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不信天命,更不信灾星一说,更不认同天煞孤星这种从出生就加持在她身上的莫须有的罪名。
她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刻开始就在谋划,故意接近君家、顾家,一点点积累自己的筹码。从清河到云都,从小小的地方官衙到朝廷,步步递进,增加自己的筹码。
顾相思自信而自负,她决不能容忍有人操纵她的未来。
她要证明那场天命不过都是场笑话。
镇北侯第一次送她风铃,有赠予平安祈祷祝福的祝愿,与镇屋娃娃意思贴近。可是在大兴,风铃也有割离分别之意,镇北侯是不想和她在前十八年太过亲近。
这种疏离从她第一次见到镇北侯时就刻进骨子里。
无论镇北侯夫人对她如何好,无论顾君泽如何宠她,她和顾家中间永远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她是天煞孤星,世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镇北侯小姐的身份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高不可攀,无比尊贵。可对她而言却是如鲠在喉,藏着掖着,对任何人吐露不得。
她是县主也好,郡主也罢,就算成为皇帝手下的能臣都没能让她从宗祠中抬起头。
从很久之前她就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有谁真的把她看进眼里过?
顾相思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地面的碎片,陷入沉思。
海棠从鸢尾那知道顾相思震怒的事,她不知道郡主为什么那么生气,惶恐地端着粥进去。一进屋,海棠就感受到屋内极其压抑。空荡荡地房间犹如四四方方的盒子,不断向内挤压,压得她抬不起头。
听到海棠进来,顾相思抬头看她,目光冰冷,如同看待死物。海棠吓得一激灵,可下一刻她却发现顾相思眼中已然恢复如初。
她想解释,顾相思打断了她,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东西放下,你滚出去,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也不想看到你。”
顾相思面无表情,神色冷漠。海棠想起刚刚顾相思眼中的杀意,连忙将粥放下,行礼之后匆匆离去,大气也不敢喘。
迈出门槛,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海棠腿一软,跪在
门前。残留的恐惧和后怕浸满全身,忍不住颤抖。
海棠不明白为什么一串风铃会让郡主如此愤怒,明明之前她看到风铃的时候郡主还同她有说有笑,可今日怎么就……
山茶整理好书房资料,准备去顾相思身边贴身伺候。她一路走过来发现郡府里的人一个个神经紧绷,她心里犯疑,走过院子见海棠正跪在门口。
山茶震惊,要知道郡主对海棠向来溺爱,不管犯什么错都不会怪她,这回怎么罚跪了?
她左右看看,因为郡主生气,大家都躲了出去。院子里就只站着鸢尾,她走过去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海棠怎么跪在那?”
鸢尾本就六神无主手无足措,见到山茶如同见到主心骨似的将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山茶是郡府里唯一知道风铃背后故事的人,一听风铃被顾相思摔碎就知道坏了,赶紧朝屋里走。
海棠抬头看向山茶,想求得帮助。可山茶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进入里屋,没多看她一眼。海棠睁大眼睛,郡主和山茶的反应太冷漠,她以前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失落。
郡主好像有很大的秘密,山茶也懂,唯独她像个蠢货一样什么都不清楚。
海棠咬紧牙握紧拳头,心有不甘。
山茶进入房内,走进里屋,看到顾相思抱膝坐在炕上,头发散乱,眼神浑浊。山茶晓得顾相思很缺乏安全感,抱膝把自己团在一起是她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
“郡主……”
山茶小心翼翼地靠近顾相思。
顾相思身子微震,抬头看到是山茶才放松下来。她深吸了口气,见到山茶又四处看看周围大抵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理理自己的头发,淡漠地问,“她是不是在外面跪着?”
山茶见她如此,松了口气,知道顾相思已经冷静下来,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嗯,听鸢尾说她出去之后就跪着。”
山茶蹲下,从怀里摸出纱巾,将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捡起的来。
顾相思问,“委屈吗?”
山茶笑了笑,温柔地说,“您从没对她发过火,更别说罚她,这一回怕是委屈坏了。”
“该她的,
宠了这么多年宠得无法无天。”
顾相思抹了把脸,这些天她一直在强撑着,直到刚刚那股劲卸了,疲惫排山倒海地扑过来。这种疲惫与压力融合在一起就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从儿时开始她就一直负重前行,被大山与锁链铸造的枷锁困住。
有些事说出来也是无病呻吟,就算在心里想想也是矫情。
“我没罚她,”顾相思闭上眼睛,往后移了几步,靠在窗边。她长叹了口气说,“一会你出去叫海棠起来,别一直跪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山茶顿了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应声道,“是。”
她将碎片包裹在一起,内心复杂,最后还是抬头问,“郡主,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您这么溺爱海棠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隐情?”
因为什么?
顾相思苦涩地笑道,“哪里有什么隐情,只是我想留着她的天真、纯净。那是我们都没有的东西。”她顿了下,又补充说,“也是我唯一羡慕的东西了。”
山茶眼神黯淡,郡主对海棠的宠溺日日增加。海棠被宠坏了不知大小,几次冲撞郡主。现在她还天真幼稚,一心想着郡主,可如果哪天海棠变了呢
山茶心里陡然升起这个念头,她握紧手中的碎片,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能想到的,郡主也会想到,倒不必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发愁。
“你出去吧,我累了。”
“是,郡主。”
山茶收拾完碎片,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门外,海棠见到山茶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山茶。山茶也是个心软的主,过去把她扶起来,轻轻地为她擦掉眼泪。
里屋空无一人,顾相思小憩了会,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醒来之后四肢发软就像漂浮在水面上。顾相思坐起,挪到床边,拿过凉透的粥小口喝着。
她最近吃得很少,也没什么胃口,可她知道自己还是犟着吃下去。别的也就算了,她还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去见君楚昭,装可怜是一回事,底子还是要扎实。
顾相思迫切地想去见君楚昭,渴望依偎在她的怀里,躲在她的
□□下。
胡关,君楚衍接到消息,在草原出现蝗虫的痕迹。
伍军豪汇报的时候还忍不住说,“这蝗虫是神兽吗?怎么哪里都有?”
君楚衍瞪他一眼,伍军豪自知应当慎言,讪讪笑了笑摸摸鼻子不说话。最近他才被君楚衍提上来做副将,他还不想调回去。
君楚衍直摇头。
他在桌面叩击,严肃地警告伍军豪。
“军豪,你大哥现在调回江北,直升为正二品江北大将。前些日子江北司马寄信过来,交代我要照顾你。以前你虽然是主营护卫军受我和父亲直属命令,在编制上附属于楚昭旗下。平时楚昭在军营里,我不好驳她面子。赤云军注重自由发展,你们只要保持基本纪律。但是我黑曜军更注重军纪规矩,有些东西我不想单独教你!”
“是!”
伍军豪立定站直,老实站好,不敢再不正经。
君楚衍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重新看向手上的册案,翻阅几页后,在册子夹缝中看到一片轻巧的金制书签。
君楚衍眼神微变,他拿到书签,闭目冥想,内力注入其中。果不其然,在书签内部发现了那头疯狗的气息。
他挥退伍军豪,叫出影卫,“库尔巴特,这是疯狗让你带来的吗?”
库尔巴特也心虚,声音都低了下来,“启禀少主,是狼王,他让属下给您说明日三更,北部沙海湿婆口见。”
君楚衍眼神阴冷,气势凌厉,对于齐御巴图尔和库尔巴特私下勾结的事他竟然毫不知情。一掌过去,掌风击打在库尔巴特身上,生生将他击退三丈远。
“你是他的奴隶还是我的奴隶?胆敢背着我为他做事!”
库尔巴特呕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他撑着最后的力气,翻身伏跪在地,展示自己的臣服,“属下不敢!属下永远是少主的奴隶!”
君楚衍稍微消气,他也没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处死库尔巴特,只用掌风训人,算是小惩大诫。
“下次,没有我的命令,你和那只疯狗再联系,你就自己滚回妖谷领死。”
“是!”
库尔巴特亲吻地面,以示忠诚。
君楚衍挥手
让他下去,“滚。”
“是!”
库尔巴特应声,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里。
君楚衍拿起书签,指甲擦过食指指腹,划破皮肤。鲜血从伤口溢出,汇集在一起,他将血滴入书签当中。只见在鲜血融入书签的瞬间,书签空白的表面出现一阵狼兽图文。
望着金片上的孤狼啸月,君楚衍握紧双拳,指甲刺入皮肉当中。
齐御巴图尔此次邀约,说明他即将做出抉择。
如果这个选择与大兴的利益相违,届时就算是那只疯狗,他也要将其斩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200:39:20~2020-08-0401:1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