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着黑夜，黑夜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洞口向人间张开乌黑的口，这黑，仿佛倒进了世间所有的黑，黑得吓人。
但置身黑暗中的人，一向是有着灵敏的触觉与视觉的。
宁甜茗躲在暗处，清清楚楚看着秀蝶朝着那团黑墨走去。
两人窸窸窣窣，低低耳语。隔得太远，听不到声音。
静观其变，且看看吧。宁甜茗选择了不动声色。
大概是一刻钟之后，两人交谈完毕，黑影往院子后方走，那边有矮墙高树掩映，不容易被人发现。秀蝶往屋子里走，故意放大脚步声，引人注目。
将军府各院子没有夜训，因此也让一些有心思的人寻着了可乘之机。
兰熙揉着眼睛出门，低声责怪她，“你这般大动作，该要吵醒夫人了。”
“对不起，奴婢下次注意。”秀蝶低声认错，诚恳真诚。
随后，两人各自回了小屋子。
宁甜茗蹑手蹑脚，跟着那团黑影，去了后院儿的矮墙。
黑影也就一般般厉害，爬了半晚，总算是爬上了矮墙，翻墙出去了。
而好巧不巧，宁甜茗看到她身上有东西落下，待她走后，宁甜茗走到矮墙边上，蹲**捡起绿草之间的一张黄纸。
那一张纸，端端正正叠着，有墨迹的香味，大概是写了字的。
夜太黑，她没摊开纸便随手把纸条儿塞进了自己的暗袖里。
夜色沉沉，宁甜茗抱着手，身穿一件单薄的中衣，坐在矮墙之下，等候着。她在等人，等那一个黑影回来。
夜空中，有夜莺惊起。
人来了。
宁甜茗抱着手，站在树根下，眼睛亮亮的，如同猫的眼睛。
那黑影循着来时的路，寻寻觅觅，在找东西。
“是在找它吗？”甜美温柔的声音，打破夜空的静谧，吓得黑影一颤，差点迎面撞树。
惊恐间回眸，转身间想逃。
说时迟那时快，宁甜茗果断出手，快准狠地抓住了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往上一扭，偏生这黑影柔弱，跌跌撞撞，倒地。
真没劲，还没动真格呢，这就倒了？
“你是谁？”宁甜茗蹲下来，蹲在那人身前，伸出手，轻而易举将她脸上的黑面纱扒拉下来。原来是一女的。
黑夜中，一缕月色，冲破乌云，漏下来，刚好，落在那女子脸上，看着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女子不说话，只想逃走。
可宁甜茗禁锢住了她的双手，她感觉那是一双铁臂，她动弹不得。
“暗夜中，穿着成这般，鬼鬼祟祟，所为何事？”宁甜茗的语气，不像平常那般柔和了，语气里，似乎带着刺耳，一针一针，刺着她的耳朵。
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加大，娟子感觉手臂的骨头都快要碎掉了，忍不住出声求饶，“夫人，饶命啊，奴婢，奴婢只是出来散步。”
散步，呵，撒谎都不会撒，还敢出来混！
“散步需要爬墙，散步需要穿成这般，散步要与秀蝶见面？”宁甜茗来了一个灵魂三问。
“奴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定夺。”宁甜茗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度，让她舒服一阵子。
“奴婢真的只是出来散步，却刚好遇到了秀蝶姐姐罢了。”
“恐怕是有意的恰巧吧？”宁甜茗似笑非笑道。
“真没，就是给奴婢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手上生疼，骨头要折断的感觉。
“我可以对你温柔以待，但若是触犯了我的底线，也可以狠毒索命，你可知？”宁甜茗靠近她几分，阴深深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戾气。
明明生得一张无害乖巧的脸，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娟子浑身发抖，仿佛面前的是恶鬼，想大声叫，张开嘴，却叫不出来，“……”
宁甜茗叹息，哎，她明明啥也没做啊，怎么就把人吓得这般半死不活了，有那么可怕吗？
“说吧，给你思考一分钟。”宁甜茗撤开手，背对过去。
娟子的瞳孔还没能回归，那是惊吓之后的效果。
眼看着宁甜茗背对过去，她哆哆嗦嗦颤抖着，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准备逃走。
她开始拖着颤抖的双腿，以手代脚，往身后划去。
“我说过了，别挑战我的底线，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又是阴深深的话语，吓得娟子没了逃走的念想。
不，其实是她浑身僵硬了，动不了了。仿佛中了魔咒。
“奴……婢……”
“废话真多，快说，到底谁派你来的，有何企图，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宁甜茗猛然转身，黑夜中，眼睛闪着阴深深的寒光。
演戏罢了，可温柔可狠毒！
“啊，奴婢……呜呜呜……”
吓哭了？
嗨，真没劲，就派这样一个菜鸟来？
月光重新被乌云挡住，宁甜茗弯腰，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拉了起来，这次很温和地告诉她：“好了，别哭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哭什么哭，得了，跟我回去吧，回去好好款待你。”
屋子里，亮起了灯，娟子跪在地上，满身黑衣乌发，沾满了泥草，狼狈不堪。
宁甜茗不动声色，坐在床沿，手里拿着那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儿，是写给二皇子的。
傻子，还注了名号，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
“二皇子跟你很熟吗？”宁甜茗把纸条放下来，悠悠询问。
娟子死命摇头。
秀蝶刚刚闭上眼睛，却听到了屋子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猛然坐起来，开门出来。夫人的窗户里，透露出一丝丝烛光，烛光映照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不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回头随手拿起了一件衣裙，披在身上，又从枕头底下寻到了银子，准备逃走。
身后，亮起了烛光，隐隐约约间，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得让她恐惧。
她一惊，后退几步，惊慌失措。
烛光下，宁甜茗笑意盈盈，本来是那样无邪的目光，却让秀蝶吓得连连倒退几步，跌坐在床榻上，瞳孔猛然放大，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