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一直以为自己即使参加高考也能很淡定, 就和之前考工厂一样。
经过身份核验、填写姓名答题卡，答题的时候林红还算冷静，但是当老师提醒还有半小时答题结束的时候, 林红才发现自己握着笔的右手忍不住一直在颤抖, 就连身体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尽管知道自己这是因为紧张导致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林红却控制不了自己体内激素的分泌, 只能用发抖的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静待几分钟看能不能缓解。
不然难道要在卷面上留下自己颤抖的字迹吗？
林红稍微等了一会会儿，发现手部的抖动已经好了很多, 连忙继续开始写自己未完成的作文。
提前完成作文之后，林红开始检查答卷, 监考老师的提醒也按时想起：“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老师盯着表说道。
尽管林红早就从自己手表上看到时间了, 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这时候林红只能庆幸，自己好歹已经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就是再紧张到手抖，问题也不算大。
在林红庆幸的时候, 考场里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个考生立马嚎啕大哭。
有考生侧目, 也有考生不管周围怎么样，依然再抓紧时间回答自己的试卷。
监考老师立马走上前：“冷静点, 再发出噪音影响别人会被请出去！”
考生立马止住了哭声, 因为收地太快，林红能听到他忍住哭声后停不住的粗重喘息。
好在情绪的崩溃只是一瞬间, 在被老师制止之后，那名学生很快冷静了下来，拿着钢笔就开始找被自己失手打破的墨水瓶，看着小半截瓶身里面还有墨水, 连忙给钢笔吸了墨水，继续开始写答卷。
一看到这人的举动，大家都明白这是刚刚钢笔没有墨水，打算吸墨水却被提醒时间，一紧张失手打破了墨水瓶，加上可能自己卷子还剩很多没能回答，一时之间崩溃了。
考试的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紧张，大家没有过分关注，立马投入到答题和检查之中。
在众人紧张地完成最后答题或者检查的时候，考场上的铃声响起来了。
林红身子一僵，又忍不住开始发抖起来，一边心里骂着在不该分泌的时候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一边用颤抖的手不停地翻看自己的考卷，生怕有漏掉其中某页或者某题没有回答。
老师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声提醒：“还剩最后五分钟！大家记得检查好答卷姓名等信息有没有填写！”
考场中传来非常大声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林红觉得应该是所有人都不放心地翻回去查看自己的姓名。
五分钟的时间转眼即逝，铃声响起，监考老师立马大吼：“放下笔！不准写了！谁再写算作弊！”
说着老师制止了一个还在写字的小姑娘。
监考老师开始快速收卷子，考场上却传来了一些人低泣的声音。
林红在监考老师检查好答卷之后，随着人流出了考场，一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林爸林妈和宋朝阳。
“怎么样？”林妈连忙迎上来问道。
这年头大家可没有什么教育心理学的观念，全部考完之前不要问成绩更不是什么常识，林妈问出口的同时，边上接考生的人们也纷纷在询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题目都做完了，没有空着的。”林红说道。
“做完就好，做完就好。”林妈一边说，一边催促林红：“赶紧回家，我做好饭了，吃完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考试。”
看着拉着自己的林妈，林红无奈：“妈！你忘了小兵！”
被提醒的林妈脚步一停：“我就说我忘了什么！”说着林妈连忙开始在出来的人群里面找林兵，一边找还一边嘀咕：“小兵怎么还不出来？这么这么磨蹭？”
林红看着表面淡定，实际上心里乱糟糟地连儿子没出来都忘了的林妈，忍了她不停的念叨。
几人等着林兵的时候，边上的考生们可谓是众生百态。
“我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诗，怎么我在考场上就想不起来！”有人大哭。
“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我没写完卷子！”有人大喊。
尽管这个考场里几百个考生也只出现了两三个精神崩溃的，还是足以引人侧目，周围是陌生人的考生们纷纷避开他们，生怕他们一个暴起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只有他们的亲朋好友还在妄图劝他们冷静。
“这才第一场，考的还是大家最不容易看出水平好歹都能答得差不多的语文，就有人崩溃成这样了，要是等下午考数学的时候，不会就是做不出来，岂不是要疯掉一片？”边上有人摇头道。
周围人都不由想起那个场景，不由心里一凛。
千呼万唤，林兵始出来。
“怎么这么慢？大家都在等你？”林妈不由问道。
“我碰到几个同学，大家对了一下答案。”林兵解释道：“耽搁了一点时间才出来。”
“语文哪里有答案可以对？”林妈不解：“你们知道谁对谁错？”
“我们总是知道多数人的答案是怎么样的吧。”林兵说着
“有时候很多人的答案不一定是正确的答案，对答案除了让自己担心分数并且紧张，还能有什么用处？”林红说着，催促林兵：“赶紧回家吧，回去吃完看书，多背几遍数学公式也是好的，后面还要休息一下，免得下午考试的时候精神不济。”
林兵闻言并不反驳，和大家一起快步回了家。
饭菜是林妈送完林红林兵之后就回来做好的，简单的大杂烩乱炖，主食是乱炖里的红薯粉丝，本来这个天气，林妈应该在家里一直看着饭菜热着，但是实在是熬不住心里的煎熬，林妈还是到了考场外的寒风里等着子女，饭菜则是被林妈机灵的放进了热水瓶了装着。
于是林红和林兵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从热水瓶里倒出来连汤带水的蔬菜丸子粉丝汤。
两人这时候也没心情说林妈这个创新，吃完温热的饭菜之后，就各自拿了书开始看。
林兵看的是之前整理好的数学公式小册子，林红看的则是昨天才学会的一些错题。
等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又被掐着时间的父母赶过去睡觉，如果不是刚吃完饭睡觉不好的话，可能这半个小时林爸林妈也不会等。
宋朝阳全程除了混一顿饭吃之外，更是被林爸林妈安排地和背景板一样，都没来得及和林红说几句话，唯一说的话还是讨论了下考试的题目。
等确定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林爸林妈又掐着时间，不到半小时就把两人喊了起来。
“爸，时间还早我再睡一会儿。”林兵睡眼迷糊地要求。
“不行，午睡不能睡太久，不然反而容易犯困精神不好！”林爸说着，非常铁石心肠地用浸泡了凉水的毛巾给林兵擦了把脸。
林兵瞬间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两人被林爸林妈赶着提前去了考场，两人手上害拿着中午没看完的自制小册子，用林爸林妈的话说，想看书可以去考场门外看，别卡着时间出门在路上碰到意外耽误了。
寒冷令人清醒，林红在考场外面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脑子没被冻木，反而运转地更快了。
下午的数学考试按时开始。
林红拿到卷子的时候，还想到宋朝阳和自己说的话：“做卷子的时候虽然要检查有没有漏印，但是你可别急着看大题，不然一眼看到一道自己不会做的，岂不是会影响前面题目的运算？毕竟一般出卷子，同一个题型难度都是从易到难的，先做简单的题目，知道吗？”
牢记宋朝阳这番话的林红只是匆匆检查了一下卷子的页数正确，就开始从第一题小题运算起来。
运算着运算着，林红发现每道题目需要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从选择题最后一题到填空题第一题的时候，难度又突然降了下来，心想果然像宋朝阳说的，高考的题目是同一模块越来越难的。
这么想着，当林红做到第一道应用题就发现自己不会的时候，心态差点崩了：第一题就不会，后面越来越难的应用题自己要怎么解？
林红虽然这么想着，但好在心态不算太差，立马决定跳到第二题去解答。
看完第二题，发现自己又解题思路的时候，林红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林红是以应用题第一题空着，最后一题解答出两个小问的状态，交出了数学答卷。
也幸好有了第一次语文手抖的经验，林红没让肾上腺素的分泌影响自己，手抖的时候就在脑海里想题目的解法。
等交出答卷出了考场之后，林红又再次面临了林妈的问题：“考得怎么样？”
林红只能如实回答自己没答出的问题，宋朝阳一听，立马说出了这两题的解法：“第一题几何问题其实不难，可能很多人没想到，做两条辅助线就行，最后一题倒是有一点难度，应该大部分人都回答不出来。”
林红顿时怒目：“你现在说也来不及了！我不想再碰数学，回去就看政治书！”
为什么会有对象在考完之后当众解答问题？这是显摆自己聪明吗？
接收到林红眼神后立马闭嘴的宋朝阳觉得自己巨冤，这是辅导学生解答成习惯了，一个没留神又继续给林红辅导了起来，再说自己早上也说了语文，林红不是也没这么大反应吗？
体谅林红考生情绪不稳，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后面几场宋朝阳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正如一开始语文考试出来后那个人所说的那样，数学考完之后，考场外崩溃了一片，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考生，毕竟是十年来第一次高考，说不好是不是唯一一次，却因为自己水平不够而希望渺茫，谁不崩溃呢？
相比较而言，类似林兵这种还在读初高中的孩子就轻松了很多。
一方面是他们都还没吃过下乡的苦，另一方面也是他们都还在读书，只要高考不废除，后面也有的是考试的机会。
林兵出来的时候欢乐地像是小鸟一样，林家人还以为他考的很好，不由问：“题目都会做吗？”
“不是啊！有好几题不会！”林兵回答地理直气壮：“但是我们对了答案，我答对的最多！”
林家人仔细一问，空的题目比林红都多！但是脸色和林红简直是两个极端。
看着少年人们欢快的样子，边上的老知青老工人们不由更觉悲从中来。
林家人也不想让林兵继续刺大家的眼，连忙把林兵领回了家里。
如是这般，经过两天半的考试（第三天下午是外语选考加试，两人没参加），林红和林兵终于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恢复高考以来第一次全国高考。
考完当天，林兵直接就没回家，跑出来和家里说了声：“爸妈我出去和同学一起玩。”之后，头也没回地就跑了个没影。
看那架势，林爸林妈都知道，不玩一个过瘾，林兵根本不会回来！
林红则是立马就回了家，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林红觉得自己骨头都软了，忍不住和宋朝阳说：“突然不看书了，感觉有点空虚。”
“那起来再做点题？我们复盘一下高考的题目，给你对对分数？”宋朝阳笑着问。
“不了不了！”林红是那种考完绝对不想再对分数的人：“就让我这么空虚着吧。”
宋朝阳一笑：“别空虚，我和叔叔阿姨说好了，也买到票了，我们明天就去首都。”
“去首都做什么？”林红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见家长啊！”宋朝阳说：“你忘了我们上次没见成吗？正好我爷爷奶奶现在都在首都呢！”
林红：？？？
林红疑惑地问：“我爸妈有时间过去首都？不是说他们厂里最近在攻坚？他们请假了？”
“就你一个人啊。”宋朝阳说道：“叔叔阿姨没有请假，就给你请假了而已。”
林红：我一个人去见家长？我宁愿选择马上再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