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我的辫子好看吗？”
“父王，我好想哥哥啊。”
“父王，哥哥还有多久才到啊……”
一听到阿瓘要回来,小蠕蠕在妆台前都坐住了。小丫头穿上自己最漂亮的小裙子，要丫鬟姐姐给她梳头,急着要跑出去迎接哥哥。
几日前,长广王收到消息，说陛下大胜库莫奚，他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妻儿,让众人乐得跟过年一样。
张嫣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阿瓘总算是平安归来，他才那么小。”
萧靖下令：“府里杀羊杀猪,必须给公子好好补补！”
他抱着身边的小丫头，问她：“哥哥要回来了，小蠕蠕兴吗？”
“兴！”小蠕蠕连连点头,“如果哥哥归来那日不用上课,我就更高兴了。”
“那就休息一日。”
萧靖很大方地批准，幼儿园小孩放假一日,会耽误什么的。
他领小蠕蠕出门,两人站邺城城墙的楼上,这是侦查敌情的最佳地方，视野十分广阔。除了镇守邺城的将士可以站在这个位置,无关人许上来。
但长广王是例外的。
因为他除了是尚书令，还是太尉！
全国最级的军事长官说要带娃来,娃是永安公主，根正苗红的家人，谁敢拦着？
没有人敢拦。
小蠕蠕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穿着铠甲的将士,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想念哥哥的情绪战胜了恐惧，她紧紧跟父王，绷着一张小脸紧张极了。
城头的人远远就看到涌起一大片烟尘，是有敌军杀过来，而是有十几万牛马被赶回邺城。
萧靖咽了咽口水，好家伙，肯定能吃好久！
这些都是肉啊，估计能出百万斤净肉，支撑北齐军队南征绝对没问题。
小蠕蠕人小个子矮，只看到一大片灰蒙蒙的烟，看到远处的人。她眼巴巴地扯着萧靖的衣袖：“父王，我看见，我看见……”
“坐来，看到不？”
“看到啦！”
小丫头的语调快乐极了。
萧靖蹲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孩子爬到肩膀坐好。小蠕蠕今年四岁，三十几斤的重量不算太重，就跟一袋米差多。
他还是能扛得动的。
小蠕蠕抱着他的脑袋，坐得稳当极了。看守城门的士兵看得都傻眼，太尉这样的人物，居然让孩子骑在身。
这也太宠孩子了。
一位副将忍住嘀咕，就连他在家里，都十分威严，会让三岁的小儿子爬到身。
更何况是个没把的闺女？
过皇帝的女儿，总该与普通小孩不一样的。
澄虽然死了，但他的威名赫赫，这位在世的时候差点就登基为皇。长广王疼爱侄女，亲自接进府里抚养，在邺城不算什么秘密，好多人都知道的。
瞧瞧这个宠爱的劲儿，还有叔侄俩有几分相似的脸。
好多人都怀疑文襄皇帝所生的永安公主，其实是长广王的亲女。氏的男人素来荒唐爱闹，有些事情怎么说得准呢？
从柔然来的蠕蠕公主会鲜卑语和汉话，拒绝与旁人交流。但长广王的柔然语，说得比喝水吃饭还溜啊！
有人推测，要是两人发生过什么……也是不可能。
萧靖和张嫣不在乎流言，他们是真心把孩子当亲闺女养。小蠕蠕这个丫头又傻又精，甚至巴得九叔才是亲爹。
她不记得澄的样子，只知道九叔对她很好，会陪她吃饭，跟她讲故事。她开始懂事了，但装作知道，瞎喊父王。
反正没有人纠正她，洋和娄太后不管，就更没有人管了。
“叔，叔——”
“哥哥哥哥，我在这里啊，看看我，看看我！”
小蠕蠕拼命挥舞小手，激动得脸蛋都红了。她看到了大军归来，叔带着好大一帮人，骑马进城的样子威风啊。哥哥戴着吓人的恶鬼面具，跟在二叔的身边。
萧靖眼尖地留意到，阿瓘身后跟一个骑牛的孩子，身量比男孩还小一圈，没有穿盔甲。
瞧着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不像是跟出去的鲜卑人，倒像是奚人。
这是俘虏？奴隶？
那也太小吧。
拐卖儿童是犯法的！
大军回城，总该要交接汇报一番，洋回来了，那就是皇帝的事情。萧靖琢磨，自己这个太尉，可以提前下班回家了。
这事儿不该由他这个部门领导管，该由大老板管。
光拿工资干活的美事，到哪儿找啊？
他做梦都非常满意现在的工作，用干活，拿两份工资！
“回家吧，家里今天做大菜。”他牵着小蠕蠕往回走，“哥哥跟你叔有话要说，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嗯，我们回家回家！”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她见到哥哥之后，情绪一直非常高。
她会写好多张大字，纸都留，要给哥哥看。裴大送给她的草蜻蜓，跟的差不多，她想分一只给哥哥。昨天的荷花酥很好吃，她藏了两个在被窝，打算给哥哥吃……
只是小蠕蠕的好心情没持续太久。
因为她发现，哥哥还带了人回来。
呜呜，哥哥不爱她了！
“哥哥，她是谁啊？”小蠕蠕指阿瓘身后的小孩，“她为什么跟你？”
“她是我从库莫奚带回来的，没想杀掉，就一直养着。”
阿瓘挠了挠头，他也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小尾巴。
萧靖是完全看懂了，别的将士抢女人，都是抢胸大屁股大能生养的。自家侄子有样学样，只是抢了一根豆芽菜回来。
他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既然人都到了，就养着吧，府里缺她一口吃的。”
那么小的孩子，被战争无辜波及，他忍心将人贬为奴隶，给人签死契。雇佣童工是犯法的，他没脸让一个孩子去当小保姆。
张嫣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招呼着婢女，打算带小孩去洗澡更衣，怕小孩身干净，带进来细菌和跳蚤。若是好孩子，找一户无子的好人家领养，以后清清白白做人，未尝是一条好出路。
只是奚鹿不愿意。
她以为男孩要她了。
她头一次用汉话喊出他的名字，急得泪花都涌出来，喊得声嘶力竭：“瓘，瓘——”
瓘是不要她吗？
为什么呀？
明明他之前对她那么好，给她吃肉喝奶，让她戴金镯子。
几个婢女拉她去洗澡，她听不懂，在拼命的挣扎。人家想要解她的羊羔皮衣裳，她闹得更凶，还要咬人。
就像那天夜晚一样。
阿瓘听到锐利的尖叫声，没忍住跑过来。她一口咬到男孩的手，把他的手咬破了。
出血了，咸咸的。
好像报复的狼崽，质问主人为什么抛弃她。
“听话。”
“我你出来。”
阿瓘扯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直接将她的头按到水里，总算让她安静下来。奚鹿怔怔的，她的鼻子进水，酸得鼻涕都出来了。
难受啊。
但她听懂了阿瓘的语气，他没有要她。糊门的纸上，倒影着他在门外的影子。
她又好受多了。
她变得温顺，婢女们趁机给她洗澡洗头，还给她用了昂贵的香皂。带着花香味的洗漱用品很神奇，是奚鹿从来没有用过的。
偶尔有白色的泡泡溅到眼睛，叫她难受得眼眶都红了。
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让她换上了缎面的裙子，小孩偷偷摸了好多下，这里的衣裳滑滑的，漂亮啊。
以前部落的族长，都仅有三四件丝衣。
这是她一辈子都穿起的好东西，没想到今天穿了。她重新戴上阿瓘给她的金镯子，笑跑到门边。
“瓘，瓘——”
果然他没有丢下她。
……
萧靖留意到小蠕蠕的情绪不好，特地开导她：“怎么啦，是谁惹最可爱的小公主生呢？”
小蠕蠕趴在父王的怀里，抹着眼泪：“是那个女的，哥哥回来都不跟我说两句话。”
哥哥还跑去等那个人了。
她好生啊！
萧靖头一次意识到，闺女的性格那么独。换句话来说，就是安全感够，对兄长的占有欲过强。
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
他认真地说：“因为那个小姑娘是阿瓘从外面捡回来的，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如果小蠕蠕要赶她走，她会饿死在街头。”
“我，我赶她。”
小蠕蠕想起父王给她讲过《卖火把的小女孩》，觉得对方太可怜了。
被哥哥捡回来的那个人，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卖火把女孩。
听父王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她哭得好伤心，心想自己如果遇到卖火把的小女孩，一定要救她，给她吃烤鹅，吃到饱为止。再给她穿厚厚的冬衣，让她暖和起来。
心软的永安公主提出：把她的裙子给姐姐，让她穿暖。
萧靖摸摸孩子的脑袋，温柔地解释：“那倒必，你的裙子太小了，她穿下。”
小蠕蠕很聪明：“我让侍女姐姐给她做裙子，做她能穿的！”
萧靖赞同：“这个倒是可以的。”
闺女有爱心，那是好事啊！
做家长的绝对要鼓励支持。
他让人开库房，取了三匹稍微放久的布料，让小蠕蠕做主安排。染色的缎面放上大半年，颜色就没那么鲜亮了，王府有钱，萧靖一直让老婆孩子都穿最好的衣裳。
倒是这些旧布，除了颜色以外品质不错，让新来的孩子穿在身会打眼，也用浪费。
小蠕蠕张罗给姐姐做衣裳，仿佛玩过家家一样积极。没一会儿，张嫣领一个打扮好的女孩出来。
女孩的相貌灵秀，看起来是个机灵的孩子。只是她懂汉话，眼神有些茫然，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阿瓘。
她和阿瓘的头发都是半干，显然是刚洗漱完毕。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阿瓘的身体没有舒服，只是忍住打哈欠。出去打仗那么久，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他的精神都是高度集中。
生怕半夜有敌袭。
此刻一松懈下来，才知道自己有多疲倦。
阿瓘笑说：“总算是松快多了。”
他犯困，连回家这顿饭都没有吃太多，只想躲进去被窝里呼呼大睡，困得筷子都快握不住。萧靖看侄子这副样子，本想赶孩子回去睡觉。
只是他数了数手指，一算，阿瓘今年都十一岁了。
是要开始启蒙育了。
他让张嫣带小蠕蠕下去吃点心，他有话要跟阿瓘单独说。
“你抢回来的那个小姑娘，你打算是怎么安排？”
“是搁在你屋里伺候，还是怎么回事？”
“九叔告诫你，有些事情别太早接触，对身体好的。你爹死得早，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种人生大事。你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早恋可以，但能做坏事……”
一脸懵逼的阿瓘：？？？
他困得要死，九叔说了什么，他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九叔问什么负责不负责，他听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点头答应，九叔问什么，他都说是。
“九叔，我负责。”
“那就好。”
萧靖拍了拍阿瓘的肩膀，让他回去休息。带回来的小姑娘被安排回去，分例就按照“姑娘”的那一走。
众人只知道这是一个奚族人，都喊她“奚姑娘”。
入夜，奚鹿没找着熟悉的牛皮毯子，但她见阿瓘钻进去丝绸被子里，她跟钻进去，还抢他的枕头睡。
她真把自己当外人啊。
“啊……”
她突然轻哼起来，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搁她了。
她伸手往被窝里一掏，掏到几块碎了的饼。绯色的荷花花瓣被压得零落，一瓣瓣舒展开来，落在象牙白的床单。
怎么这里有点心呢？
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继续搞事，搞事！
要写南梁那边了。感谢在2020-10-1622:21:56~2020-10-1723: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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