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临伸长脖子,下人将东西收拾好,严其上报:“陛下,淅辞父女二人到了,可要现在见?”
卫以珩眼皮也不抬,喝着茶随意的挥下手指。
淅辞带着镣铐跟着苗疆王进门,卫以珩放下茶杯:“去看诊。”
严其走上前将淅辞的镣铐打开,淅辞起身活动下被勒出血痕的手腕,视线在二人之间穿梭,似在犹豫。
身为阶下囚本就走投无路,容池临的病对她而言就是天上掉的馅饼,哪有拒绝的道理。
可卫以珩城府极深,想要弄死两个破国的皇族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能信吗?
利用完再被弃若敝履,倒不如拉上一个一起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用朕教你吧。”卫以珩漫不经心道。
淅辞看着卫以珩,瞬间就泄了气一般,在这个生死关头,每一步都关乎性命。
她一直想着鱼死网破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可事实上哪里还有第二条路。
事事都由不得她,她早就控制不了局势,更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没得选。
落魄是真的落魄,美也是真的美。这是容池临隔了这么久再见淅辞的第一个念头。
一点装饰都不带,半点朱红也不沾染,皮肤仍旧吹弹可破,细腻若凝脂,一双桃花眼即便微垂着也挡不住风情万种,纯红若枫,像极了脆弱而惊艳的陶瓷娃娃。
有的时候凄婉美比惊艳美更叫人心猿意马,容池临坚信没一个正常男人能逃得掉她楚楚可怜的眼波。
当然,卫以珩不算正常男人。
他是个奇葩。
尤物奇葩。
容池临忍不住斜着眼偷偷将卫以珩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连连点头。
比淅辞好看多了,腰细腿长,貌若惊鸿,一颦一笑尽带万千风华,关键还冷冰冰的生人勿近,多少少男少女爱而不得,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容池临几乎快笑出声,这样一个人间尤物是他的相好,说出去多牛逼啊!
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卫以珩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斜目看他轻咳示意,容池临的眼神实在是……太色|情了……
这人怎么就不懂得分分场合?
容池临讪讪的收回视线,紧接着一杯凉茶就摆到了他面前。
“……”
他才不喝,又不是夏天,怪冷的。
他正要推开,卫以珩立刻察觉,抢先一步端起茶杯递到他嘴边,不容拒绝:“喝。”
苗疆王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暂且被带下去。
容池临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把茶杯拨开:“冷……”
卫以珩攥着他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恐吓他:“冷就多穿些衣服,这么多外人在朕怎么抱你?”
“?”
“谁叫你抱我了……”
卫以珩简直要被气疯了,低声怒斥:“你还说!”
容池临不明所以,头向后仰了仰,小声嘟囔:“神经病……”
“你!”
容池临恨不得堵上他的嘴,自暴自弃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喝喝,我喝就是。”
看着他喉结滚动,舌尖舔了舔嘴唇,而后抬起手指擦掉唇上的水偷偷摸摸的看向他这边,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卫以珩逼着自己移开视线,牙都快被咬碎。
容池临真是太恶劣了!
不分场合,喝个茶还不忘勾引自己。
淅辞看着二人窃窃私语,什么也听不到便更觉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生怕二人是在勾画着如何卸磨杀驴。
卫以珩站起身打开窗,冷风吹进屋子里叫人跟着冷静下来,他就着阳光揉了一把脸,不耐烦的示意淅辞上前。
淅辞上前,同容池临对视的一瞬间便移开视线,她生性高傲,自问容貌能力举世无双,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能接受自己败给一个男人的事实。
她有个情敌,是个男人……说出来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容池临讪讪的摸摸鼻子,淅辞攥起他的手腕,并非宫里太医的诊治法子,而是将整个手腕握住,从间使穴到大陵穴,而后上移,认真的摸着脉相。
容池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神不安分的四处乱瞟,被这么沉鱼落雁的女子握着……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手还怪嫩的……
猝然对上卫以珩快杀人的视线,容池临冷不丁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跟个老和尚似的坐直了身子。
太他娘的吓人了。
容池临没事人一样的移开视线,身边的床垫突然一陷,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回容池临算是老实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乖巧的简直向变了个人。
再不听点话他就要被卫以珩拖出去活剐了,跟红杏出墙的女人一样被浸猪笼骑木驴!
卫以珩咬着牙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目光直白不加掩饰,看的他直发毛。
“奇怪……”淅辞呢喃,十分疑惑的松开了手:“内虚空外阳刚……”
她突然转身从桌子上取了一个小碗回来:“我需要取点血。”
容池临十分大度的伸出手:“随便取。”
卫以珩:“……”
早晚有一天他得被容池临活活气死!平常破了个皮他都能跟丢了半条命似的,现在看到美人连疼都不怕了!
“容,池,临。”卫以珩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治病吗不是,我配合点大家都好做。”容池临笑嘻嘻的。
淅辞对二人的火药味毫无感觉,神色凝重干脆利落的取了一滴血,容池临完全没准备,疼的一个哆嗦,握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淅辞。
长的挺好看,下手可真狠……
果然长的好看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卫以珩更好看,所以卫以珩更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还莫名奇妙跟他生气呢。
“疼……”容池临贱兮兮的把手指送到卫以珩嘴边。
卫以珩一巴掌打开,怒冲冲的站到一旁。
“切。”容池临一撇嘴把手指放到嘴里。
“我看不出来。”淅辞摆弄他的血好半天,突然垂下手。
任谁听了都知道绝不是好事,最可怕的永远都是未知的。
“但是可以确定容池临体内一定有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可能是毒,也可能是……蛊。”
“蛊!?”容池临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都有些扭曲,他对蛊的印象还停留在全是各种看不见看的见的虫子上,一想到自己现在身体里血液里面爬的全是虫子,他就一阵恶寒。
“不是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容池临求助似的看向卫以珩:“我血里面可能有虫子……我不想活了……”
淅辞晃着被她弄的颜色极其诡异的血:“我需要一些东西。”
“说。”
“我藏在苗疆暗室里的匣子。”淅辞道:“在我的卧房里。”
容池临看向卫以珩,他做事决绝,事出没多久苗疆和北方蛮子就接连被灭国,如果没记错的话,苗疆皇宫已经被付之一炬。
卫以珩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各种毒和蛊,还有解药。”
“能否在大楚配出来?”
淅辞摇头:“那些东西从我接触苗毒起就养着了。”
“暗室在地表之下,钥匙是我的项链。”淅辞道:“没有它我现在也无能为力。”
地表之下或许完好无损,卫以珩当即叫张福满拟旨,令齐木去办。
当夜,容池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子里的灯尽数熄了,只留床旁的两盏夜灯。
容池临踹开被子,卫以珩还没回来,屋子里说热不热说冷不冷,他穿着一身红蚕丝睡衣,将自己缩成一团。
普天之下没人比淅辞更懂毒蛊,可连她都不能立刻辨别出来。
能不知不觉种到他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将头埋在膝盖上,自己能活下去吗……
如果能固然是好,如果不能……今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过……
他不怕死,只是放不下卫以珩。
会好的,会好的,容池临麻痹着自己,能活下去的,发现的早,肯定能有救……
守夜的小果子听到动静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小声道:“公子还没睡吗?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容池临脸埋在掌心深吸了一口气,小果子瞧出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掀开半边床幔:“公子有烦心事?”
容池临皱眉:“你们家皇上怎么还没回来?”
“陛下日理万机,一时脱不开身也是正常……”
容池临闭眼:“最近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好像所有事都有定论可又好像所有事都止步不前。”
下毒一事最终断定是那个黑衣人所为,可线索只到此处便断了,甚至有自首的奴才,下毒的全过程,相当于把证据都送到了面前儿,可顺着摸下去仍是断面。
卫明泽一事也能敲定是同一人所为,但也同样卡在了一个地方——黑衣人是谁。
是季谦和。
那么季谦和又变成了谁?
逢河吗?
卫以珩一直怀疑逢河,他又毁了容确实是值得怀疑的人选,可问题就出在一点证据都没有。
有人暗中不舍昼夜的监视着他,没有一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