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绍看着辛迟,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介于无辜和自信之间的神情。
对视了整整半分钟之后,辛迟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你能在剩下仅有的两句唱词里听出来不错也挺不容易的。”
时绍松了口气。
刚刚的那句话显然是尚在怀疑当中的试探。
他赌对了。
这人是真的心思细腻,他在内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偏偏他们曾经还是最亲密的人,要在他面前不露破绽,只能时时刻刻地提心吊胆着。
……可千万别哪天翻车了。
气氛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弛了下来,他倒回床上伸了个懒腰,那边辛迟征求了一句他的意见之后就拉了灯,一时之间,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时绍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原本的睡意已经无影无踪。
他之所以会下意识地说出那些话,完全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和辛迟的初见就是在校园歌手的比赛上。压低了帽檐抱着吉他的男孩子只露出半张脸,嘴里吐出的字句都动听。
时绍知道他有一个歌手的梦想,但是由于现实的种种原因,最后没有实现,他曾经为他感到可惜,但是辛迟告诉他,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那重来一次呢?
时绍问。
如果你当时选择了音乐这条路……
不知道。
辛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不过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就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
他曾经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平行的时空。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在不同的时空里完成自己所有的,在其他时空里被阻隔的梦想。
就像同一棵大树上生长出的无数枝桠,最终组成了一棵完满的大树。
现在这个假设居然不可思议地实现了。
时绍想。
这算是对谁的弥补呢?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辛迟睡着的方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好半天之后终于叹了口气。
“大骗子。”
他无声地说。
“记得你还欠我一张演唱会门票啊。”
辛迟的呼吸声很均匀,大约是已经睡熟。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时绍往被子里又缩了缩,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时绍是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震醒的。
辛迟睡得浅,在时绍从睡意朦胧中睁开眼之前就去开了门,随后拎着一袋早餐放到了桌上,来送早餐的人大约是不想大清早的坏心情,连门都没有进就走了。时绍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
他对着这个背影打了个哈欠:“真精神啊这位。”
“估计习惯了。”辛迟明明也是刚醒,眼神却比他清明得多,“韩国那边作息一向比较严格,他又自律。”
“你不要老在我面前说他好话啊。”时绍一边在袋子里挑挑拣拣,一边开玩笑般地叨叨,“我记仇,到时候连着你一起diss了。”
“你要是真记仇。”辛迟把外套往他身上一丢,“昨天就不会在镜头前放过他了。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吃早饭。今天谢凌有拍摄,我盯着你练舞。”
“知道了辛老师。”时绍抓着外套边对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马上。”
不知道是不是文灿的企业文化里除了自来熟还有言出必践的缘故,总之,自从那天练习室和谢凌偶遇之后,这俩还真的主动肩负起了帮时绍指导动作盯着他练舞的责任,时间久了,连冉烨有的时候看到他都会开玩笑地来一句“来啦”,简直……
痛并快乐着。
时绍起先跟辛迟抗议过,说你们练你们的,不要为了我耽误时间。被辛迟一句“说句实话还不到耽误时间的程度”轻飘飘地打了回去,自此闭上了嘴。
什么叫自取其辱,这就叫自取其辱。
自此以后,他就过上了起早贪黑的练习生活。
照常跟冉烨他们打过招呼——现在文灿的全体人员几乎已经跟时绍混了个眼熟,这会儿看到他都很自然地说了句“早”,又对着后头的辛迟打了个招呼。
辛迟拿了音响过来,对时绍示意了一下:“先来热身。”
时绍乖乖地跟了过去。
简短的热身过后,辛迟带着他又做了几个基础性的练习。冉烨在一旁看着,好半天之后笑着开了口:
“小绍悟性挺高的,就是动作还是太收了点。”
辛迟闻言,想了想,走到了他的边上。
“你继续。”他对着时绍道。
被人盯着做一件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其实是特别令人尴尬的场面,时绍默默地拾掇了一下自己的羞耻心,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学术交流学术交流”,随即继续跟着音乐跳了几遍刚才的动作,就见辛迟皱了皱眉,让他停了下来。
“你跟我过来一下。”他道。
时绍气儿还没喘匀,跟着他走到一边,就见他拿着手机挑挑拣拣,最后点了个练习室的视频来。视频里的姑娘穿着利落的运动服,选的舞蹈看上去并不难,但是胜在表情管理优越,全程看着都很赏心悦目。
等到进度条走到尽头,辛迟开了口:
“你觉得她跳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时绍老老实实地道,“虽然动作好像不大难,但是做得挺好看的。”
“她只练了半年舞。”辛迟道。
“呃……”时绍揣摩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试探性地答题,“你是想说我练半年也可以?”
“我是想说。”辛迟将手机收起来,“跳舞最首要的东西不是你有多少年的舞蹈功底,而是整个人表现出来的自信。自信是一段舞蹈能感染到别人的基础。”
时绍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知道了。”
“其实每个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都会紧张的。”冉烨大约是觉得辛迟的话说得太严肃,在一旁调节气氛,“比如说你看辛迟,你让他唱跳可以,让他跟人家女孩子说话,他可能三句话都聊不下去就把人家吓跑了。”
辛迟:“……”
时绍:“???”
“真的。”冉烨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顾辛迟默默飞过来的眼刀,继续眉飞色舞地道,“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有个staff姐姐对他很有好感,下节目的时候曾经来找过他加微信,被他三句话之内就拒绝了。”
“公事和私事要分开不是常识么?”辛迟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冉烨道,“你好歹对人家女孩子温柔点。”
“就是。”时绍深以为然地附和。
“是吧。”冉烨找到了同盟,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他对人家女孩子还没对你温柔。”
“就是。”时绍继续附和,然后反应了过来,“啊?”
辛迟:“……”
“你是不是要去给谢凌送饭了。”他面无表情地道,“已经快十二点了。”
“也是。”冉烨看了眼钟,果然已经快到饭点,被这么一提醒了之后终于想起了还在拍广告委托他带个饭回宿舍的谢凌,赶紧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练习室。
“烨哥再见哦。”时绍在后头跟他说拜拜,结果目送完一回头,对上了辛迟的视线。
“你觉得我对你温柔吗?”辛迟神色如常地问他。
时绍:“?”
这是什么送命题?
“这么温柔的话。”辛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加个练吧。”
时绍:“……”
事实证明,招惹辛迟——虽然并不是他招惹的但是锅好像全由他背了,是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事情。
在被盯着又练了二十分钟之后,时绍痛苦地这么想着。
不过,这一段加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就有另一件事牵动了大家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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