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知.味(1 / 1)

一起?

愉景想起上一次两人在净室的情形,她拼了女儿家的颜面向他示好求欢,他却在她迷离之时,一掌推在了她心口,将她推出数米远。

那样子被他拒绝的滋味,让她手足无措,很不好受。

在此之后,她甚至有一度在贴近他之时,总会害怕他情绪的突然反转。

她想,其实内心深处,她是有点怕他的。

高高在上的君王,令人止仰。

他能忍受她的那些勾撩,不过是觉着还算有趣,亦或是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可一旦逆鳞,他必定会翻脸无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没有一些手段,不心狠手辣,怎可能从朝堂的血雨腥风中淌出来?

那夜东宫的刀光剑影,她记忆犹新。

愉景想起刚刚递送奏章的小黄门,他脚步轻快,走路不留一丝声音,若是放在以前,她定看不出他也是练武之人。

可是经历过素心,她明白了,傅长烨身边藏龙卧虎,远非她想象。

所以,他对她而言,其实是陌生的。

他不会告诉她,他朝政上的烦恼。而她也不会向他哭诉,她身世的凄凉。

同榻而眠,同床异梦。

所以,怎么可能谈及爱还是不爱?

黑夜深沉,星光万里。

有人得了旨意,官道上疾驰南下征收盐税。有人牢房中带着口谕,帮人沉冤昭雪。有人持了天子笔墨,明察秋毫,怒斩昏官。还有人水陆并用,挥兵剿匪,平定四方。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明里暗里,都不给奸臣喘息的机会,大开杀戒,铁面无情。

万里江山,犹如墨染。

巍峨皇城,端庄肃穆。

净室内,八角琉璃灯被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愈发暧昧朦胧。

愉景的手被傅长烨牵着,一步步跟他上前,他举止疏朗,她面如芙蓉。

两侧伺候的宫女,面红耳赤,悄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及至池边,傅长烨突然停下脚步。

愉景不解,却见他已然弯身,指节如玉,握住她脚踝,替她褪去了金缕鞋。

他能为她折腰,让她为之一愣。

她在怔忪间,听之任之,随他摆布。

足心踩水,水打脚面,冰冰凉凉。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愉景想起李后主的诗词,她想此时此刻,她与傅长烨,相较于李后主与小周后的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鞋被他掂在手心,他不经意瞥了眼她双足的尺寸,她却娇羞不已,女子双足岂能轻易示人?

“站稳。”

待帮她脱完鞋袜,傅长烨沉声交代一句,男子双眸清澈,看上去无欲无求,可愉景知晓,这不过都是欺骗人的假象。

她红了脸,垂首静立。

下一刻,他又抬手帮她取了头上珠钗。

他个子高,她将将齐他肩膀,他扬起手臂时,她微微闭目,任发丝垂下扫过两肩。

这样静逸的时刻,让她有一时的沉迷,不知地北天南。

她突然起了冲动,想要告诉他,她的身世,求他帮帮她。

可是,他能信吗?他还需要养父苏舜尧,就一定不会帮她撑腰的吧?

愉景踌躇,忽然猫咪雪团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脚踩到了她足上。

猫咪足底柔软,毛绒绒的尾巴扫过愉景脚踝,使她吃不住痒痒,落手他腰间,借着他力气,抬腿躲闪了一下。

可再落脚时,脚底湿滑,一脚踩空……

愉景瞪大了眼睛,斜斜地拉着傅长烨,眼睁睁看着他毫无防备,与她一同跌进了池水中。

平静的水面,瞬间惊起无数水花。

愉景扑腾着向傅长烨道歉,“官家,臣妾……不是有意的……”

“嗯。”

水中,傅长烨准确无误,钳住了那柔软的腰身,帮她在水中立稳,与此同时,愉景看到他臂上红了一片,那是刚刚落水,为了护她而被池壁磕蹭到的。

“官家,你受伤了。”愉景羞愧,一把握住他粗实的手臂。

“是,所以……”傅长烨斜靠到池边,带着水润,笑看愉景。

池水打湿了他衣襟和发丝

,使原本的禁欲之人,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竹帘低垂,透着室外浅淡月色,凉风习习,鎏金香球随风浮动。

“帮我脱衣。”傅长烨命令一句。

他是因她而受伤,伤口入水,难免会因刺激而更加疼痛。愉景帮他脱衣,责无旁贷。

傅长烨灼热的目光,落在女子颈间,粉颈低垂,湿发沾于她身,浮在水面,而水面下的玲珑身姿,更是若隐若现。

心间燥热,蠢蠢欲动,他拈了拈指尖,暗自忍下。

她的手越过他的肩,解开了他腰间玉扣,男子结实的胸膛展现在她面前。

愉景看一眼,连忙别开视线。

她的娇羞,落在他眼底。男子指尖,在水面叩了叩,示意她继续。

愉景的手,还停在他身上,此时他身上只剩一层单衣。

她的手,有轻微颤抖,纵是有过昨晚的亲昵,但要她与他赤诚相见,她还是有些心慌。

“嘶。”傅长烨故意抬了抬手臂,催促愉景继续。

愉景于心慌意乱中瞥他一眼,不敢迟疑,眼一闭,心一横,将他身上最后的遮挡物褪了下去,而后立马背身,再不看他。

天大地大,也有她怕的?傅长烨觉着很是好笑。

他于背后,紧紧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长发,瘦肩,细腰,对称浑圆,每一处都是美景。心底的那团邪火终是再耐不住,他一把扔了手中巾帕,推她伏在了池壁上。

水波荡漾,推逐花瓣。

愉景双臂枕在白玉壁上,默默感受着池水的侵袭,身后热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朵花瓣顺着水波粘到了她肩头。

花色妖娆,傅长烨的眸心也跟着荡起了一层涟漪。

他嘶哑着问道:“苏愉景,你到底爱不爱我?”

珠光掩映,昨日只有疼痛,不得滋味,而今日他带她轻飘飘飞入云巅,却有意不让她坠入雨中,终于让她识得了其中欲罢不能的蚀骨之感。

她咬了咬唇,心向身子屈服,含羞说道:“爷,我爱。”

只爱他的情动,不爱他这个人。

“如此甚好。”傅长烨心满意足。

花瓣层层叠叠,散开一圈又

一圈,求得纾解。

愉景终受不住,害怕破碎之声出口丢人,一低头,咬在了自己手面上。

灯火阑珊。

待愉景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竹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头发已然被擦干。

她记得自己好像太累了,以至于在水中便疲乏睡了过去,最后好像是被他抱起,他还帮她细细地梳了发。

迷离的目光渐渐聚拢,落在伏案疾书的人身上,他只着一身单衣,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清晨即起,整日忙碌,及至深夜,他还没有入睡。

他大概是渴了,抬手取身侧茶盏,但茶盏里应该是空的,他什么都没有喝到,他略看了看空盏,随后将它搁到一旁,并没有不耐,只无奈继续书写。

愉景没有想到,原来他也有这样好脾气的时候,袖衫微凉,她低眉,心中暗自承认,其实他是个极好的君王。

除却待她,大多时候,他待人谦和,虽一脸冷肃,但从不轻易苛责他人。

他兢兢业业,身边除了她,也再没有其他女子,自那次许意茹惹了他不快之后,她便再也没见到她进宫过。

她想罢,掀被起身,随手取过他搁在榻上的外衣,简单披上,提过水壶,给他斟了一盏温茶。

傅长烨听着动静,斜眸看她,恰愉景举杯,他接过一口喝尽。

“再去睡会儿。”许是深夜,不忍扰人,他说话时比白日柔和了好几分。

愉景瞧见他中指关节处的老茧,摇了摇头,“我陪着官家。”

“不怕我再吃你?”傅长烨难得地浅笑调侃道,指尖促狭地点了点她耳下红痕。

愉景顺着他手臂,伏到他后肩,幽幽说道:“不怕。”

“胆子又肥了?”傅长烨轻笑一句。

愉景有些累,不想与他计较,也不愿再算计,只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官家是个好君王,我也是官家的子民,相信官家能实现盛世山河。”

傅长烨手心停顿,他没想到他那日在西山猎场的话,真被她记在了心底。

原来,她还是有心的。

“所以,爷……我不能助你实现宏图,但起码可以伺候你起居,

我就睡在你手边,你若想喝水,你就叫我。”

傅长烨心口如受一击,忽明忽暗。

他侧看她一眼,瞧见她合下的眼睫,右手持笔书写,左手却抬起,想了想,覆在了她柔顺的长发上。

女子睡颜恬静如水,在他手边,轻轻吐息,撩过他手臂。

锦幔低垂,四下无声。

夏日将过,夜间渐凉,因她穿的是他的外衣,总有些不合身子,自膝以下,皆露在外面。

他想了想,拉过一条薄毯,将自己与她罩在其中。

她许是感觉到暖意,在睡梦中,低低道了一声:“爷,你真好。”

真心如此?

傅长烨挑眉,继续看册子,而她却不知梦到了什么,拽过他左手,将他手面垫到了她颊边,又添一句道:“爷,原谅我罢。”

原谅她什么?情香?她这是心虚,在向她示好?

他想了想,将那写有“阅兵”的奏章摊开,明早她醒来,一定会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出自:李煜《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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