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赵国昔日中原之主，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
“回主上，是。”
半扇鱼戏飞鸟屏风后，有一道黑影隐隐的颤了颤。
“新进宫的姚贵人，前几日午睡醒来，全然变了个人……像是被鬼上身，接触了在冷宫里韬光养晦的四皇子。”
烛火发出细微的噼里声，浓稠的烛泪滴下来一点落在黄铜烛台上。
“……姚贵人？我记得他父亲是户部侍郎姚尚，最先应和孙之推行理学，从中赚了盆满钵满的好处呢。”
似是嘲讽和不屑，谢珏轻笑了声。眸光沉沉，潜藏着许多常人无法直视的恶意。
他如玉修长的手拿开灯罩，挑了挑烛心，火焰猛地蹿出一段，烧得更旺了些。
摇曳的火苗有些不稳，火光映着他如玉的脸庞晦暗不明。深沉的眸色与勾起的唇角相反，谁也无法得知他真正的想法。
“……多了变数，不知是福是祸。”
他似是喃喃自语，屏风后隐隐约约的黑影静默不言，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
如同死物。
桌案上冰纹茶盏小巧精致，他无意瞥了一眼。许是今夜熬的太久，那茶盏里的茶水只余了一两滴。
原本想让人退下的话顿在喉间，脑海里晃过她温婉的劝告。
——少喝些浓茶，会失眠。
那样低眉敛目的温婉姿态，那样善良贴心的善意劝慰。
是他最不屑的，愚蠢的善良，毫无用处的温和。
谢珏恍了恍神，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指尖微动。不知为何，想起她时总觉得心尖有些痒。
不严重。
“去彻一壶浓茶来，你便退下吧。”
该处理的事还有很多，今夜必定通宵。他已经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了，也不差这一个。
成大事者不付出些什么，上天凭什么允许他成功呢？
*
日子一日一日更冷，温若的身体还是弱，但身上的伤到底好了差不多了。
谢珏没吩咐她去书房侍墨，她便带了些偷懒性质歇着。其实也不只是偷懒，她隐约能觉察到，谢珏正在筹谋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能是扳倒政敌，升官发财？
总之很严肃的样子，她要是时常去书房晃一晃，保不齐就被当做探子了。
打一顿都是轻的，怕的就是咔嚓掉。
可她是一定要通过谢珏这条线入宫的，只希望他筹谋的大事尽快结束。他们更熟一些，才好提出请求。
“小淮豆？小淮豆？”
她裹紧披风猛地探头看向假山后，除了几枝蜡梅之外，竟然空无一物。
奇了怪了，谢府能躲人的地方一共就这么大点儿，这小肥崽子能藏在哪儿？
她伤初初养好的时候，便自告奋勇接过了照料小淮豆的工作。人在谢府是干活儿的，不是让她当谢夫人享清福的。
长久清福享下去，其他下人小厮绝对会有意见。
索性小淮豆在府里算是个混世魔王，烫手山芋，她愿意接过，很多人还觉得她踏实肯干呢。
冬日里的风呼啸而过，冷不丁从衣服里的缝隙往骨头缝里钻。温若打了个寒颤，得亏这几天还没下雪，要不然就她这身体更难熬。
“小淮豆，快出来，我这就认输了。”
大冷天玩儿捉迷藏是小孩子会干出来的事，她身为一个打工的，只能舍命陪君子。
花园里空间不大，按照往常她这么找早就找到了。偏偏今天小淮豆智商又蹿高一截，不知往哪儿隐蔽的地方藏了。
整个谢府都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喊声。谢珏仁慈，这几天给所有下人算是半放了假，不重要的工作都可以不做。
小淮豆还是不出声，温若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该不会这小孩儿太过顽皮，在谢府里出了什么事吧？
那可真是要了她老命了。
“小淮豆？小淮豆？！”
她略显着急的呼喊着，花园里还是静悄悄。偶几根腊梅横斜出来，是寒风中唯一的亮色。
池塘里残荷枯萎，光秃秃的石头堆叠在池底。一阵风刮过，什么也没有刮动。
温若凑近看了看，小淮豆没有掉进去。
花园里林荫小道找过来个遍，还是没那顽皮熊孩子的身影。要是还找不到，她必须尽快通知谢珏了。
大声呼喊了几遍，她这幅破烂身体就有些受不住了。头晕眼花，往后踉跄般的退了几步……
不期然撞在了谁的怀里。
飘忽的视线能瞥见绣着雅竹的衣角，鼻端吸入了些竹子清香一样的味道。
那人无动于衷，既没有推她一把，也没有就此相拥入怀。温若连忙清醒过来，回头望去。
果然是谢珏。
“大人，妾身莽撞，冲撞了大人……”
她屈膝行礼，颈后弯出一段欺霜赛雪的弧度。语调略有些惊慌无措，反衬得他是个恶人，会严厉惩罚她一样。
这样想也不错，谢珏垂眸，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温若说了什么话他一概没细听，只是心神微动，回味着刚才两具身体相贴的奇妙触感。
柔弱无骨的身躯撞入他怀中，倒像是天生如此，互相契合得很。
她发间那股惑人的栀子香或许真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不然他不会嗅到就晃神。
“无事。”
他淡淡道，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心里却不由自主逾矩的自下而上的打量她，裹了厚重冬衣也硬生生掐出来的一段腰窝。
看上去不盈一握，不知若是刚才真环上会是怎样的触感。
粉色的唇有些发白，可能是凉风里刮久了的缘故。小巧精致的唇珠形状优美，是适合含着品尝的。
眉眼之间柔色浓重，同时那双漆黑如徽墨的眼睛自带三分坚强。两种感觉冲突矛盾，却更有别样的媚色。
“……大人？”
他垂眸沉默的时间太久，温若只能小心翼翼提醒一句。
两人这几天在府中偶有撞见，对方身边总是跟着成华等若干小厮，温若远远行个礼就罢了。
这一次对方可能是兴致来了，身边没带下人。温若想趁此机会多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过几天才好张口求他让自己入宫。
“……你既伤还未好，便不用多费心在谢怀恩身上了。”
谢珏醒神，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年近而立，身边不乏有人费尽心思送上美人。之前专心大业别无他意，全部一一拒绝，只觉得厌烦。
最近看这温氏总是出神，或许是年纪到了。繁衍的**是人伦本性，倒也不是对她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