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四只山鸡，六只野兔，一只小鹿，还有一身的血。
卫流清本来满心的欣喜，他不确定裴关山从山上下来之后会不会向他告别，他是希望裴关山来告别的。
但是却不想见到裴关山一身的血迹。
血气很重，卫流清上前搀扶那个浑身血迹快要晕倒的人，声音颤抖的叫着裴关山的名字。
“关山，关山！你这是，你，你玩命啊！娘，快帮他打一盆热水。”
裴关山将猎物随意的丢到地上，随后粲然一笑，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语气还是那么轻松：
“打猎么……就是这么回事，要过年了，不多搞一些，怎么回去向母老虎交代啊？”
卫流清心一酸，原来把自己搞成这副摸样，就是为了向妻子交差。
“你为了她，命都不要了吗？”
“哈哈，还是要的，所以这不是不敢死么？夫人没有同意我去死呢。”
“好了不要说了！”
卫流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想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他妻子的一点一滴，更不想听到，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宠爱。
就是感觉……心里特别堵。
娟婆婆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赶忙过来，就撞见了卫流清吼裴关山，她皱了皱眉，自己儿子不是这么凶的人啊。
“流清，你干什么呢？小裴都这样了，你还凶他。”
卫流清不说话，裴关山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强撑着开口打着哈哈：“婆婆，流清耍小孩子脾气呢，咱别理他。”
这种话裴关山之前也常说，卫流清也从不因为这些话生气，谁知这句话今天怎么就惹恼了卫流清，他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大声对着裴关山凶乎道：
“不理就不理！”
说罢之后就气呼呼地背对着裴关山坐在床上，裴关山和娟婆婆两脸懵逼。
裴关山不是什么大伤，身上的血迹大半都是那些猎物的，他自己就是体力消耗过度了，在加上身上脸上有一些擦伤。
在卫流清家休养了几天，卫流清不知道哪根筋坏掉了，一直没有给他好脸色，再呆下去，有些尴尬。于是他向卫家母子辞行，留下了一些猎物作为谢礼，然后就翻过大山穿过密林，回到家里过年了。
后来春节休沐结束了，卫流清又回到了私塾，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教学，这一年与往年不一样的是，二毛来上课的次数变多了。
裴关山也经常在学堂外面等着裴二毛散学，是以，卫流清经常能看见裴关山。
卫流清过完年之后就正常多了，不再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气。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他还曾去过裴关山的家里，见过那位裴关山口中的“母老虎”。
其实说母老虎是夸张了，这位嫂嫂只是比其他女子爽朗许多，卫流清与她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真是很不错的一家人。
但是卫流清却越发感觉落寞，他去做客的那天，看到了裴关山看着那位嫂嫂的眼里全是温柔，说话也很温柔，处处都很让着嫂嫂。
那顿饭，虽然所有人都很热情，但是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也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天天逗他开心，就算是调侃他也好。出门在外的时候，这个人也到处和别人说：“我家那位喜欢，我家那位如果不准许，我连死都不敢死的，我家那位……”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的。
他卫流清将来也会是某个女子的夫婿，两个人平平淡淡的也许一生就过去了。
裴关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光芒，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再后来，裴关山的妻子去世了。
就是一场忽如其来的风寒，就把这个言笑晏晏、性格洒脱的嫂子带走了。
那段时间，裴关山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笑得不怎么真心，很是勉强，嘴上说着摆脱这个母老虎了，但是眼圈却是红红的。
卫流清看了心疼，他不愿意那位嫂嫂离开人世，似乎他的离开，带走了裴关山的一部分。
好长一段时间，卫流清都没有见到裴关山，二毛也不来私塾了，卫流清等了几天，最终还是寻上门去了。
但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卫流清的心，像是被用刀子狠狠的剜过一样，痛到不可自抑。
为那个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为那个人有意无意的撩拨，为那个人因为妻子的离世肝肠寸断，为那个人最终不辞而别……
他会去哪里呢？去关山？去关外？去其他卫流清从没去过的地方？
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自己也该找一个温柔可人的妻子，给卫家传宗接代，在镇子上做一辈子的私塾先生。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笑嘻嘻的叫自己“状元郎”。
“状元郎这么金贵，莫要再爬山了。”
“毕竟读书人里，你的样貌一定是的果然是真的！你们这两个腌臜物！”
那村民喊完之后就转身跑了，之后见人就说：
“那两个人果然有一腿，我亲眼看见了！”
卫流清心里面涌起深深的不安，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村民跑开的身影，裴关山温柔的安慰着他。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会理解我们的。我们又不是伤天害理，流清，不要害怕。”
但是又怎么会没事呢？曲溪村与世隔绝，村民的思想大都封建闭塞，这等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伤风败俗的荒唐事！就是不要脸！
果然，回村的路上，两人并排走在主干道上，两边都是人，这些人表情不善，与平日里热情纯朴的模样大相径庭。
有一个婆子缓缓开口：“卫家小子，有人说你们两个是那种污秽的关系，你认还是不认？”
卫流清一愣，没有想到平日里和蔼的李婆婆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污秽的关系”这几个字就像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无法呼吸。
还是裴关山先反应过来，挡在了失魂落魄的卫流清面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婆婆，我与流清两心相悦，不知道如何就污秽了？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小裴就把话都说明白。
我，裴关山，和卫流清两情相悦，山河可鉴，情难自禁，无关阴阳！在场的诸位也算是见证，我与流清，想要好好生活下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对着这两人指指点点，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的天爷，不是说这种有龙阳之癖的都是有病的吗？”
“对，我也听说过，我们要不要离的远一点，听说就像疫症一样会传染的。”
“何止是传染，人家说这种人都是跟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哎呀！怪不得我家小孩这几天晚上总是哭呢！”
“黄梅嫂，我家孩子也是！”
“你们这么一说，前几天我家莫名其妙病死一只猪，肯定也是因为这两人！”
越来越离谱的猜测，在这个小山村里传开，卫流清听到之后，只觉得汗毛倒竖了起来。
昔日里热情质朴的村民，此时似乎变成了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不停的冲着他俩吐口水。
他绝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