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似的雪花轻柔的堆满她的披风,披风原本是嫩粉的颜色,竟变成了素白似的。
柳叶芙蓉面隐在宽大的披风下,愈发衬得弱不胜衣。
像一簇被雪压弯了的嫩芽。
谢珏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似是欣赏雪景,其实是欣赏雪中的人。
温若和竹香不知该走还是留,一时也不敢越过他开口。
三人僵在这里,各有心思的赏雪。
“咳咳……”
打破平静的,是温若低低的咳声。
她咳的不很严重,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而是细密的、绵长的闷咳。仿佛身体的主人极力压抑着,把那咳声自喉间逼成一线。
幼兽般的,惹人爱怜。
谢珏回过神,他微不可查的上前了一步。
“竹香,谢怀恩在书房里恐怕又要不专心习字了,你去看着他。”
“是。”
竹香如蒙大赦,僵硬的站在这里手脚都不知如何摆了,比干活还难捱。
她朝温若送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溜烟就在雪地里跑了个没影。
漫天大雪里,便只余两个人。
烟青色的竹伞突兀的探过来一半,遮住了一片眼前的视线。温若咳嗽声刚止,疑惑的看向他。
“风大,娘子身体弱。”
谢珏察觉到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娘子?
这称呼不太对啊。
许是风雪太大,那个温字念的太快太模糊?
温若很快找了个解释,然而心底泛起的古怪埋下了苗头。
“多谢大人。”
烟青色的八骨纸伞半数都横在了温若这边,遮挡了风雪的同时,也遮挡了一部分视线。
温若有些不自在。
两人离得太近了。
肌肤虽未相贴,但最外层的衣服已经挨上了。袅袅的竹香入骨,萦绕在鼻端。
时刻提醒她,这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可愿陪我走走。”
他温和的开口。
温若有求于人,当然无有不应。
他们自然挤在一把伞下,说是挤不太妥当,因为这伞算不得小。可对温若来说,两个不太熟的男女共打一把伞,算得上挤。
男配谢珏气质卓然,然而这个小世界里她没打算和男配发展点什么,保持一定好感利于对方愿意帮助自己即可。
按照系统所提供的性格,男配忠君爱国,为人君子端方,应该很好摸透利用。
不过,刚才那个犀利的问题,真的是忠君爱国的人能问出来的吗?
温若心底疑惑更添一些。
然而任务背景不会骗人,可能其太过片面,纸片上只言片语化作活生生的人,有些地方有微妙的差别很正常。
她把疑惑压了压。
“……温娘子在想什么?”
两人离得更近,温若也就听清楚了这次那一个温字。她暗道自己果然想太多,又不是所有小世界的人都能像时郁那样。
——轻而易举的自投罗网。
“没什么。”
温若朝身侧回话。
两人站在一处她才发觉,谢珏身量欣长,比她要高得太多。她侧过头,若不抬高视线,只能瞥见他肩膀上的玄色花纹。
“我以为,温娘子会很喜欢雪。”
谢珏垂眸看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小片侧脸。
纤长浓密的睫毛沾染的雪色化开一半,愈发惹的人心痒痒去抖落。淡粉色的双唇唇珠微凸,催发人含着品尝的**。
“大人喜欢吗?”
温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索性干脆利落的反问。
“无感。”
谢珏坦然道。
“适可而止自然好,若是毫无节制,恐怕有人因此遭难。”
他补充解释道。
前些时日怀县雪灾,民不聊生的惨状历历在目。若是今天京城的雪长久不停,雪灾波及范围更重,金华殿里的某人怕不会高枕无忧了。
那位最尊贵的主儿,可不是因此遭难?
听在温若耳朵里意思截然不同,谢珏果然足够爱民,雪才刚下就担心地里会不会害雪灾。
在其位,谋其政。
不愧是父母官。
两人边走边交谈,身后大小不一的两双脚印绵延了一路,继而被新的雪覆盖遮掩。
温若预估着时机差不多了,谢珏很好说话的样子,应该能帮她入宫搅动风云。
“妾……”
半个音还未发完,就被谢珏出口的话打断。
“过些日子,随我入宫吧。”
温若:???
他该不会有读心术?
搞什么???
恰好两人行至花园附近,一两丛洁白的腊梅开的正好,和满地的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细瞧,还真就这么错过了。
谢珏心中一动,探出指节攀折。
古话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可温若的肌肤像冰雪养成般的白,同时也有淡淡的桅子香。倒是古话里不曾言的,既胜梅又赛雪的事物。
趁着温若正恍神,他轻而易举把这一簇颤颤巍巍的腊梅别在她披风系紧处。
说不清是以什么样的语气道。
“到时打扮的莫要这么素净了。”
语罢,他把油纸伞颇为强硬的塞入温若手中,一个人转身冒着风雪离开。
谢大人城府极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此时当然不是羞涩遁走,而是害怕深沉的眸色中暴露了什么情感。
让猎物发觉不对劲。
索性离开,借着风雪的掩饰。他别样的情绪,或许就没那么明显了。
留下满脸问号的温若???
*
提起的狼毫笔久久未曾落下一字,直到墨色凝聚笔尖,突兀的滴出一滴墨落下,坏了整张的宣纸。
近日要处理的事务不多,计划的收尾已近尾声——多亏了那场雪下了四五天还未停。
那一位,恐怕睡觉不能安稳了。
他索性顿笔,尽情地想着让他出神的人。
思及雪下的越来越冷。
“……我记得库房里应当有一件银狐披风。”
他询问一旁的成华。
“回主子,是有一件。”
成华恭谨的回话。
“把它……库房里应当还有鸽子血……不,前些日子给她了……把塞外送过来的燕窝吩咐人熬了给她,连着银狐披风一起。”
谢珏思索片刻,自觉找不出什么差错。
至于这个她是谁,成华当然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大人陆陆续续往温娘子那儿送了不少东西,每次似乎都是偶然想起,然后一想起就送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