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泽那边可有动静?”卫以珩突然道。
“安静得很,无人进出。”
卫以珩看着树尖惊起的雀鸟,抿唇不语。
暖阁内,容池临坐在红底绣金的被子上不悦的用剪刀拨弄床头的灯烛,火焰映在瞳孔中忽明忽暗,卫以珩掀开珠帘从他手里接过剪刀剪断了烛线,屋子里霎时黑了下去。
屋子一黑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容池临叹了口气,躺到最里面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怎么了?”卫以珩掀开被子半撑着身子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没怎么。”容池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不出来怎么回事,他就觉得今晚卫以珩有些不对劲,即便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仍旧压不下心里面的疑虑。
许是因为卫明泽那段莫名其妙的话太过情真意切,许是卫以珩想杀人的举动太过操之过急,总而言之他今晚感觉怪怪的。
聪明如卫以珩怎么会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他沉默了半响,忽然起身,借着月光走到窗前,房外守着十多个护卫,卫以珩整理了一下窗纱,拿起旁边硕大的花瓶木箱一类的装饰一点点的往窗户前摆,摆完了一扇又去摆另一扇,容池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干什么神神叨叨的。”
“没什么你先睡。”
容池临无语:“你跟鬼附身似的我怎么睡……”
“刺客没能抓起来,朕担心会再出事。”卫以珩从小厅搬回来一个一人高的玉雕像,放到了正对着床榻的窗前,站着看了一会又去搬门口的花架子。
容池临看着他忙里忙外,一本正经的模样做着傻不拉几的事,没忍住漏了笑。
卫以珩看过来,容池临更忍不住放声大笑:“好歹一个皇帝,你怎么净干蠢事?”
卫以珩不满的看过来,眉头攒起:“怎么就蠢了。”
“外面数一数二的高手守着呢,他们若是都挡不住你这些瓶瓶罐罐又有什么用?”容池临把他拉回床上,习惯性的想要调侃,岂料男人目光纯澈,坦荡荡还暗含着一丝费力不讨好的委屈看着他:“所以朕今晚不睡,守着你。”
这表情加上这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搞得容池临顿时心软成了棉花。
“好啦好啦,一晚上不睡你明早还上不上朝了?”容池临拉着他坐到床上:“这都被你挡的掩饰极了,箭射不进来了,放心睡,听话。”
“不行,朕担心。”
“听话听话,”容池临像个章鱼一样攀在他身上,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闭眼睡觉。”
卫以珩去拉他的手,容池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威胁道:“再不睡觉你是狗。”
卫以珩仍是把他的手拉下来,十分无语的低头看他:“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
容池临眯眼,意思不言而喻。
卫以珩喉结动了动,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看回来:“……汪。”
容池临笑的看不见眼睛:“乖。”
一夜安眠。
第二日容池临照旧和卫以珩一同起床,一个去上早朝,一个去训兵。
“射箭之人行事缜密,几乎每一个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都想到了,不过幸好此人功力不够,没法无声无息的绕过层层守卫,被人看到了身形,宫人正在排查,这几日便能出结果。”齐木道。
卫以珩点点头算是回应,继而转向侍卫统领:“温则二人可有消息。”
“启禀陛下,温则二人像是陡然失去踪迹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昨晚上值守的侍卫统领道:“宫墙周围的锦衣卫也并未出现异样。”
严其跪在大堂中央:“影子素来行踪鬼魅,前些日子臣派去追缴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捉不到踪迹也正常。”
“话虽如此,但找不到人实在是悬着心放不下。”领侍卫内大臣许无庸道:“臣请令贴发皇榜,悬赏捉拿。”
严其斜眼:“锦衣卫都捉不到的人,你指望着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这二人素来不和,一时间火药味突起:“严大人此言差矣,锦衣卫再强也不过百余人,普天百姓数目之多数不胜数,难道大人没听说过猛虎难敌群蚁吗?”
严其冷哼:“那你就看看蝼蚁究竟能不能放到天上的秃鹫。”
卫以珩被他们吵得头疼,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宫廷楼阁,太阳从东方升起,到了此时才刚漏出半轮红日,并不刺目,血红鎏金。
他指尖在龙首上为不可查的一缩,声音冷毅:“也有可能他们并未离开。”
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混入皇宫,此次一番失败日后若是在想进入实在是难上加难,如若当事之人变成卫以珩,他一定不会离开,而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
在场的大臣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冷,一点点变得可怕,忽的,高台之上的皇猝然起身:“退朝。”
大臣面面相窥,皆是一愣。
卫以珩如临大敌快步走在宫道上,心跳快如擂鼓,若是温则二人潜伏在宫中,一定会找机会和容池临碰面!
日头半悬,原本不算远的路今日却觉得无比漫长,卫以珩有点怕,怕容池临已经见到了温则,怕他们一碰面便知道了他龌龊的行径。
做贼心虚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兵场依旧闹腾腾的,卫以珩心惊胆战的走进去,转到大营前手都是抖的。
队伍前,容池临抱着手臂一脸严肃的绕着新兵审查。
卫以珩身形微晃,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大步上前,兵丁跪了一地,容池临先是一愣继而朝他用力的挥了挥手,笑颜如花,比繁星还要摄人心魂。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结束的早。”卫以珩拉着他欲走:“温则你替他一日。”
“干什么啊,我干正事呢。”容池临身上的盔甲撞着从未出鞘的佩剑叮当作响。
“刺客并未找到,你一个人在这儿朕很不放心。”
容池临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所以你就提前下了朝?”
“嗯,事出突然,朕实在放心不下。”卫以珩迈上骄辇,回头向他伸出手,阳光握在手中,掌纹清晰可见,容池临伸出手被他拉了上去,听到他道:“这几日你先不要来训兵了。”
“不至于吧,不就一个刺客而已吗。”容池临不解:“之前宫里不是也总出现刺客吗?”
“不一样,之前没你,现在有你。”卫以珩转过脸,眉心一片凝重:“你若是不在朕视线所及之处朕无法安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肉麻,耳背附上一抹薄红,自己跟自己别扭道:“归根结底还是你太笨。”
原本听得心里暖洋洋的,骤然被这句话泼了一头冷水,容池临愤愤不平的看着他,恨不得扑上去一口把他舌头咬下来。
挺好看的一个人,嘴怎么就能那么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