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仍在继续，每一个字他都无法听的真切，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中模糊的感觉突然消失，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卫衍之……”
“卫以珩……”
“卫衍之……”
待时光流尽之时，你是否仍能记得起我。
衍之……
容池临半梦半醒间，哑着嗓子，低声重复：“衍之……不要……不要忘了……”
声音突然消失，卫以珩紧紧攥着他的手，心头像是被上百把刀子凌迟：“不要忘了什么？”
没人再回答他。
容池临头上顶着冰毛巾，双唇苍白干裂，一动不动。
张福满给卫以珩递上一杯热茶，躬身劝道：“陛下您多少喝点水，都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您可别拖垮了自己身子，等公子醒了肯定会心疼的。”
卫以珩闭上眼，摇头：“太医查出原因了吗。”
“还没……”张福满似乎都跟着憔悴了：“太医院从昨起就一直忙着，可到了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卫以珩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脸用力的搓着：“怎么可能好端端就开始吐血，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公子身子一向不好……”
“什么一向不好！？”卫以珩突然呵道：“身子再弱也该有个病因，不可能越治越差。”
张福满瑟缩了一下，卫以珩突然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会不会是姓丁的骗朕，勾结外人意图谋害池临。”
“不可能的陛下。”张福满忙道：“从您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丁太医就效忠于您了，甚至一家老小都亲自送到您手里，他对您真是一片赤诚，不可能忤逆您的。”
“可池临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以珩突然暴怒，一把掀翻了床边的小案：“没日没夜的灌着药，就差没泡在药罐子里，怎么可能不知不觉的就被掏空了根本！”
瓷器碎裂的声音太刺耳，床上昏死的人像是被吵到一般轻哼了一声，卫以珩立刻俯下身：“池临？池临？醒醒……”
回应他的仍是平稳无力的呼吸声，卫以珩痛苦的闭上眼，张福满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再也不敢说话。
卫以珩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太医盯着进食，每天都调理补身，可那些药为何就好似石牛入海，连半点波澜都掀不起来，甚至让外表看上去很正常，内里却越发亏空，一旦迸发就怎么也止不住。
“陛下……方将军求见。”侍卫战战兢兢的上报。
卫以珩充耳不闻，张福满见状迎了过去，不多事又折返回来，谨慎道：“……方将军请示召集各国皇帝一事是否还要按计划进行？”
卫以珩烦躁的摆手：“再等等。”
他现在思绪不稳，若是贸然行动怕是会出纰漏。
熬药的小丫头将药呈上来，自己喝了一口遍立在一旁，待丁太医也尝过确认无事后卫以珩才接到手中，让众人退下。
暗棕色的液体冒着浓浓的苦味，卫以珩凝眉搅着汤药，光是闻着就觉得喉咙泛苦。
容池临那么嗜甜怕苦，现在天天喝这些东西都没有反应，如果万一……万一他醒不过来了……
他用力摇着头将叫人后怕的念头甩掉，摸了摸他尖瘦的下巴：“你若是再不醒，朕喂你喝药就不给你糖了。”
自然没人能回应他，卫以珩一下一下的搅着药，突然开始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喂他，就是这些药，从坠湖开始就几乎没断过，说是能调理好身子，可结果呢？
“可不喝还能怎么办，”卫以珩叹着气自言自语：“太医说你可能是从悬崖摔下来时伤到了脾脏，坏了根本，故而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毛病变成大毛病，就连脑子中至今都仍有血块。”
卫以珩闭上眼，声音沙哑：“都是朕的错。”
“如果不是朕逼你太紧，你怎会坠崖，当初如果朕不是放任不管，而是叫人拉你一把，你就不会……就不会……”
悔恨无休止的包裹了他，那些原本做起来十分淡然的事如今都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
“都是朕的错……”
卫以珩头剧烈抽痛，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脑中有个声音似乎再说：“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他苦笑：“都是我把你坑害至此，我口口声声说我爱你，最终却把你弄的遍体鳞伤。”
“是遍体鳞伤……你睁眼看看我……”容池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想要笑一笑干裂的嘴唇却抢先裂开，流出红色的水珠：“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你还让我浪费口舌。”
卫以珩愣住，惊讶的看着他，半响才发出声音：“池临……你什么时候醒的？”
容池临舔着卫以珩一点点蘸到他唇上的水：“我原本睡的好好的，你非在那里不停的错错错，吵死了。太少了，我想喝一口。”
“太医说你暂且不能喝太多水。”卫以珩想抱他，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来：“忍一忍，好吗？”
容池临用力喘了口气，笑骂：“你也太狠了点，竟然把我做的晕死了过去。”
卫以珩手指陷到肉里，哑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这人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容池临去摸他的脸，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别愣着了，过来让我抱抱你，我想你想的要命。”
卫以珩立刻弯下腰，将容池临抱在怀里，听到他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骗人。”容池临再度闭上眼：“我自己能感觉得到……到底是怎么了？”
“真的没事，就是身子实在太虚，不太好调理。”
容池临笑了笑：“虚而已，没什么大事，慢慢养着就好了，以后还要劳烦相公多照顾。”
他不傻，自己身子什么感觉他清楚的很，唤醒他的除了卫以珩的声音以外还有内脏的绞痛，现在即便醒了也仍浑身酸痛，视线……似乎也有些模糊。
是没睡好的缘故吗？
容池临在他肩头蹭了蹭：“我再睡会儿，我没事了，别担心。”
“好。”卫以珩放开他：“想吃什么，我这就叫人去准备，醒了立刻就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