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答了，看向她的目光全然陌生，不再是生前朝着街坊邻居的熟稔亲切。
她们中间不止隔着生与死，还隔着善与恶。
道理是说不通的。
“唰……”
阿姨猛然发难，变戏法似的从围裙下掏出菜刀。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笑意，偏偏那眼睛里，藏着浓重的恶意。
“咣……”
她持刀朝温若脖颈劈砍，却不期然砍了个空。持刀的力气太大，刀又太重，这一下竟然劈到了水泥地里。
发出短促的破空声。
温若闪躲及时，并没被斧头碰到一丝一毫。然而锁骨处还是出现了一道不浅的伤痕，洇湿出了一片血迹。
——那是鬼气伤的。
斧头当然不是真的斧头，只是承载鬼气的工具。
于小白说，道长可以修炼道术，鬼自然也可以修炼鬼气增强实力。
撇去有的鬼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天赋卓然不提，大部分鬼都要靠吃人或互相吞噬增强鬼气。
温若经验不足，要是于小白在这儿，一眼就能从鬼气上看出来，卖饭阿姨杀的人绝对不少。
捂住锁骨处横贯流血的伤口，温若往后退了又退。她眉心微皱，痛意清清楚楚的直达大脑神经。
如果不动用精神力只躲的话，她显然打不过对方。可精神力等级太高，隐隐有消耗身体生命力的架势，能不用就不用。
“唰……砰——”
菜刀一扬一砍，狠狠的砸在摊位上——这一击又被温若躲过。
短短瞬息之间，摊位上就闹得一片狼藉。五颜六色的冰粉流了一地，些许肉末混杂在一起像肮脏的垃圾。
巨大的响声没招来街上稀稀疏疏的任何行人注意，他们恍若无闻的耷拉着脑袋耐着热向家里走去。
温若无人可以求助。
而她左肩处又被鬼气所伤，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只是**上的疼痛，滴答滴答流出来的血的伤口里，仿佛有黑气钻来钻去。
深入骨髓的疼。
这样下去不行，只能动用精神力了。能动用的那一点和阿姨的实力比起来，应当是略胜一筹的。
看出她的左右支绌，阿姨笑得更加猖狂。她阴森的眯了眯眼，贪婪的张大了口腔——那其中没有舌头。
“我死了，就见不得别人活着。”
这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偶然回答温若刚刚问的问题。
“唰唰……”
菜刀正面朝天灵盖儿劈下，温若像被吓傻了般一动未动。她柔软细白的双手间暗自蓄力，蓝色的能量悄无声息的涌动。
正要空手接白刃，以力破巧干掉卖饭阿姨时。
温若忽然颈后一痛，被人狠狠打了一击。然后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
落入了冰冷的怀抱里。
她昏过去最后的想法是，鬼竟然会玩儿阴的了，学会了声东击西。
昏过去的温若真的被人抱在怀里，那男人身量高大，体格健壮，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
周身气质冷厉到极点，似乎能化为一把把尖利的刀。
他的眼瞳，竟是藏蓝色的，似幽冥鬼火。
“温……若。”
鹦鹉学舌般，他一字一顿艰涩的念着，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似的。偏偏冷冽的声音能让人忽视怪异的语调，只注重听觉上的享受。
卖饭阿姨不复一开始的气焰嚣张，腿抖了几下向后缩着，用仅有的理智试图悄悄逃跑。
可以正是这动作，让男人注意到了她。
“……奇怪，被人灌了鬼气吗？”
他微微抬眸望了过去，也不见如何动作，卖饭阿姨便一点点被无形的力量拉扯靠近。
像是端详什么新奇的东西，他藏蓝的眼眸中露出一点诧异来，喃喃道。
“怪不得……”
端详完自己想要的，他便不准备留卖饭阿姨。可就在幽蓝色的鬼怪将要缠绕上她脖颈的时候，他又顿住了。
每一个鬼被杀死都会视鬼气多少产生能量波动，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很可能被附近的道盟分部发现。
那些人打不过他，但……
他定定地凝视着怀中的温若，指尖极其小心的触了触她的脸颊，现出一块轻微的凹陷。
猛然收回手，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茫然。
“滚吧。”
最终，他道。
*
从自己家的床上醒过来，温若是懵的。
她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这是自己家没错。身下的床单也是她亲自选的，蓝白格子的简约款式。
她穿上拖鞋下了床，感受着身体里并没有多少饥饿的感觉，那就代表没用精神力。
没用精神力，她是怎么虎口逃生的？
对了，是有人敲了闷棍。
她连忙摸了摸颈后，转了转脖颈，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适，连轻微的肿痛感都没有。
做了个梦？？？
从落地窗往下看，勤勤恳恳卖饭的阿姨和她的摊位都消失不见，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更像是个梦了。
天气还很热着，室内空调正在27度平稳运行。散发的凉意驱散了沉闷的燥热，但这个温度，她一般不会调到这儿。
愈发奇怪了。
难不成阿姨是假的？
泡了一点灵茶叶在杯底，黄绿的叶片缓缓舒展。几根细细的茶叶缠绕纠缠，散发阵阵茶香。
温度有些热，等了几秒，温若还是喝下去冷静了冷静。说不上什么感受，热茶下肚的一瞬间，真的有什么急缺的东西被补上了。
她记得从分部回来，刚到下午。可看现在的天色，分明已至夜晚了。这中间的几个小时，她又去干了什么？
明明是被人手刀，怎么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感？
阿姨的同伙救了她，然后还把她一路搬回了房？
想着都很假的样子。
但只要不是一睁眼回到了营养仓，任务显示失败，其他的她都能接受。
“可能是个梦。”
她自言自语，“天有些黑了。”
“在吗鬼先生，帮我开个灯。”
客厅的灯立马亮起，三秒过后没有实体的存在仿佛意识到什么，又飞快地把灯关上。光亮闪了闪，静悄悄的归于沉寂。
温若：……
傻……傻的可爱？
这一番动作下来，明晃晃的诠释了什么叫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