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贺兰殊骤然出声，吕玲绮好似方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秦太后笑着歪在一侧，她道：“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虽然董妃怀有身孕，但上官家毕竟是四世三公的老臣。若哀家不照拂老臣，只怕才更要出乱子。往后上官家如何服气朝廷？”
吕玲绮好似被人当头一棒，顿时愣住了。她低声道：“臣女失言了。”
“哀家本以为，这么些日子下来了，你该有所长进了。如今看来，倒是哀家高看你了。”秦太后揶揄道。
贺兰殊笑对秦太后道：“吕姑娘毕竟尚且年幼，太后娘娘不必介怀。况且，本王倒是觉得，吕姑娘率真得可爱。”
秦太后冷笑了一声。
正说着，便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先是有人低声细语什么，随后便听到有女子极凄厉地声音，怒斥道：“滚开！”
那声音尖细，随着半开着的窗棂一到落入殿中。秦太后抬了抬眼，颇不悦道：“什么人大声喧哗？！”
旋即有一个青衣宫娥走进来，吕玲绮略一抬眼，发觉那宫娥模样与成璧神似，正是成玦。
成玦俯身轻声道：“启禀太后娘娘，董妃娘娘来了……她……她要面见太后娘娘。”
秦太后皱着眉头，颇不悦道：“她来做什么？”
贺兰殊要笑不笑道：“想来，许是为妹妹求情？”
“让她回去好好呆着，不要做傻事，平白让别人见了，笑话堂堂天朝居然如此不顾礼仪。”秦太后轻轻出声，颇不悦道：“如此疯癫，难道就无人拦着她？”
成玦旋即战战兢兢地点头应承，正欲转身，秦太后又道：“不对。哀家并未透露要赐死董家那丫头之事，是何人透露给她的？”
成玦略一愣，旋即下跪道：“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们没有太后娘娘的吩咐，是万万不敢透露的。”
“没用的东西。”秦太后颇恼怒，便转而起身朝外面走去。
见状贺兰殊与吕玲绮对视一眼，便也各自跟着秦太后走到了门外。
门前跪着一女子，那女子身上虽然穿着华服，但却披头散发，周围钗环步摇散落了一地。四周并无人敢靠近她，围了乌压压的一圈人。蒋尚书与蒋随云也在一侧，她脸色颇着急，却并不敢说话。
这还是吕玲绮第一次看见董妃——传说中千娇万宠，天子盛宠不衰的董妃娘娘。
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董妃就已经随侍身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两人也算是患难夫妻了。
董妃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如娇花般的年纪。她已有了四个月身孕，肚子微微隆起。风吹过，她的发丝飞扬，乌发显然是精心搭理过，显得颇富有光泽。
蒋尚书悄悄上前，俯下身来，轻轻与她说着什么。董妃咬着嘴唇，一字一字道：“蒋尚书莫要再劝了。妾今日若是见不着太后娘娘，是如何都不会离去的。”
“娘娘何必作践自己？”蒋尚书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如今娘娘身怀有皇嗣，若是有个万一，岂非要赔上千人万人的性命？纵然这些人死不足惜，但娘娘若没了皇嗣，天子又该如何地伤心？”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董妃却只倔强地撇了撇头，不再听她言语。
“哀家就在这里，不知董妃你要找哀家作甚？”
秦太后的声音骤然想起，好似吓了董妃一跳。董妃微微一顿，旋即抬起了头，望着秦太后。
董妃生的极美，一张小脸看起来端庄又美丽。一双杏眼也是长得极漂亮，目光流转，好似秋水泓波般。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却略显哀伤，红彤彤的，看着颇楚楚动人。
她见了秦太后，方才的气势却是全无，此刻骤然软了下身子，伏在地上，哀切道：“太后娘娘竟要赐死妾的妹妹？”
秦太后抿了抿嘴唇，朝董妃道：“你且起来说话。莫要到时候传出去，又说哀家苛待天子后妃。”
说罢，她朝着蒋尚书略一示意。蒋尚书会意，便要扶着董妃站起来。
董妃猛地甩开了蒋尚书，她力气并不大，因而推开蒋尚书之时，自己也险些跌倒。她望着秦太后道：“太后娘娘今日若不给妾一个说法，妾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好，好，好！”秦太后怒道：“好得很！董妃，你若执意如此，那哀家也宁可不要这个脸面了。你现在就撞死罢！”
董妃听了这话倒是愕然愣住了，她流着泪道：“太后娘娘为何非要杀妾的妹妹？”
“你妹妹自己做的孽，难道不该杀？”秦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扬扬眉道：“怎么，董妃？有人告诉你，哀家要杀你的妹妹，就没有告诉你，你妹妹做了什么腌臜得见不得人的事儿么？”
董妃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太后看着。末了，她却好似骤然被人抽空了力气般，软绵绵地伏在地上哭泣。
“妾的妹妹再如何，那上官家的小女儿也断然无事。太后娘娘为了拉拢上官家，居然要断送一个人的性命？”
秦太后冷笑道：“董妃，你当真以为，哀家要赐死你妹妹，仅仅是因为她蓄意谋害上官家那小丫头不成？”
是了。吕玲绮心中想到，秦太后之所以动怒，并非是因为董姑娘蓄意要谋害上官容月这件事本身。而是她居然以秦太后为由头来收买人心。此事才是真正能触怒秦太后的事。
只是董妃好似并不理解，或许并未有人告知她详情。董妃只是泣道：“太后娘娘且看在妾怀有皇嗣的份上，绕过妹妹罢。妾唯有这么一个妹妹，当年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如今兄长已不在身边，唯有一个妹妹能时常相伴左右……”
“董妃，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秦太后颇怜悯地望着董妃，道：“哀家自然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你也莫要以为，哀家真的有那么在意这个孩子。”
她摇了摇头，嗤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筹码，不是哀家的。你这套把戏大可以拿去跟天子耍，哀家不吃这一套已许多年了。”
秦太后道：“来人，送董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