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老婆婆衣衫褴褛，似乎眼睛还看不见，正慢慢地往外挤。
“柱儿柱儿，你们谁看见我的柱儿了，我的柱儿呢？”老婆婆一手杵着拐杖，一手往外摸索着，那半眯着不带光的眼睛，透出了几分焦急。
李四看着挂在城楼上的二柱子，心情格外复杂。当日抢王府侧妃的嫁妆，明明是自己最先开始的。
这个二柱子平时有些呆傻估计是被人群挤过去看热闹的，没想到做了替死鬼。
他将瞎眼的于婆婆拉到了一边。“于婆婆，二柱子不见了是吗？这里是菜市口，可不好再往前走了，您眼睛不好，我还是送您回家吧。”
“可是我们家柱儿……”
“您眼睛不好，在这大街上危险，您还是先回家吧，二柱事我记住了，我会帮您找的。”
“哦”于婆婆似乎还有些不愿意被李四安慰着送回了家。
“李四大兄弟，你真是个好人，看到我家柱儿，就让他赶紧回家。总在外头，我这心里不踏实。”
李四想起挂在那里的二柱子，心中羞愧难当，含糊道：“好嘞。”
将于婆婆送回家后，李四又返回了菜市口。官府将二柱的尸体挂在城楼上，说是等着人来认领。
李四答应了于婆婆的，要将二柱弄带回去。但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去认领尸体会不会被官府抓起来。
他将当初一起抢王妃嫁妆的人都召集了起来：“我准备去认领二柱子的尸体了，他是替我们死的，我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挂着，二柱子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就一个瞎眼老婆婆，我要是回不来，就拜托大家了。”说完李四深深地鞠了个躬。
“李四你放心，于婆婆我们肯定会照顾的。只是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去吗？”
“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二柱的尸体我是一定会去认的。”
“李四大义，做了我等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我等钦佩。”
“哪里，大家客气了。那我就过去了，若是幸运能带着二柱子平安归来，咱们就一起照顾于婆婆。”
商量好了，李四便又回了菜市口。
菜市口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李四冲隐没在人群中的几个兄弟点了点头，便推着木板车一步一步往城楼下走去。
“我来收尸，上面是我的家人。”李四站在城楼下喊道。
一个士兵在城楼上望了望，随后将二柱子的尸体慢慢放了下来。
李四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官府这次只是想要找人收尸，并不准备趁机大肆抓人。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了。
他上前接过了尸体，平放在了木板车上。
我应该可以推着车走了吧。
李四想着，昂首朝刚刚有人的地方看了看，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便推着木板车直挺挺地走了。这一走就一直推到了二柱的家里。
“李四，是你吗？”于婆婆听到声音摸索着走了出来。
“于婆婆”李四低低的叫了一声，不知该如何与婆婆开口。
“找到柱儿了吗？”于婆婆说着，鼻子不自觉地嗅了嗅。这眼睛看不清了，鼻子格外的灵，隐隐约约闻到一股**之气。
于婆婆面色一僵，突然就愣住了,紧接着眼泪流了顺着眼下的褶皱滑落下来。
于婆婆伸手擦了擦，“李四，你告诉我，柱儿是不是不好了？我没关系，我受得住的。这两天我这眼皮一直跳，心里怎么都不安稳，我就感觉到要出事。”
杵着拐杖急急的往李四方向奔去，眼见就要撞在板车上，李四忙上前扶住了。
“婆婆，小心些，这有个板车。”
“板车？”于婆婆嗅了嗅，急急地问道：“这车上装的什么？”
“是......是二柱。”李四虽觉得难以启齿，但于婆婆已经问到这份上，便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柱儿，我的柱儿。”于婆婆扑了过去，又嗅了嗅，脸色惨白。“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样了？”大恸之时，身体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李四在旁边看着也红了眼眶，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于婆婆面前。“婆婆，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要抢的王妃的嫁妆，没想到二柱也去了，正好被抓了。”
“我家柱儿脑子有问题，是绝对不会去抢人家东西的，他们就是欺负他是个儍的，才敢这么对他。我可怜的柱儿啊，你死的好冤啊......”于婆婆伤心地哭喊道，并没有怪李四，反而认为官府明摆着就是柿子捡软的捏，随便找个人交差。
“李四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是个好人，要怪就怪咱们百姓地命苦啊。就算是今日柱儿躲过这一劫，用不了几日，我们二人也会饿死在家中，这都是命。怪只怪他没托身在一户好人家，偏要在我家。”于婆婆听到响声，伸手摸到了跪着的李四，忙让他起来。
李四见于婆婆本就悲痛欲绝，还要分心拉扯自己，便没再客套，起身连带着将于婆婆也拉了起来。
“婆婆，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二柱是因为我们而死，理应由我们为他办丧事。以后您由我们来孝敬，您就把我们当二柱使唤就行，我保证绝对饿不着您。”
“好啊、好啊。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啊。”
于婆婆悲恸过后，面色平静了许多，听到李四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她那低垂着的眸子中灰蒙蒙一片，只留下暗夜一般的死寂，杵着树枝做的拐杖，晃晃悠悠地往屋里踱去。
片刻之后，她找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
“李四啊，柱儿身前也没有什么好衣裳，只这一身还算是干净，我老婆子看不见，辛苦你给他换上，也好叫他干干净净地去。”
“好勒。”
李四忙不迭地上前接过了衣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给二柱穿上。几个人抢了嫁妆，手里还有些银子，一起凑钱给二柱买了副棺材。
如今城门出不去，只能就地在院子里墙角挖了个坑，将他埋了，也算是有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