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前的那个伙计，见到海棠高兴地咧开了嘴，早上那个财主又来了。
“这位爷，您来了。”
海棠淡淡地“嗯”了一声。
“掌柜的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哎，贵客稍等，小的这就去请。”
伙计欠身一礼，退了下去，转身往后堂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鎏金缎面、浑身明晃晃、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半眯着眼走了出来。
“这位客官，不知寻张某人何事啊，咱们屋里说话。”
转身对伙计吆喝道：“来呀，好茶招呼上。”
“客官，里边请。”张掌柜说着欠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海棠勾了勾嘴角：态度还不错，只是不知东西会不会给退？
抬脚进了掌柜说的房间。
屋里已经倒好了茶水，海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吃了几口茶后，掌柜的开了口。
“客官，今日光临小铺，可是有什么事？”
海棠没吱声，钱久旭此时已将身前码得高高的糕点盒一个一个放在了桌上，露出了他的脸来。
掌柜寻声看去，眼角一颤，立刻弯了起来。
“哟，这不是少东家吗，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我既然亲自上门，自然是有事。”钱久旭也不含糊，开门见山，抬手打开了一个糕点盒子。
“这可是你店里卖出的糕点？”
张掌柜打眼一瞅，盒子里的糕点都被切碎了，混成一团不成个样子。
“我看这盒子倒是像，至于里面的糕点嘛......小店是绝不会卖这碎的糕点的。”
张掌柜言语仔细，是绝不会让人抓住一点痛脚的。
“没说你卖碎的，那是我自己切碎的，你仔细看看，那糕点里头有啥？料可是足了，我要是不切开，还看不见呢！”海棠在旁边道。
张掌柜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掰开了，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这没有什么问题啊？
海棠看着着急，伸手在里面拨了拨，找到那半块有虫子的糕点，掰开缝隙，递到了掌柜手中。
掌柜的这才扒开看了看，瞳孔一缩，忙将糕点合上了。
过来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这糕点里头确实有虫子，但如今糕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贵客又如何证明这里头装的就是我们铺子里的糕点。”
张掌柜心里清楚，既然真的有了问题，那绝不能承认这是自己铺子里卖出去的，否则得了糕点有虫子的名声，以后谁还会来光顾。
“又或者这是我们铺子的糕点。但这吃的出门，概不退换，这是行规。说不准是您一时起了贪心，自己放进去的，想讹上我们，也未可知。”
张掌柜说着弯起了嘴角，脸上的肉挤成一团，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一点也不耽误，尖利的精光从缝中蹦出来。
“你！！！”海棠气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急喘着粗气。
实在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光不认错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说自己蓄意讹诈。
“我在你铺子里一共买了五盒，其它四盒还没打开，这就是证据。再说，要是你糕点没问题，我犯得着找上门来吗？”
海棠心里清楚，人家都那样说了，如今再这样说，便是没有什么用了，不由地声音弱了下来。
钱久旭在一旁冷眼看着，此时也起了身，将海棠拉坐了下来，茶杯递到了她手上，眼神示意她喝茶，自己走上前去。
“张掌柜，你自家铺子里的糕点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们要求不高，就是当面赔礼，将这些剩下的糕点都退了。否则，我和......这位小弟就不在这里和您谈了，我们改到外面谈，如何？”
钱久旭声音淡淡的，似闲话家长般，但这话语中的气势却丝毫不弱，将掌柜逼得后退了小半步。
“你......”张掌柜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别以为，你是钱家大房的少爷，我就怕了你。我们东家可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帮着外人一起来闹，到时候闹到族里，看你怎收场！”
伙计们此时也都认出了钱久旭，这可是之前的东家。见到张掌柜居然敢如此说，都低头躲远了，谁也不愿意去趟这浑水。
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不管得罪了哪边，都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钱久旭盯着张掌柜，眼中漆黑的一团，看不出喜怒。
张掌柜半眯着眼，脸上透出丝丝得意之色，他就知道，提到钱家族里，这大少爷就怂了。
过了半晌，钱久旭突然冷笑了一声，回头冲海棠招了招手。
“赵老弟，走，咱们出去，别搁这儿说了，咱们.....”钱久旭顿了顿，瞟了张掌柜一眼。“去、大、门、口、说。”
字字铿锵，直直地砸进了张掌柜的心里，砸他个猝不及防。
回身抱起糕点，领着海棠就要往外走，被张掌柜挤过来的身子将将堵住了门口。
“大少爷，好话我可是说在了前头。你要真出了这个门，闹到了外面，我可就报官了。到时候咬定这糕点里的虫子是你们放的，这讹诈的罪你们可就担下了。”
张掌柜用他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眯着的小眼睛瞟了一眼海棠，抖了抖脸上的横肉，嗤笑道：“你是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位小哥呢？
你可别自己逞一时之快，最后害了人家。
还有，这一旦报了官，钱家可就让外面人看了大笑话了，您确定要如此吗？”
钱久旭盯着张掌柜，眸中清冷幽深。
他素来清楚，自己这位二叔，银子进了他的口袋便再难出来。没想到，找的掌柜的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还生了一张好嘴，十分能咬人。
想起父亲之前开办这钱记糕点铺的时候，投入了多少心血，才换来的这“金州第一点”的好名声。
只怕日后都要毁在二叔手中了，说不出的痛心。
海棠忙将糕点都放到一只手上，空出另一只手扯了扯钱久旭的衣袖。
事情既然闹到了这么僵，都是一家人，若是闹大了，钱久旭只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还是算了吧！”海棠小声地劝道。
钱久旭低笑一声，出了口长气，谁也看不出他眸中的神色。
“走开。”
语气平淡如水，却莫名地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