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〇①⑥(1 / 1)

窗外大雪纷飞。

伏铖手腕微转,笔落,写完最后一字。

他揉了揉因长期保持同一姿势而开始酸胀的肩颈,无意识抬头,瞥了眼位于两米开外的陆灼霜。

陆灼霜正在对镜梳妆。

她脸上的妆容依旧惨不忍睹。

原本浓淡适宜的眉硬生生被涂成了两条扭曲的毛毛虫,嘴更是红得像刚吃过小孩一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陆灼霜敲着桌无能狂怒:“这是个什么鬼!”

伏铖悠悠收回目光,嘴角微翘:“夜叉鬼。”

几乎就在他尾音落下的那一霎,一盒蕴含着陆灼霜怒气的胭脂呼啸而来。

伏铖侧身,淡定接住:“师父,你这个月已砸坏了两盒胭脂。”

陆灼霜咬牙切齿:“我恨!”

她都跟二师兄苏衍学了这么久,怎就是学不会!

果然,化妆也是需要天赋的,而她,显然就是完全没天赋的那种人。

陆灼霜这一嗓子吓醒了团在伏铖膝上小憩的小茸,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四顾。

伏铖伸手,挠着它下巴轻轻安抚着,嘴角又向上扬了几度。

“师父,你说过,今年若是再把这两个字挂嘴上,你就是小狗。”

陆灼霜垂眸,瞟他,答得理不直气也壮:“那是凌霜仙子说的,关我陆灼霜什么事?”

说完,气呼呼地走进盥洗室,鞠水去洗面上脂粉。

她脸上的脂粉是用花汁与米粉所制,遇水即化,不消片刻,陆灼霜便素着脸走出盥洗室。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几个少年少女在院子里比赛扫雪,又恐会惊扰到凌霜仙尊,竭尽所能地压着嗓子交谈。

他们所不知的是,这些声音落在距仙路仅一步之遥的渡劫期修士耳中,无异于贴在她颊畔耳语。

太阿门的冬天跟闹着玩似的,没有半点寒意,唯有海拔最高的破虚峰峰顶能见到雪。

雪在南方地界可是个比灵石还稀罕的玩意儿,每年入冬,来破虚峰扫雪就成了全门派最抢手的活计,平日里瞧着和和气气的同门全都争得头破血流,想尽了法子来给自己争取名额。

破虚峰的扫雪名额究竟有多难抢呢?

用院中扫得最卖力的那个小胖为例,他愣是以替师兄弟倒十年夜壶为代价,换走了最后一个名额。

只贪图一时享乐的小胖尚不知,不择手段的后果是——夜壶居士这诨名将会伴随他一生。

陆灼霜掀起窗帘一角,看着院子里闹腾的少年少女,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她又撇头看了眼不苟言笑的伏铖,恨铁不成钢地道:“十六七岁的师兄师姐都比你活泼,就你一天天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伏铖亦抬头望她,毫不客气地回之:“二十岁出头的夫子都比你稳重,就你一天天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陆灼霜抿唇,眯起了眼:“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是吧?”

伏铖收回目光,从善如流:“不敢不敢。”

话是这么说,他神色却未变,一看便知,是在敷衍。

陆灼霜也懒得去追究,她要求不高,表面上过得去就行,她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师父,自没必要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她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踱步走来检查伏铖功课。

经过这两年的练习,他如今的字也算是写得有模有样。

陆灼霜见之,满意地点点头,再练个几年,这笔字便能配得上这张脸了。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晌午。

院子里扫雪的杂役弟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开破虚峰,雪倒是见着了,却未能一睹凌霜仙尊真容,未免有些遗憾,也不知明日来此扫雪的同门可有这个福气?

待到那群弟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苍茫天地间,伏铖方才走出竹楼,着手准备今日的午膳,陆灼霜则径直走向地窖。

地窖里大大小小摆了十来个酒缸,前年酿的青梅酒还剩不少,去年便没再酿新酒。

陆灼霜将陈酒灌入小坛中,又取来红泥小炉,以文火温着。

她其实不好酒,就是格外嘴馋罢了,什么东西都想在家里囤上一点。

一口陈酒入喉,陆灼霜又开始后悔了,后悔去年酿了这么多青梅酒,早知道,就全都做成盐渍梅,不但能泡茶还能用来做菜。

陆灼霜才喝一口便觉没意思,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把地窖里那些酒送出去。

她掌心捏着一团雪,边想边往厨房所在的方向走。

厨房中,备好午膳的伏铖正在净手。

一抬头,陆灼霜正朝他笑,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拳头大的雪球迎面砸来。

伏铖没来得及躲开,一脸无奈:“师父……”

陆灼霜插着腰哼哼唧唧:“你这小鬼越来越不好玩了。去年还和我打得难舍难分,今年就变糟老头了?连个雪球都搓不动?”

伏铖睫毛颤了颤,堆在他长睫上的积雪纷纷被抖落在地。

“我快十岁了。”他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永远长不大似的。”

陆灼霜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吃饭,吃饭。”

今日又是吃火锅。

这种传统的双耳铜炉锅最适合涮羊肉,可陆灼霜挑食,嫌羊肉味膻,伏铖便将锅底换成了牛腩和萝卜。

铜炉才上桌,陆灼霜便迫不及待地捞起一块送入口中。

牛腩是伏铖一早便用砂锅煨着的,炖足了一整个时辰的牛腩软烂鲜香,十分适口。

更绝的,还是与牛腩一同炖煮的萝卜,吸足了汁水的萝卜外层绵而不烂,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中间芯子却是脆的,仍保留着萝卜的口感和清甜。

陆灼霜一连吃了两碗才停下来。

她上午吃了不少零嘴,胃里留给牛腩锅的空间就只剩这么多。

吃饱喝足的陆灼霜又直勾勾盯着伏铖,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伏铖心生戒备,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陆灼霜说:“这位小大人可否再饮一杯青梅酒?”

满脸戒备的伏铖摇头似拨浪鼓:“不好。”

哄弟子喝酒这一事,陆灼霜去年得逞过一次。

伏铖到现在都忘不了,他是如何被陆灼霜唆使着跳下水池,又是如何将池中那只活了近千年的灵龟给偷走,最后若不是师祖及时赶来,那只活了千年的灵龟怕是早已成为盘中餐。

他与陆灼霜两个醉鬼也因此被师祖罚了半年的禁闭,前不久才被刑满释放。

往事不堪回首,伏铖这辈子再也不敢碰酒。

雪又开始下,簌簌落了一地。

今年伏铖窗前那树梅花开得格外好,来年初夏怕是又得被硕果压弯枝头。

可是连吃两年青梅,陆灼霜早就腻了,寻思着,要不要在梅花谢后栽上一株梨树。

梨是北方水果,太阿门所处的雍州不适宜栽种,每年八月底才能吃到从北地运来的梨,还都是些皮粗肉糙耐运输的品种,陆灼霜不爱吃这些,却也没办法,只能被迫接受。

放眼整个雍州,也就只有破虚峰顶的气候适合栽种梨树。

陆灼霜打好腹稿,与伏铖商提了嘴要将青梅换成梨树,伏铖并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午膳过后陆灼霜又张罗着要去望月峰。

伏铖闻之,耷拉着脑袋:“怎又去那里?”

陆灼霜将妆奁上的瓶瓶罐罐一把扫入布兜里,头也不抬地道:“学化妆呀,你若不想去,就留在破虚峰自己玩。”

伏铖愈发不开心,拧着眉头道:“我没说我不去。”

小朋友还使起小性子了,落在陆灼霜眼里,只觉气鼓鼓的小徒弟可爱至极,比平日里那副老干部的模样顺眼千倍万倍。

她伸出罪恶之手,正欲去掐小徒弟鼓鼓的脸颊,岂知,被他给躲了过去。

陆灼霜不服气,放下布兜,双手齐上,左手按住小徒弟毛茸茸的脑袋,右手趁虚而入。

指腹捏起小徒弟颊上嫩肉时,陆灼霜满足地眯起了眼,发出一声喟叹。

伏铖却在睁眼瞪她:“师父!”

陆灼霜挑眉,顺势在他另一侧脸颊上掐一把:“一天天的板着个棺材脸,还不就是个小朋友?”

说完,托住他下颌,用食指提着他嘴角向上扬:“小小年纪整日苦大仇深的是要做什么?来~笑一个,小朋友笑起来才可爱嘛。”

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对方还是自己师父,伏铖还能怎么办?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了呗。

伏铖已彻底放弃挣扎,待陆灼霜玩够,乖乖跟在她身后。

望月峰与破虚峰的气候天差地别,这里依旧绿草如茵,感受不到半点冬日寒气。

陆灼霜与苏衍对视一眼,神神秘秘的进了里屋,徒留伏铖一人在院中乱逛。

望月峰不似破虚峰那般清冷,遍地是修士。

伏铖年纪小,又生得这般好看,过往的师兄师姐都想逗他玩。

起先,他还能耐着性子去敷衍一二,眼看人越围越多,他索性钻入花丛间躲了起来。

耳根终于清静下来的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透过头顶花与花之间的间隙,凝神望着碧蓝的天。

几个望月峰弟子走来,折下一枝带刺的蔷薇。

“近两年仙尊频繁来我们望月峰,也不知是不是……”

“但愿是罢,都四百年了,仙尊也该忘了那人。”

“咱们峰主好歹也是修仙界第一美男,勉强配得上仙尊罢?”

脚步声逐渐远去。

伏铖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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