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拒绝了。”容池临不知不觉的靠近卫以珩,想叫他不要生自己的气,自己不是有意瞒他,却在间隔十人的距离停下折路站到季谦和面前:“一瓶药换一个可能,你不亏。你若死了,有奇虎牌和皇宫数万守卫在你藏的再隐蔽都能找到,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就是例子,不过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你早就已经死了我没法证明给你看。”
他缓缓蹲下,温则拽着季谦和的头发将人上半张身子提起来,容池临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季谦和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容一点点变得空白、转变为惊恐、难以置信。最后竟变得崩溃。待容池临全部说完,季谦和的面容又恢复为一片死寂,似在权衡。
没人知道容池临说了什么,只知道季谦和僵硬了很久很久,终于咬破手指取了血,而后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说了一个地方。
那是宫中日日人来人往的御花园中的长青松上,树皮下被纸包着的药包。
影子飞上枝头取下药包交到容池临手中,容池临捏了捏塞到卫以珩手里苦笑:“你看吧,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卫以珩望着他,没有说话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容池临垂下头,呆站了片刻追了上去。
养心殿内卫以珩一脚踹断了门框掀翻了桌案,容池临紧跟着追进来,挥手屏退了跪了一地的宫人,弯腰扶起的倒在脚边的木椅,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背后。
良久,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卫以珩猝然转身向外走去,容池临连忙抓着他的手不由分说的从背后抱着他,声音可怜兮兮的:“你在生我的气吗?”
“放手。”
“我不放,放了你就要丢下我了。”
“放手!”
“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奇虎牌的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也不是有意跟你对着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跳,现在不是好了吗,我们都好好的,没有受伤,解药也到手了。我……我现在就吃药。”
卫以珩一把夺过:“成分都未曾验明你就敢吃吗?”
“那我先不吃,你别气了衍之。”容池临死皮赖脸的又抱上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朕在气什么!”卫以珩拽他的手,容池临抱的死紧,卫以珩气自己不敢狠心点把他拽开语气便更凶:“你同季谦和做了什么交易!”
“我帮他救季之陌。”
“你骗的了别人骗的了朕吗!”卫以珩暴怒:“季谦和可能以为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放弃处心积虑这么久的局吗,容池临,你到底拿朕当什么?”
容池临一阵心虚:“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就是信了啊。”
这话让卫以珩心里陡然掀起一阵无名火,挣脱开容池临的怀抱大步走远。
容池临站在原地鼻子一酸,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一事忍不住掉起了泪。
没错,一点错都没有,他是和季谦和做了交易,做了天大的交易。
事情还得从前几日说起,那时候他刚从卫明泽口中得知解药的事。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黑衣人想利用卫明泽毒杀是一方面,想借他的口让卫以珩知道解药的消息是另一方面。
据他所知,藏于暗处的这个贼人永远都有备用计划,一局两个走向,无论如何对他都有益处,或多或少罢了。
但是很奇怪,黑衣人如果是和季谦和有关联那一定能得到寻魂团的支持,可这么久以来寻魂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打从季环离死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不对劲。
豺狼怎么可能收起尖牙不用而模仿狡诈的狐狸?
这是那几日第一个困扰容池临的问题。
而第二个,是一个假设。
真相往往就是在千丝万缕的事情证据中找出能把一切都解释得通的一条路。
所以他假设了逢河就是黑衣人,然后反推所有可能,给每一件事都安上合理的解释。
逢河必须有一个帮手,还是必须是一个身手极好,熟悉他和卫以珩行动的人。容池临就是在那个时候陡然想到了方承潜。淅辞那处一直是他安排监视,如果想要放人进去的话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他熟悉卫以珩,想要他容池临死,一切竟都和谐的说得通。
那日正赶上卫以珩前朝有事,容池临便像往日一向随便想想便忍不住跑神,带着小果子去了御花园中的流水长亭小坐,不知不觉便待到了日头西下,他踏着夕阳回房。
当晚做了个梦,第二日起整个人便开始有些沉闷了。
待卫以珩走后,他屏退众人叫来了影子,第一句话就是:“影子,把奇虎牌给我。”
旭日东升,阳光斜斜的从窗子投射进来,影子站在他对面一动不动。
容池临平视着他:“你不是会有异心的人,究竟为什么?”
其实他也再诈。
奇虎牌……
可能如今根本就不在黑衣人手里。
当初事情败露后影子是曾追踪过的。
除了影子容池临暂且想不到其他有足够的能力取的奇虎牌却长久不使用它的能力的人。
影子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低垂着头叫人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容池临道:“你这幅样子道叫我开始怀疑自己了,从一开始我就想不通你为何会变得有了人情味,现在我才意识到你不仅有了人情味似乎还有了私心。你为什么要私藏奇虎牌?我究竟还能不能信你?”
“我没有私心。”影子终于开口:“我的命永远都是为你而活。”
“那你就是承认奇虎牌在你手中了?”
影子抿唇,算是默许。
容池临也不种地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没有被心腹背叛的暴怒,也没有感到痛苦心寒,就是很平静,没有任何理由的平静。
平静到甚至让他下意识的问了一个他之前都未曾想过的可能:“逢河的那个同伙,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池临站在窗前用力闭上了眼:“肯定是有交易的吧,你帮他在他溜出去的间隙假装成他呆在房中供人监视,他给你什么好处?”
“那个触之即发的天下第一剧毒。”
容池临自嘲一笑:“该不会是想杀我的吧。”
影子又不说话了,可容池临知道他这个反应就代表了默认。他心里忍不住的发寒。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能让他信任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背叛他。
那可是影子啊,性命相连的影子,怎么会背叛他呢?
良久,容池临终于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
影子欲言又止,被黑布蒙住的脸看不出息怒:“因为‘容池临必须死’。”
容池临张开眼从来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这般陌生,他冷笑一声:“你想杀我?”
影子没有说话,他取出自己贴身藏着的奇虎牌放到容池临面前,容池临抿唇:“你这是做什么?”
“您的下一次重生。”影子道:“现在的我已经经历过了,碍于某些约定我不能同您详说,解药是真的,生与死您自己抉择。”
容池临指尖摸着冰凉的奇虎牌,过去的记忆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溯,良久,他才问道:“如果死了,我会去哪里?”
影子说了一个名字。
容池临瞬间掀起了睫毛帘子,眼中满是惊诧。
就是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有解药存在的情况下仍然死亡。
那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抗拒的时空。
路原来都是他自己选的。
而影子无论是私藏奇虎牌也好,勾结逢河也好,为的不过是未来自己的一个嘱托。
所以……最后容池临在御花园的常青松上藏了事先准备好的假解药,说服季谦和说出假解药所在之处的其中一个筹码就是自己以后的死亡。
季谦和的目的可以达到,还怀着复活季之陌的梦,他怎么可能不接受。
卫以珩处心积虑这么久都无法从季谦和嘴里弄出解药的下落,他卫以珩做不到的事他容池临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过是代价足够诱人罢了。
*
容池临抱着头蹲在地上,抹掉脸上的泪埋头强忍着,他知道自己很多事情做的不对,但他真的没有办法,他怎么可能同意卫以珩以命换命。
明明没多少日子了,怎么还能浪费在吵架上啊!
他想出去找他,死皮赖脸也好苦苦纠缠也罢,可双腿就像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
“要不要抱?”卫以珩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头顶响起,容池临一怔慢慢抬起头,卫以珩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擦掉脸上的泪然后抱在怀里:“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容池临将头埋在他心口,一时间委屈到了极点:“你不是走了吗?不是生我的气不管我了吗?”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对你永远都是无计可施。
“那你不生我气了吗?”
卫以珩凶他:“气。以后再跟你算账。”
委屈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容池临抱着卫以珩嚎啕大哭,哭到最后都打起了哭嗝也不听,卫以珩无可奈何的把他抱到床上任凭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行了行了,在哭下去明天眼睛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