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顾相思瘦了很多，皮包骨摸着就硌人，哪里是普通人以为的“千金之躯”。鼠疫也好，虫灾也罢，为了百姓和士兵把自己往死里逼。都说皇族生而高贵，可顾相思这幅模样哪里与“高贵”二字沾边？
君楚昭其实不喜欢这样的顾相思，报复一个身不由己的好人和一个恶毒心机的坏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虽然结果都没差。
事实上对于前世龙域的背叛，君楚昭与其说气愤龙域欺骗她的感情，倒不如说她恨龙域过河拆桥，对她的族人和士兵下死手。
她知道龙域不爱她，只是因为前世她太爱龙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宁可数年如一日地活在被帝王宠爱的幻象中。龙域最后打醒她的自欺欺人，痛苦的同时她反而释然了，脱掉重负，从此不会再眼瞎去追求那可笑可悲的执念。
真正让君楚昭在情感上感到背叛与欺骗的是顾相思，她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位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当时在她的心里，顾相思是比龙域还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君楚昭喃言，问顾相思也是问自己。
然而顾相思被点了睡穴，睡得死死的，没有半点反应。
君楚昭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嗤笑一声，不再多想，继续顺着顾相思的经脉为她用内力蕴养身体。
君楚昭守了顾相思一夜，快天明的时候解开她的穴道，抽身离开。等太阳出头，顾相思才悠悠转醒，原本酸痛的肌肉已经好转。身上是说不出的惬意，有谁帮她按揉过了。
是谁？
“姜将军？”
顾相思喊了一声，而后想起姜云涛这个时候应该还没从蜀道回来。
顾相思余光扫过到手里的护身符心下明了，昨夜君楚昭应当来过。她有些发神，随后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来，攥紧护身符将它贴到心口。
快到午时，君楚昭接到报告，有军队地进入穷奇关。君楚昭本以为是蜀道的人，在城门上向远方眺望，浩浩荡荡的队伍越来越近。
队伍后方巨大的府旗迎风招展，旗面深紫作底，白虎伸出尖利的爪牙踩在赤红的烈焰中，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
猛兽嘶吼，似乎随时要冲破旗帜的禁锢。
君楚昭一眼便认出这是哪只势力，“楚王府属下第三武军，吊睛白虎。”
这是龙城手中攻击力最强的军队，一直暗中行动，直到龙城被封楚王后才摆到明面上。记忆中，前世龙城被封楚王应当是明年年初，时间又提前了半年。
姜海天曾经跟她说过万事发展都有必然的规律，因果轮回，生生不息，如果一个环节出现意外，那么整个局面都会完全不同。
她的重生是个那个意外，以至于现在遭遇的事情和前世相比有太多变化。这些变化让她庆幸与前世轨道偏离的同时，又伴随对未知的恐惧。
紧随白虎府旗后的是巨大的青鸾军旗。虽为鸟兽，其锋芒与尖利丝毫不亚于前面的白虎。当年也是威震八方的战神旗，因为常驻云都，所以青鸾的威名多少年不曾听闻了。
军队进入城关，君楚昭打开城门迎接。
来的人都是熟人。
率领白虎军的是程国公府小公爷程琦，镇北侯府青鸾军则是由顾君泽带领。
“楚昭！”
程琦看到君楚昭很开心，翻身下马，一个健步就冲到她面前。
短短半年时间不见，程琦和当初浮躁的小子完全不同，个子高了半个头，人也沉稳很多。虽然还是大大咧咧，君楚昭却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丝前世翩翩公子意气少年的模样。
“好久不见。”
君楚昭也露出笑容，向他们问好，“程将军顾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君泽依旧是温柔和善的模样，嘴角带着浅笑，一路的风尘没有掩盖他半点风采。
顾君泽说，“许久不见楚昭倒和我们生疏了，若是不介意，还是像云都一样叫我顾大哥吧。”
君楚昭有些尴尬，心里扭捏纠结好久，幸好她脸皮厚，面不改色的回应，“是，顾大哥。”
“这就对嘛，”程琦一把揽住君楚昭的肩膀，乐呵呵地说，“大家都是好友，就不要介意这些虚礼。对了，我最近很厉害的哦。”
“嗯。”君楚昭目光停留在白虎军旗上。
前世她与程琦认识的时候，程琦已经接手程国公
府，白虎军则淹没在历史当中。
当年白虎军一出世便剿灭东部流寇，北上荡平草原，楚王威名震慑大兴。
君楚昭在佩服龙城的同时，对白虎领军很感兴趣，本想接触却怎么也调查不出那人的背景。后来顾君泽、龙城相继离世，白虎军打散并入其他部队，加之她入主中宫不能过多干预军中事务，更无从查起。
没想到竟然是程琦。
时间紧迫，君楚昭收起心头杂乱的想法，直接说道，“事不宜迟，先进城商议要事，至于军队，还请暂时在城外驻扎，今日大家应该不会留在这里。没有时间为你们接风洗尘还请见谅，等到灾情过后我再请大家喝酒赔罪。”
程琦大笑，“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是带了好几千兄弟。”
关于不能驻守穷奇关这点程琦顾君泽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事实上他们真正的主力部队并没有进入穷奇关，而是守住交通要道随时待命。
君楚昭只觉得肉疼，荷包空空连带着心都空了一大块。
朝廷援军到来给穷奇关带来一份希冀，君楚昭看到好些将士脸上都带上笑容。
进入城关后，一路上程琦都在左右环顾，对穷奇关充满好奇。
“第一次来战场吗？”君楚昭问他。
“嗯，和想象中的边关有点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边关是什么样子的？”
“塞北黄沙，孤雁寒鸦。可是穷奇关高墙石壁，分明就是座石头城，没有北方战场的样子。”
程琦说话有意思，大家被他逗乐了，笑出声。
君楚昭看看程琦，再看看顾君泽，他们曾经是敌人，针锋相对，相互恨得咬牙切齿，不死不休。可正因为如此，当他们成为同袍战友，君楚昭觉得特别安心。
很快所有将军到主营议事。
等所有人到齐，顾君泽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提出治理水域的问题。他手下有不少治水的人才，和当地的治水官员相互讨论，很快确定了大方向。
君楚昭对于治水也不懂，只能保证全力配合，做好后续工作，“具体实施还需要结合具体情况，我会派人带你们到前线实地考察。水道变
化一事还要和草原盟军商量，这些交涉我会去做，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这是自然。”程琦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君楚昭，“关于太平涧，你怎么看？”
“目前不能动。”君楚昭严肃地说，“穷奇关外的几万人现在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动太平涧只会打草惊蛇引起骚乱。如今占据太平涧的是齐御巴图尔，此人不容小觑，收复太平涧不是易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灾情。”
“嗯，”程琦了解，不过还是不甘心，“那我们什么时候大干一场？”
“放心吧。”君楚昭低头看向沙盘，太平涧位于太平盆地西部边界，地势地平土地肥沃，东宽西窄，西部也接壤丘陵，本是易守难攻的地势。可如果太平盆地东部水道堵塞，地势改变，齐御巴图尔能守得住吗？
君楚昭心里这样想，到嘴边却换了种说法，“先把灾情顾好，以百姓的安危为重。既然已经从军，以后立军功的时间多着，也不急一时。”
“也是。”
程琦把太平涧的事暂时放到脑后，开始说起周边几个城镇虫患泛滥的事。
医阁内，顾相思和军医们还在与虫子死磕。她面前摆着许多人体器官，一部分是真的，另一部分是寄生虫吞噬后变化而成。
“这种虫子的同化程度很高，变化后与原本器官几乎完全一致。”顾相思两块骨头仔细鉴别，“目前可以知道的是，如果在虫子没有完全吃掉寄生部位之前杀死这种寄生虫，经过修养是有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这也是治疗的重点。对了，麦奇，关于杀死这种虫子的方法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哈利术士麦奇回答，“可是杀死虫子的同时，那种虫子会攻击患者的意识。已经实验十个人，活下来的只有五个人，疯了四人，昏迷一人。”
“全军覆没么？”顾相思放下骨头沉思，随后说起昨晚的发现，“关于这一点，昨天晚上我发现这种虫子会和人体内的某种东西产生反应，今天通过提取，时候发现这个人之前服用过一种名叫奇芒的药草。经过试验，这种药草会让寄生虫产生异变，达到中毒的效果。”
“中毒
？”
“嗯。”顾相思继续说，“虽然这种药不能直接杀死虫子，却能够破坏虫子的意识。不管怎样，先用这种药试试能不能抑制虫子在人体内的生长速度。另外我去问过穷奇关原来管理库房的士兵，奇芒这种药草很稀少，所以确认有效后寻找同等药效的药材。”
“好。”
有了方向，军医们也不至于绝望。
为了确保能够第一时间观察到寄生虫的变化，包括顾相思、麦奇等人在内在身体内都种入虫卵，背水一战。
要么在短时间内解决虫子，要么就被虫子吃掉一起葬身穷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