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又见熟人(1 / 1)

43·又见熟人-贡院之外多缠绵,考场之内遇熟人。

翌日清晨,陆詷走出房门,便应来了六道目光的注视。

徐子修直接被粥呛住了:“六少是乔装改扮了?”他搔了搔下颌,只觉得这样的陆詷反而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别的什么人。

陈锦逸略一沉吟,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早餐的进食速度,顺便踩了一脚过度好奇的徐子修:“赶紧吃,我送你去贡院。”贡院便是科举会试的贡院。

“我我我还没吃完。”徐子修挺委屈,一手捧着大馒头,“我一饿就写不出文章。”

陈锦逸:“……”文人就是矫情,贪吃就贪吃,非得跟写文章挂上勾。

“我的手艺,怎么样?”吴珣从陆詷身后闪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虽说别不上□□吧,但也有五分相似。

宁伯挑起了大拇哥,确实认不出,别说就没有几个官员直视过太子殿下,即便直视过觉得像又能如何?不过宁伯忘记了,现在朝中确实还存在个把老骨头,是直视过殿下又不怵殿下的。

比如太子太师。

陆詷笑着坐下来,看清面前的粥后,用瓷勺搅了一下:“这是什么粥?”

和平常的白粥或者是小米粥不同,煮得半透明的粥水里面放了猪肉猪肝还有其他一些内脏,上面还撒了花生碎和剪成小块的油条碎。

宁伯笑呵呵道:“这是老奴在一家岭南人开的茶点铺上买回来的,据说这是状元及第粥。”

陆詷乐了:“我若是真是状元及第才不是什么好事。”

徐子修听见宁伯介绍又多喝了一口,把手里最后一点馒头咽了下去:“为什么?六少不想考取功名吗?”

一直沉默的陈锦逸突然开口问道:“六少想入朝为官吗?”

“说实话,没想过。”陆詷笑笑,“你们呢?你是为什么想要考功名的?”

陈锦逸扯了扯嘴角:“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本是为了师父的遗愿,但我现在已经和褐衣门没有关系了,其实我现在也不清楚。”

“你还想回江湖去吗?”

陈锦逸又是一摇头:“我小时候其实很厌恶公门,觉得公门之人都是伪君子,武林中人哪怕是小人那也是真小人。但我现在却发现,其实有人的地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我虽然连我师父的遗愿是真是假都不清楚,但……没准这是老天给我指了一条别的路子,试试也无妨。”

陆詷点点头,又看向徐子修:“你呢?”

“娘亲供我读书,但是她是不让我考功名的,是我自己想考。”徐子修狼吞虎咽又给自己塞了一根油条,“我想跟爹一样,为官后能造福一方百姓。”

“你若考取功名,想跟你父亲一样去翰林院吗?”

听见了陆詷这个问题,陈锦逸皱了皱眉头,刚想清清嗓子岔开这段对话,却听徐子修快言快语已经回答了:“不想。”

陆詷哈哈大笑,不再说什么。

陈锦逸对此揉了揉眉心,心说这傻子不进翰林也挺好,进了可能被一群人精生吞活剥了。陈锦逸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小时候不喜欢公门,是因为他的祖父曾经被牵连免职,所以他虽读书读的不好,但耳闻目染朝堂上的弯弯道道多少知道一些。

他现在还记得八岁那年祖父过世的时候,他曾在祖父病榻前说,他此生想做顶天立地的大侠,绝不做公门鹰犬。却被祖父捂住了嘴巴,他还记得祖父那时笑着说道:“傻小子,哪里都是一样的。”

陈锦逸当初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终于等徐子修磨叽完他的早餐后,陈锦逸拉着他便出了府,看着他俩的背影,陆詷失笑了一声,一个精明一个憨,倒也般配。

“干嘛干嘛,你走慢点。”徐子修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陈锦逸,“我都快吐出来了。”

陈锦逸瞪了他一眼:“你……”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干脆地闭了嘴。

徐子修挺纳闷:“你生什么气啊?谁招惹你了。”

陈锦逸:“……你是不是傻子,刚刚六少问你想不想进翰林,你怎么就这么实诚?”

“那我是不想啊。”

“你不知道大昱历朝历代能入阁的都是从翰林出来的吗?”虽说现在的内阁形同虚设,由右相把持着朝政,可谁知道往后会是什么光景呢。

徐子修笑了:“我当你在气什么呢,我知道啊。”

“那你……”

“我又没想着要入阁拜相。”徐子修摆摆手,“我能当好一方父母官便足矣了。”随即他捅了捅陈锦逸的腰眼,“你这么紧张我啊?”

陈锦逸嘴角抽了抽,懒得搭理他,转头就走。

“诶诶,等等我啊。”徐子修一边小跑还不停地碎碎念着,“再说是六少问的,又不是皇上问,我跟你保证皇上要是这样问我,我一定好好答好不好。”

陈锦逸抿了抿唇,虽然他不知道那位六少爷的身份,但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单不说六少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气场,就说那经常在屋脊间穿梭但从不现身的保镖,以及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却给他一种奇怪感觉的宁伯。

其实整个宅邸除了徐子修那个傻子,最让陈锦逸看得明白的只有吴珣,所以虽然他对六少的身份多方揣测,但吴珣说他们是发小这件事一直没能让他把猜测推演下去。

算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吧,总归是救了自己的人,他虽有所疑虑但对这位六少还是信任的。陈锦逸看了一眼徐子修,不同于别的考生紧张焦虑,徐子修此刻正傻呵呵地打量着贡院,一脸的好奇。陈锦逸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徐子修的腮帮子:“好好考,别给小爷丢人。”

徐子修捂住自己的腮帮子:“明明我才是你师父。”

陈锦逸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所以师父要是连徒弟都考不过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此时,贡院门口的一口大锣突然被敲响了三下:“卯时四刻已至,考生入场,验明正身。”

这是大昱的科考规矩,卯时四刻考生开始入场,卯时六刻停止入场,考官一个个对着名帖验明正身,还要搜查全身是否有夹带。等到全部考验完毕,辰时正式下发试卷开考。和武举一样,考三日,分三场,每一日的酉时结束当日考试,收走当天试卷。但和武举不同的是,科考期间不可出入贡院,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贡院之中完成。

所以徐子修刚想排队进贡院的时候,就被陈锦逸往怀里塞了一个大布包。

“这是什么?”这东西是陈锦逸一直背在身上的,徐子修没有想到是要给自己的。

“吃的。”陈锦逸摸了摸鼻子,粗声粗气道,“你不是吃不饱就没力气做文章吗?多吃点,考个状元回来。”

这话刚落下,就被周围考生的目光无声地攻击了。

徐子修倒还这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反正,我至少跟你考一个名次。”

其他人目光随即变了,看陈锦逸的模样也不像是有官职在身,没准是前几届的考生,却没有人想到他会是前两日放榜的武举探花。不过也属正常,毕竟大昱的文武官员一向互相看不顺眼。

陈锦逸失笑,这点倒是挺机灵,挥了挥手目送徐子修进了贡院,他自己则是只身前往禁军报道。

而陆詷则是姗姗来迟,几乎是压着贡院关闭的时间到的贡院门口,周围已经没有考生了。

吴珣将手里的食盒塞给了陆詷:“我跟宁伯一起准备的点心,你多少吃点,别空着肚子。”

“珣儿亲手做的,我哪敢不吃?”

吴珣脸有些红:“有些碎掉的点心是装的时候不小心,不是我偷吃的。”

陆詷忍不住逗他:“你昨日不是还说君子不吃别人碗中的食物吗?你该知道的,我不是君子,自然也不介意吃你偷吃过的。”

吴珣闹了个大脸红,推着陆詷往贡院里走,虽然被逗毛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写累了就别写了,我听他们说了要写可多字了。”

门口负责验名帖的考官越听越觉得不靠谱,这两人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来考试的,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日晷,皱皱眉头:“还不进去?”

陆詷笑了笑,将自己的名帖递给了考官,考官仔细核验后将名帖递回给陆詷:“马嘉瑞?”又递给了陆詷一个木牌,“进去吧,挂于门上。”

“多谢。”陆詷接过木牌走进了贡院。

吴珣看着陆詷的背影却不愿意走了,蹲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

那考官额角抽了抽:“贡院周围不可有闲杂人等,尔还不速速离去。”

“我就是担心。”

然后考官就被迫听着吴珣碎碎念他是如何担心的。

终于,日晷终于指向了卯时六刻,考官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铜锣:“卯时六刻已至,贡院锁闭,闲杂人等速速离去。”说完瞪了吴珣一眼,说的就是你。

吴珣又叹了一口气:“三天呢。”

考官终于绷不住了:“寒窗十年苦读还怕三天考试?”

“可他又不想考试。”吴珣慢悠悠道,“我家少爷体弱,万一考着考着晕倒了,万一考着考着被人给害了……”

“嘶。”考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休得放肆,贡院不是尔等庶民口出狂言之地。”

恰在此时,大理寺卿樊无钟从贡院内走了出来,看见了吴珣,略一拱手:“吴将军。”

吴珣赶紧回礼:“樊大人。”

考官也向樊无钟行了礼,行礼后考官愣住了,这位少年是竟然是将军?可他怎么没有见过?

樊无钟也看出了他出来的时候两人似乎有些争执,便替两人引荐了一番:“两位想必还没见过,这位是新科武状元吴将军,这位是礼部员外郎李大人。”

考官赶紧对着吴珣作揖:“吴将军。”虽说这位将军还没有官职,但从品级来说,还在自己之上。

吴珣也回了一礼。

樊无钟又轻声对着那位李员外郎交代了几句,樊无钟之所以来这里,第一是因为给考生搜身是他们大理寺卿的工作,第二则是因为他负责把林飞章带入考场。

吴珣见他们还有事要说,也不便再逗留,溜溜哒哒地往回走。等樊无钟的正事说完后,李员外郎忍不住说道:“那位真是新科武状元?”

“那还能有假?”

“小的有一事想请教大人,大人莫嫌下官多嘴。”

樊无钟挑了挑眉头,就听李员外郎问道:“下官听说那武状元并未被分配官职,可是真事?”

樊无钟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圣意难测,你只需明白这位状元郎是历年武状元中品阶最高的便可。”

李员外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刚刚那状元郎可说了进去里面的考试的是他家少爷。

樊无钟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本就寡言,无非是吴珣他还算看得顺眼些,所以都说两句罢了。朝堂之上,最牢靠的莫过于帝王的宠信,尤其是对于吴珣这种初出茅庐毫无背景的人,如果不让人忌惮,他日后只会步步维艰。

虽说樊无钟也不甚清楚吴珣的来历,但他却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樊无钟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而是边走边想着待这三日科举完毕想必朝堂又是另一番光景,他没有回大理寺而是想去通源当铺再看一眼,等他走到街角要转弯的时候,吴珣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了:“樊大人。”

“吴将军这是……”

“樊大人,这是圣上手谕,命我协助您一同调查通源当铺一案。”吴珣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信封是明黄洒金的纸,上面用朱色字迹写着大理寺卿亲启,封口还烙着皇帝印玺。

而此刻的贡院内,试卷已经发放完毕,之前那位李员外郎本就是监考之一,走着走着便走到陆詷所在的号房,多看了陆詷两眼,只肖两眼李员外郎就觉得此子确实不同寻常考生,不紧张不说,看了两眼题目便已经开始作答,此人虽悠闲但字却写得格外认真,每个字都写得极为周正,比起考试他更像是在练字。

或许他站得过于久了,陆詷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惹得李员外郎不太自在,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看了眼陆詷左右号房的两个已经开始唉声叹气的考生:“莫发出声响。”

陆詷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他可不觉得这位员外郎会是被买通的,毕竟考场外他对自己也并不太客气,倒更像是珣儿做了什么让这人对自己颇有些在意。

不过陆詷也落得一个清静,不过也确实如那李员外郎所想,比起内容他更多的是练字,面容易改,字迹却不容易改,所以他现在一笔一划写字便是学着自己刚开蒙时的规整字迹。

其实,他此刻其实最应该模仿马嘉瑞的字迹,因为昨日徐子修说了规矩后,陆詷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会试之后,会有专人会将贡士入选的考生的乡试的试卷一并附在考卷之后,作为参详,也是为了核对笔迹。

这一点高鸿义是没有提到过的,但高鸿义却说要让他考取贡士参加殿试,可一旦笔迹不符在会试后就会被识破,陆詷现在想的是究竟是高鸿义根本没打算让他参加殿试?还是那核对字迹的考官已被收买?

陆詷正琢磨着,有几个官员从另一端走来,似是在巡考,陆詷看清了那为首发须皆已发白的人面容后愣了片刻,笑容有些发苦,哎呀,他怎么把教他学文的太子太师给忘记了?

还盼着老师莫要认出他的字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说过的,徐子修的爸爸徐景澄是太子少傅,属于太子太傅的副手,负责德育的。

这位呢是太子太师,负责太子文化课的。

老师来了,祝殿下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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