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临由着卫以珩把他牵下床，系好他的衣扣，又接过狐裘将他整个人严实的裹起来，道：“不怕。”
他跟着卫以珩去了附近的宫殿暂坐，从始至终两个人的手都没有分开，容池临坐在他身边，十分自恼：“我怎么能胆小成这样，我胆子明明一直很大的，两次被绑我都没怎么怕过，可是今天就是完全没理由的恐慌……”
“许是因为今天比较重要吧。”卫以珩眉头拧着：“过了今日，朕能给你太平盛世。”
“如果……”
“没有如果。”
“我还没有说呢。”
卫以珩无比坚定的看着他：“不管是什么，都没有那种假设。”
窗外的火焰被风不停地吹向右侧，容池临看着出了会神，犹豫许久，终于将压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对不对？”
卫以珩看过来，容池临同他对视：“如果今晚的刺客都是你安排的的话，你就会带我去下风口的宫殿，而不是侧面的。”
一直以来卫以珩给他的感觉都太可靠了，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他擅长排兵布阵，擅长用计设局，以至于好像所有的敌人都像是傻子一样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但是所有的不安都是有来由的。
容池临险些忘记了，今天的敌人不是江光年那样的蠢货，而是一匹十足的豺狼，一个能力极强的阴谋者。
卫以珩能料到季环离的每一步棋。
那么反过来，季环离就料不到卫以珩的吗，他手里握着付逢源这名大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两个人，都在将计就计。
所以容池临才会如此不安。
季环离在赌，卫以珩也在赌，成也今夜败也今夜。
“没有必胜的把握朕折腾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卫以珩拍了拍他的手：“朕保证，一定会赢的。只是这一仗或许会打的比较艰难。”
皇上想要一个臣子命无比容易，审讯，证据，罪名都是走过场而已。
问题就是季环离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的手段人脉不得不让人忌惮。
即便带着被吵醒的头痛，容池临的脑子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如果季环离一直在将计就计的话，那他自然能料到卫以珩想要栽赃他弑君从而取他性命，既然料到了为何不谨慎避开，反而要继续往刀尖火刃上走。
除非，他真的动了弑君的念头，而且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觉得自己能赢！
而且！
“砰！”的一声巨响在极近的猝然地方响起，容池临立刻捂住耳朵，窗外顿时映出火光，火焰的纹路映在窗上无比狰狞可怖。
寻魂团今夜一定会出现！
“砰！”又一声巨响响起，外面传来一阵凌乱凄惨的叫喊声，火光摇曳，小太监焦急的拍着门，哭嚎不止：“不好了陛下，有人在宫中埋了硝石硫磺，乾安宫正殿已经被炸毁了！”
“走。”卫以珩拉着容池临出门，一开门扑鼻的战火味席卷而来，小太监哭喊的表情凝滞在脸上，一把细长的剑贯穿了他的喉咙，喷洒出来的血在容池临的衣摆上汇成了触目惊心的一条线。
容池临完全懵了，仍记得要握紧卫以珩的手，焦急间喊了一声。
之也拔出剑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眼含笑意的俯视着容池临：“晚上好啊，我来践行自己说过的话了。”
在他身后无数私兵和侍卫巡防兵打在一起，刀剑交击的声响和宫人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在火光月色之下宛若炼狱。
容池临表情凝重，季环离竟然没有派刺客暗杀，反而直接调了军队，他这次分明就是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
无数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四边八方涌来，在内外夹击之下季环离的私兵不堪一击，不过半个时辰就败下阵来，之也宛如在欣赏一场最出色的表演，看的津津有味，抚掌叹道：“陛下的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倒显得我的私兵是以卵击石了。”
卫以珩冷冷的扫他一眼：“把季环离交出来。”
“别急啊，真正的表演还没开始呢。”话音刚落，背后突然响起无数震耳欲聋的鹤唳声，容池临抬头，原本已经平静的战场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数不清的黑衣刺客。
那些刺客浑身上下遮盖的密不透风，黑夜之中形若缥缈。
该怎么形容那个诡异的场景。
宛如地狱阴兵和人类士兵的较量。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阵阵鹤唳。
他这辈子从来没看到过那么诡异的身手，好像飘忽不定似的，你永远猜不到他的下一剑会从哪一个刁钻的角度刺来，卫以珩训练有素的军队二对一都显得格外吃力。
“寻魂。”之也摊手示意，像是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艺术品：“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
容池临眸光一闪：“奇虎牌果然被你们偷走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奇虎牌现在好端端的在他的主人手里。”之也看向卫以珩：“皇上现在怕也不淡定，这场局谁正谁负还分不出来呢，不过依在下之见您怕是输定了。”
“放屁！”容池临最受不得别人质疑卫以珩，尤其还是这种登不上排面的家伙，抢在卫以珩前面骂道：“我掐指一算还觉得你今天会死无全尸呢！”
“你这张嘴不要也罢。”之也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手指轻轻拂过细长的剑刃，突然，寒光一闪，直直的朝容池临冲来。
卫以珩骤然将容池临拉向身后，提起配剑，准确无误的挡下他的来势汹汹，腕上再一用力，之也瞬间被掀飞出去。
“你还不配同朕讲话，叫季环离滚出来。”卫以珩右手执剑，左手牵着容池临。夜幕之下，身披一身月光火焰，冷艳高贵，一时间到像个成年征战沙场一身血气的将军。
渐渐的，一旁的小阁门被打开，季环离在林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说来讽刺，当血腥的气息蔓延开来时，天气却异常的晴朗，星月朗朗，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之也的兴奋疯狂。
林子的锋芒暗藏。
季环离的胜券在握。
卫以珩的淡漠无情。
以及……容池临的一脸懵逼。
“陛下有旨老臣岂敢不遵。”季环离抬起双臂无比认真的施了一礼，道：“可老臣一辈子忠贞爱国，陛下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因为你该死。”
“唉，陛下怕是忘了，您学的东西都是老臣教给您的。”季环离叹息：“徒弟败给师父，这是定局。”
卫以珩颇为轻蔑地勾起一抹笑：“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之也大手一挥，寻魂顷刻间换了阵法，半数的人瞬间腾出空来，直奔卫以珩二人而上。
“护驾！”宫中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瞬间从自己的战场中腾出空来紧追而上。
卫以珩仍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下一秒，箭弩从宫墙上射过来，不密集却极狠准，即便反应迅速，寻魂还是不可避免的倒下几个人。
紧接着禁卫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一伙人团团围住。
转眼的功夫似乎胜负已定。
季环离拍手叫好：“不愧是陛下，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下，就算寻魂再强也无济于事。”
“但是陛下未免也太小瞧老臣了。”季环离在牢狱中受了风寒，此时着了冷气用力的咳了起来：“臣既然敢跟陛下打这一仗，自然是有必胜的筹码。”
他给了之也一个眼神，后者举起手，一个烟火信号从袖口迸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