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葛奇是不是非常震惊？”电梯里，唐圣心盯了会儿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还是忍不住扭头问霍燕临，“你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你见过哪个上司跟下属交代私人感情问题的？”霍燕临反问。唐圣心的不安浮于表面，他偏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掀了掀，“你很忐忑？”
“是啊。”唐圣心十分老实，躲着摄像头偷偷攥霍燕临的尾指，“我们现在不是还没有公开嘛，你又不是寻常人，突然曝光的话我担心对你有影响。”她喊他小叔那么多年，她又“倒追”过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传出去，怕是怎样也会对他的声誉有一些负面影响。
况且，她还没试探出霍远森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态度。两父子关系不合，但霍远森在霍家的很多事情上都还是有话语权。
唐圣心不觉得葛奇会是嘴碎的人，她担心的是这种两人在一起时被外人撞见的同种状况。
“葛奇知道的话要是有点什么突发状况也比较好配合你，你说对不对？”她扬头对上霍燕临的视线。
“唐圣心，你担心得有点过多了。”霍燕临垂眸望着唐圣心，“这些我都能处理。”
他的面色很淡，因为不怎么笑，面部线条显得十分冷硬，比小麦肤色还白一点的脸也没能将他的气质衬得柔和一分。他漆黑的瞳孔如深潭，仿似能把人吸进去。眸色却总是冷静的，像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唐圣心看着他，突然就想起，除了她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在他卧室里她挑起了他的怒气，她好像没怎么见过他情绪外露的样子。生气很少，笑的话，好像是没有过？
“你是不是没对我笑过啊？”对话题偏得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没有丝毫自觉，她手往上扯住霍燕临的袖子，歪着脑袋看他，神态十分认真，“好像是没有对不对？”
“你要不要对我笑一下？”
“……”霍燕临抿唇，视线从她脸上平静收回。电梯门锃亮，映出两个人并排而站的身影。唐圣心比霍燕临矮二十多公分，她稍稍向前探身歪着脑袋看霍燕临的姿态格外小鸟依人。
霍燕临面无表情地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好好想想等下要吃什么。”
“你就笑一个呗。”唐圣心揪着他袖子晃他胳膊。
“不要闹。”霍燕临面色岿然不动。“叮”一声，电梯门开，他长腿一迈率先出去。
“霍燕临。”唐圣心小碎步跟出去，“小叔……”
两人并行着往门口出去。霍燕临腿长，步子大，唐圣心在他身边跟他的步伐急得像是在赶路。
“真的，我觉得你笑起来可能更好看一点。”
“我现在丑？”霍燕临步子悠缓一点，低眼瞟她。
“那倒也不是。”在唐圣心眼里，没人能比她小叔帅气。在家穿家居服的样子比在职场多一丝烟火气，在职场西装笔挺冷肃的模样虽说多了距离感，但同样让她心动。
“我记忆里没有你笑的样子，你就让我看看嘛。”
“没有想笑的事情笑不出来。”霍燕临淡淡说。
唐圣心正想回点什么，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抢在她前头。
“燕临。”
唐圣心循声望过去，大厅门外走廊一侧，欧瑶在他们不远处恰到好处地微笑着，款款朝他们走来。及腰的栗色卷发随意披散在肩背，勾着清浅笑意的脸蛋妆容精致，修身的职业裙装外简单套着件鲜红的及膝大衣，微带着点成熟女性的性|感，窈窕艳丽，妩媚动人，也落落大方。
几种颜色的风信子交相混成一束被她抱在怀中，摇曳生姿。
唐圣心下意识抬眼看霍燕临。他也看到欧瑶了，驻步在原地望着她朝他们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
欧瑶在霍燕临身前站定。
“我回来了。”她凝着霍燕临，眉眼风情含笑。又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唐圣心身上，微笑主动打招呼，“圣心。”
唐圣心和欧瑶见过。那时欧瑶像现在这样，在两人分手多年后来见霍燕临，只是那时候唐圣心还比较小，对霍燕临的感情也比较模糊，她还没有那么反感。不像现在，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防备地盯着欧瑶，唐圣心唇扯了扯，“呵呵。”
欧瑶对霍燕临这个世侄女稍显无礼的回应不以为意，视线重回到霍燕临身上，态度自然而熟络，甚至无端透着一种恋人间的亲密，“想给你个惊喜的，所以没跟你说一声就提前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一点惊喜？”
霍燕临漠然看着她，面色不动。唐圣心是知道她对霍燕临贼心不死的，也大概能猜出她主动上门的目的，跟她没什么想说的，也不想替她化解尴尬，只跟霍燕临一样，面无表情沉默看着她。
欧瑶丝毫没被他们的态度影响，依旧从容得体，摇了摇手中的花束，“我一直有让人给你送风信子，但是诚意总不如我亲手送的足，所以我今天自己带来了。”她抿唇笑着把花递到霍燕临面前。
一直有让人送过花来？唐圣心盯着欧瑶手上的花束，诧异地抬眼看霍燕临，心里一下堵得慌。
花束里只有三种颜色，紫色、粉色和红色，看着十分不适合男人的颜色，但若是从欧瑶这儿送出去，便十分合理。风信子是霍燕临欣赏范围里鲜少能接受的花之一，紫色风信子花语是表达歉意，粉色代表着浪漫，适合送给初恋，红色花语则是热情，可以用来表达浓烈的爱意。
唐圣心懂欧瑶的用意。当初两人分手似乎是欧瑶先提出来的，现在想吃回头草了，所以向霍燕临表达歉意；两人互相是彼此的初恋，这是粉色的由来；她想说她还爱着霍燕临，所以花束里有红色花朵。
霍燕临垂眸瞥了眼花，没接。
“你来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跟神态一样冷淡。
“我下了飞机还没回家，先来找你了。”欧瑶神情柔和一分，“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我已经有约了。”
“和圣心吗？”欧瑶看向唐圣心，“圣心，不介意瑶瑶姐跟你们一起吧？”
唐圣心没作声，皮笑肉不笑，心说，我介意。
“我介意。”霍燕临冷淡睨着她，凉薄掀唇，“我们很多年前就分手了，生意上也没有合作，没有一起吃饭的必要。这些话，在英国吃饭那次我跟你说过。”
“欧瑶，纠缠没意思。”
霍燕临凉凉收回视线，“唐圣心，走吧。”
“噢。”窃喜于霍燕临说出了她的心声，唐圣心心里的阴霾扫空了不少。
“我想起我也还有事，饭只能下次再吃了。”欧瑶在霍燕临抬步之时拽住他，不容拒绝地将花塞到他手上，唇角始终向上牵着，“但是花你要收下。”
“我走了。”她说罢，率先离开，步伐比来时稍急，仿佛担心霍燕临会追上去把花还给她。
霍燕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握着花束往前走几步，毫不犹豫把花丢进垃圾桶。
唐圣心拿不定主意吃什么，最后还是霍燕临选的地点。
在车上，唐圣心难得没有叽叽喳喳的没话找话跟霍燕临说，全程低着头玩手机。
她试图在网上找到跟欧瑶相关的信息，但收获甚少。欧瑶年纪轻轻就开始在欧家企业任高管，确实是令很多人刮目相看望尘莫及，在络城豪门圈子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她毕竟不是影视明星或模特，也注重保护个人隐私，除了一些企业的公开活动合影能看到她，其他小道消息很少。
网上能找到的，还不如跟周边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多。
唐圣心翻来翻去有点泄气，不自觉便叹出了声。
“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问我。”一旁的霍燕临目视着前方操控方向盘，主动开口。
唐圣心早想问了，霍燕临话音一落她便转头看他，“欧瑶一直给你送花啊？你接受了没有？”
“没有。”霍燕临不慌不忙，语调四平八稳，嗓音磁性低沉，“送到过一次办公室，丢垃圾桶了。如果之后有送估计是葛奇处理了。”
“在英国的时候她是不是也给你送花？”
“没有。”
“她是不是经常去找你？”
“找过，除了一起吃饭那次，其他时候我没见她。”
霍燕临在英国时每天行程紧密，并没有闲情逸致把时间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见面上。他是冷漠的商人，利益为上，跟欧瑶既然没有商业合作，分手后也不是朋友，他不认为有必要再跟她见面。
“还有什么要问的？”
霍燕临坦坦荡荡，回答里丝毫没有模糊的点，唐圣心找不到介入点借题发挥，只能放弃千载难逢在男朋友面前作一作的机会。
“算了算了，我虽然小心眼，但是也不是乱吃飞醋胡搅蛮缠的人。”唐圣心把手机收好，“等我毕业我们公开后，她再来找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
“不用把她放在心上。”霍燕临淡声说，“我跟她在一起时感情并没有多深。”所以才能在欧瑶提出分手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同意。
当年两人同在英国留学，他要回来接手aj集团，欧瑶坚定要继续留在英国深造几年，还试图让他陪她一起。两人意见产生分歧，她认为霍燕临不在乎她，一气之下提了分手。
过去这么多年，欧瑶为她当年主动提分手的事情道歉过很多次，霍燕临对此内心没什么波动。感情对他来说不是必须品，那段感情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深刻，即便是因为欧瑶两人才会走到分手这一步，他对欧瑶也并没有产生过怨怼。
或许欧瑶的感觉是对的，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她。
“她还对你念念不忘呢，我哪能不把她放心上。”唐圣心在包里摸到两篇口香糖，剥了一片递到霍燕临嘴前。霍燕临垂眸瞥了眼，蹙了蹙眉，抿嘴别开脸，“不吃。”
好吧。唐圣心把口香糖塞进自己嘴里。
“我知道欧瑶很漂亮，还有点儿魅力，但是我也不差的，年纪还小，可塑性很强，所以霍燕临你要保持一贯的定力，不要动摇。”
“你觉得我是没有原则的人？”霍燕临反问唐圣心，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如果时至今日还有一丝动摇的可能，当初就不会分开了。”
唐圣心想了想，这话虽然不绝对正确，但是好像也有一点道理。她释怀起来。
“对了，我在大厅等你的时候看到霍燕凡下楼了。”她随口跟霍燕临说道，“挺匆忙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霍燕临只是淡漠嗯了声。深冬黑夜来得早，从aj出来不久，天色已经肉眼可见地黯了不少。混沌的将夜时分，霍燕临的脸色隐在光暗之间，看不出情绪。
他大概知道能让霍燕凡敛去惯常在世人面前塑造的沉稳从容，一声招呼不打就神色紧张从会议室冲出去的，会是什么事情。
霍燕凡的母亲方晓文这段时间病情不稳定，不出所料，在会议室里，霍燕凡接到的是医院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