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下人，倒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形势……愈发严重了？
“说来也奇怪。”竹香把手上堆好的娟花放下。“好几日都不曾得见大人了。”
她一说温若才发觉，不只是竹香，她这几天也很少见到谢珏。
现下结合最近的形势，她心底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金华殿内，真的正在发生大事。
“有本可奏，无事——”
张公公尖利的音调还未念完，就被从殿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臣有本奏。”
在乌泱泱跪坐一地的群臣当中，长身直立身着藏青色长袍的谢珏分外显眼。他从殿外缓缓步来，掷地有声的说着。
外臣进殿，还是这样的姿态，隐在珠帘后的老皇帝有不祥的预感。
“今日朕乏了，爱卿……”
谢珏道，“陛下不妨听听。”
老皇帝沉默了，谢珏便当他同意。
他道：“流民压境，京郊**。禁卫军有不敌之势，臣有一计。”
这些问题切中当今形势，其实也是老皇帝内心最关心的。但他不愿在朝堂上公然戳破，因为心知，大厦将倾，只想最后醉生梦死几天。
长长的珠帘被人撩起，在静寂的大殿上噼里啪啦的乱响了一气。
“有计？谢爱卿有何计？”
老皇帝略显急切的探头询问，他日渐消瘦萎缩的身材愈发撑不起九章衮服。因暗自担忧，他大把服食丹药变得形销骨立。
不戳破是心知没有办法改变局面，而今有臣子竟然有办法，他当然急迫。
跪伏在地的重臣窃窃私语，照如今这形势，能有什么有用的办法？
流民已成气候，大军自从上次同周边国家一战后，伤的不成样子。朝堂不拨军费，军队日子过的紧巴巴，原先的50万大军能有20万就不错了。
其中还大多老弱病残，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有的或许比流民还不如。而流民质量也低，人数极高，朝廷是一败再败。
速度快的让人恍然，明明年宴还呈现烈火烹油的繁荣，不过几天，竟现亡国之态。
谢大人一个四品官，能有什么好办法力挽狂澜不成？
谢珏垂手道，“流民肆虐，归根究底是皇帝治下不严。雪灾频发，同样是上天对皇帝的不满。禁军不敌，全因皇帝奢侈……”
“混账！”
老皇帝暴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打死！”
群臣人心惶惶，却无一人阻止。
谢珏笑着继续说，“只要取您的首级悬挂城门，流民不攻自破，百姓欢欣，死局即可解。”
“来人呐！人都死哪儿去了？”
老皇帝大喊大叫，全失帝王气度。本该一拥而上把乱臣贼子乱棍打死的禁卫军不知去了哪儿，金华殿还是空荡荡的。
有人发觉了不对。
“来人。”谢珏朗声道，“割下陛下的首级，悬挂于城门上吧。”
禁卫军此时才一拥而上，全朝着最顶上的老皇帝冲去，彻底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张海，你先替朕顶着，朕……”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张公公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袖中暗藏的匕首捅入老皇帝的后心。
大殿上瞬间乱糟糟的，老皇帝虽然是个不靠谱的皇帝，但他是皇帝，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不乏有忠臣愚忠，大声指着谢珏鼻子骂。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家人妻小，无一善终！”
下一秒钟，谢珏拉弓射箭，穿心而过。
顿时无人再言。
“各位同僚，要么辞官归隐，要么地下去侍奉先帝。”
在只有这两个选择的情况下，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不过很多人心里震惊加疑惑，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如果谢珏想当皇帝，总该树立贤名的，怎么一上来就射死了人？
如此轻松就赢得的局面，其实是谢家连续多年的积累。此刻早在谢珏意料之中，他面上不显，心里如释重负。
这样人生重大的时刻，他首当其冲想到的不是家恨国仇，而是儿女情长。
如此这般后，她想要的金钱权势就会得到，总不会想着离开他了。就算真的想离开，当然也走不了。
是夜。
皇宫附近的街道上乱糟糟的，谢府紧闭着大门，也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喊打喊杀声。
竹香抱住温若，迫切的想和她一起缩到衣柜里。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竟像是国破似的。
暮色已黑，京城半边火光冲天，明亮了整个黑夜。
不时有勋贵人家的门被敲响，流民挨家挨户的往死里翻找着值钱的玩意儿。昔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跌落泥端，下场当然好不到哪儿去。
先是稍远些的刘大人家，然后是张大人，没过多久，连隔壁大人家都传来纷杂的声音。
“很快要轮到我们了，温姐姐，我好害怕。”
竹香的声音都发颤，上下牙关随着冷风一起嘎吱嘎吱的咬着。
“别怕，谢府不会有事。”
温若半强硬半哄的拉她出来看，层层叠叠的人身穿甲胄，把整个谢府团团围住保护着。
这些人从府中角落里冒出来，多是府上新补的下人。
竹香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害怕。
谢府外面似乎有几伙人在门口打起来了，隔着一扇厚厚的门，竹香听不太真切，但流民一直没进来，她就没那么害怕。
燃烧天际的火光映衬着温若的眉眼，她看上去要比竹香平静的多。然而素白的手里悄无声息地握紧了一把不知从哪摸来的剑，静静的候在门边。
如果有人进来，杀了便是。
人数太多的话依她的水平都杀退了困难，但自己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
所以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谢珏早上去上的朝到晚上还没回来。再加上流民的变故，很难不让人担心他的安危。
可她做不到只身闯皇宫全身而退，只能有些着急的等着。
渐渐的，无论是谢府还是整个京城的喊打喊杀声都停止在后半夜。
天光微微发亮，竹香这丫头困得不行，被温若送回了榻上休息。她自己还候在门边，时刻谨防着做门破后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