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在黄祯身旁跟着打下手，充实地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药制作好。
黄祯将一大锅熬煮好的药汁一遍遍提纯取粹，最后将一大锅药汁浓缩进两个小药瓶之中，将其中一个瓶子递给了红锦。
“此药已经制成。无色但是有苦涩之味，饮下后即刻便能让人显现原声。”
红锦接过了沉甸甸的小药瓶，小药瓶通体白瓷，简洁素雅，跟黄祯本人的气质相仿。
现在回想一番，黄祯用过的药瓶似乎都是这副模样，不用在瓶身上刻字区分，也从来没有画蛇添足地加过什么花纹装饰。
就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却内蕴春秋。
“这药吃了，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红锦问道。
她已经想好了喂这个药的人选，也想好了下药的方法，可是一方面是她自己也要吃下这个需要有点准备，另一方面就是如果别人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奸细，也不能让这个药给她带去太大的伤害。
“体质虚寒之人不可多用，除此之外便没有。”黄祯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多饮。”
这说得应该是她那次掉进寒潭，饮了寒潭水之后的后遗症吧。
“我知道啦，我会小心一点的。”红锦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角落里还坐着个一言未发的九黎，忙凑上前问道，“九黎侍卫，你的手怎么样了？”
过去的整整一个时辰里，九黎都将药粉紧紧地托在手掌上，像托着一个土堆似的，稳健如托塔李天王。
“已经无碍，王妃不必挂心。”
九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的黄祯淡淡说道，“皮开肉绽，岂有一个时辰便无碍的？若是九黎侍卫不想今后再也拿不稳剑，便来找黄某包扎吧。”
手不能拿剑？！
那可是大事啊！
红锦比九黎自己还着急，急急忙忙地便抓着九黎的手臂往黄祯那里去。
九黎皱着眉头，不想过去，可是拽着他的人是红锦，他也不好反抗。
“请问黄大夫何时能够为我家王爷诊治？”到了黄祯面前，九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黄祯像是在有意针对他似的。
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方才在他下车的时候挡了他一下吧。
而且这黄大夫自从入府之后处处与王妃拉近距离，丝毫没有避嫌，如此危险的人还是尽快给王爷治好病，早日请走的好。
“这难道不是你家王爷说了算么？”黄祯低垂着眼眸给九黎的手掌上药，顺手接过红锦恰到好处地递过来的纱布进行包扎，“若是他有心医治，自然会来找我。若是他无心，那便是药石无医，恕黄某无能为力。”
这意思是……要等云澈自己来找他治病才算数？
可是云澈那个倔脾气，要他同意治疗都是自己求着他了，现在还得让他主动来求医，红锦感觉这难度系数真是越升越高了。
“我会想办法的！”红锦叹了口气，这个事情是她自己揽过来的，还是得她负责到底，“再给我几日的时间吧，我会拽着云澈来找你。”
“那便看你的本事如何了。”黄祯淡淡道。
回到王府中之后，红锦让九黎找了个借口将春枝一个人支开，而她则是估准了春秀和春杏去云澈卧房打扫房间的时间，在院子里泡好茶，摆好点心，守株待兔。
没等一会儿，春秀和春杏便果然往这里来了。
“春枝姐姐她去哪里了呀？咱们姐妹一起入府这么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去什么地方没告诉我们呢。”春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春秀则是平静许多，“看她走的时候挺高兴的，兴许是去领什么赏，或者伺候王爷吧。你也不必难过，王爷待咱们不薄，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只是觉得今天春枝姐姐有点奇怪罢了……王妃娘娘！”两人提着专门清洁工具的小桶，转个弯来便见到了正在往茶杯里倒着茶的红锦。
春杏一脸惊慌，春秀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意外。
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么？
如果她们两人都没做过亏心事，又怎么会这么惊讶红锦的出现呢。
“中午好呀！你们两个还没吃过午膳呢吧，一起坐下来吃点心喝茶吧！”红锦热情地招呼。
春杏看到桌上样式丰盛点心，眼睛都看直了，眼看就想答应。
旁边的春秀却悄悄在她袖子上拽了一把，“奴婢参见王妃娘娘。奴婢们还有要务在身，不敢耽误娘娘休息。”
“不就是打扫一下房间嘛，迟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王爷他回卧房得晚上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呀。”红锦慢悠悠地多斟出两杯茶，推向春秀和春杏的方向，“我怎么说也是个王妃，春光明媚却独自一人品茶，也太孤寂了。”
红锦的话简直一下就戳到了春杏的心里。
其实想想，王妃对她们也挺好的，她们那样算计王妃，王妃被王爷怪罪了都没有与她们三个计较，是她们欠着王妃的啊！
“王妃娘娘，您放心吧，王爷他定然只是这两天京都大乱，所以忙于政务……只要王爷他把政务处理完了，一定会回来陪您的！”春杏的眼神十分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
红锦笑了笑，拿手指点了点桌子，“快坐下来吃点点心吧。这些糕点都是我刚才去茗香阁特意买回来的。”
春杏听到茗香阁三个字，眼神都亮起来了。
这可是京都远近闻名的一家茶楼，各色茶点都是京都的绝品，一块豌豆黄都能卖上十斤猪肉的价格，哪里是春杏这种小丫鬟能有机会吃到的。
“谢王妃娘娘！”春杏跟红锦道了谢，羞怯一笑，便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绿豆的香气十分浓郁，甜度也恰到好处，口感细致而不会腻，实在是她从来没吃过的上等点心。
春秀侧眼瞧着春杏吃心来陶醉的样子，脸色稍稍一变。
“王妃娘娘的好意奴婢领了。只不过今日手上的活儿实在很多，恐怕无福品尝娘娘的点心了。”春秀再次推脱。
红锦听了脸色沉了沉，就连原本笑盈盈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春秀，你如此便没意思了。你我的身份严格说起来也是主仆，怎么连坐下来吃个点心喝杯茶的脸也不赏呢？”
她几次推脱，红锦就算原本没有怀疑她也要生疑了。
既然她春秀要找借口，那她红锦就拿身份来压制，总之今天一定要把她给试探出来。
春秀见说不过红锦，干脆一撩衣摆原地跪了下来，声音惶恐地道，“奴婢怎敢冒犯王妃娘娘呢。实在是王府中早便定好了规矩，一定要在午膳前将王爷的房间打扫妥当，否则奴婢们会受王爷责罚的，还请王妃娘娘谅解。”
这个春秀真是厉害啊！
红锦把王妃的身份拿出来压她一个侍女，她就干脆把王爷搬出来压制红锦这个王妃，这随机应变的能力，她不实际奸细谁是？
春秀之所以会这么警惕，应该就是经过昨晚的事情她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看到了她行踪的人吧，所以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怕红锦在点心或者茶里下药。
幸好红锦早就考虑过这一点，早就做好了准备。
“唉，春秀你这么讨厌我，应该是因为春枝的原因吧。”红锦又给春杏捻了一块豌豆黄。
春秀接过豌豆黄，两只手捧着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那一脸期待又一本满足的样子，让红锦简直有种她在投喂自家狗狗的错觉。
“实不相暪，我今天之所以想请你们坐下来，就是为了想聊聊春枝的事情。你们是她最好的姐妹，应该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吧？”红锦直截了当地问道，“能坐下来跟我聊聊么？”
这……有什么好聊的？
难道是想离间她们两个跟春枝的关系不成？
春秀半信半疑，“娘娘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尽管问吧，春秀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春秀，你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红锦挑眉，“你要是真的会背叛春枝，把她的事情告诉我，那便是要上我这条船。既然如此，却没有一点表示么？”
春秀微微皱眉，听懂了红锦的意思。
意思是她必须得吃了红锦的东西，喝了红锦的茶才能算作是上了她的船，否则就是没有诚意。
春杏已经吃了两块点心……
点心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春秀探手从桌上的点心里拿起一块，看似动作随意，其实却特地选了春杏刚刚吃过的绿豆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才算是吃过了。
甜腻的味道忍不住让她皱了皱眉。
她一向就不喜欢甜食，更别提这块点心也不知怎么回事，甜的有些要命,往下咽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齁嗓子。
春杏竟然会觉得这种东西好吃？
真是把她给害惨了！
茗香阁不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茶楼么，春秀还以为他家的茶点至少会好吃一些，谁知道竟然比起普通点心来还要不如。
春秀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一脸享受的春杏，不敢置信地又拿起一块豌豆黄尝了一口。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