要抛弃自己小美人的渣男。

美人泫然欲泣,闹着要自己负责任。

真是令人头疼。

李琳琅看着韩祁的眼睛,心里又多了不忍。

“好。”她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韩祁的脸,然后用手揽住韩祁的脖子,轻轻的抱住他,“这样够不够。”

韩祁将自己的下巴靠着李琳琅的肩膀上,他明明比李琳琅大只许多,一只手就能将李琳琅整个圈在怀中,此刻却安静的靠在李琳琅的怀里,脸上露出微笑,松了口气。

李琳琅是真的答应了。

抱完之后,李琳琅又在韩祁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口,红着脸镇定的说:“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说完,绷着脸咳嗽一声,起床穿衣洗漱。

韩祁觉得,这是成婚以来最美好的时刻。

*

薛宥接手处理疫症之后,疫情没有继续扩散,他自己带了新的大夫去燕儿巷,给病人们分发新的汤药,没过多久,病人们的病情真的有所好转,发热的症状消失了,身上的脓包也消肿结痂,就连昏迷多日的病人吃了汤药以后,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世人都觉得,这是三皇子和薛宥的功劳,他们是元都百姓的救兵,更有传言说三皇子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今生是专门来下凡造福百姓的。

三皇子在世人口中风评上佳,从没有出过什么风头的太子自然落了下风。

论民心所向,太子作为储君已经不如三皇子了。

没有登上皇位之前,储君之位都是虚的,毕竟废太子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不稀奇。

朝中那些中立的官员们,立场也都开始慢慢松动,隐约有投靠三皇子的趋势。

不久后的一天,隐先生登门拜访。自薛宥接手燕儿巷的事务,隐先生也回到了医馆,他对薛宥手上治疗疫症的药方十分好奇,可薛宥对药方十分保密,就连药渣都要碾碎了才丢弃。

隐先生花费了好些精力,才从碎药渣从辨认出几味药材。

“夫人,这药方中有青黛、重楼,有清热解毒、熄风镇惊之效,并不稀奇。”隐先生打开随身携带的纸包,从里面取出几枚碎瓷片一般的东西,“这些也是从药渣中发现的,名为龙骨,是安神的药,十分贵重,也十分紧俏,需要提前订货才能购得,我发现三皇子在疫症出现之前,就在各大医馆囤积此药。”

隐先生一开始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可他拿着龙骨看了又看,有联想到燕儿巷里病人们的惨状,还是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琳琅和韩祁。

他将纸包放在桌上,摇着头叹息。

他本不想招惹是非,可……是,他是大夫,也是大乾的子民。

还有,他相信李琳琅和韩祁。

“隐先生,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李琳琅对隐先生点点头,“我就知道先生医者仁心,看不得百姓们受苦。”

隐先生被李琳琅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李琳琅将碎龙骨小心的收好,又站起来温柔的说:“先生,我送您出府。”

隐先生坐上回医馆的马车后,脑中还一直回响着李琳琅刚才说的话。

“自古以来,医者父母心,大夫都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最可敬之人,隐先生此举果然如此,令我十分的钦佩。”

“隐先生,这件事情的确十分的蹊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查,如果背后真的有人捣鬼,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退缩,也不会手软,也请先生保守好秘密。”

“元都百姓们的安全,有先生的一份付出。”

隐先生身边的小童子拿着李琳琅给的小零食,边吃边问:“先生,出发前您不是说龙骨至少能换一百两银子吗?您怎么没有问夫人要钱呀?”

“你还小,你不懂。”隐先生眼眸清明,内心翻涌着无边的激情,“我这是为国为民,自愿牺牲。”

“……”

小童子低头默默吃着零食,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家兄弟快马加鞭,终于抵达西域了解情况,又通过加急的密保将消息传回到了元都。

韩祁从信封中取出一张白纸,取了一些茶水洒在纸上,白纸上慢慢浮现出字迹。

“柳易在信中说,西域的一个小部落前不久确实爆发了瘟疫,其中有位来自元都的商人也染上了疫症。”韩祁越读眉蹙的就越紧,“据说商人想要落叶归根,强撑着病体和回了元都。”

“可染病之人浑身发热长满脓包,就算这个商人回到元都,也没有办法通过城门士兵的检查。”李琳琅觉得有些可怕,“除非,元都城内有人买通了守门的兵卫,将人偷偷放了进来。”

“我会派人去查经常来往于元都和西域之间的商人。”韩祁伸手摸了摸李琳琅的头发,“若真有此事,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西域各部落和元都城素有贸易往来,元都的商人会将丝绸和茶叶贩卖至西域,再从西域带回香料和珠宝,这条商路十分的漫长,进出边关时还需要通关文书,商人们想顺利出关,都会在官府进行登记。

韩祁和李琳琅通过李密找来了登记名册,派人逐一查名册上商人们如今的下落。

最后,目标锁定在一位赵姓商人的身上,根据名册上的记载,此人两个月前出关到了西域,至今没有归来。

赵氏?韩祁觉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来,燕儿巷最先染病的人家中,就有赵氏的人。

这么凑巧?

“我去找阿布尔,托他问一问知不知道这位赵商人的下落。”李琳琅收起名册对韩祁道:“若赵姓商人人间蒸发了,只怕,他就是那个最先染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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