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金钱才是真正的魔法。
这个结果算是情理之中了，楚长璀也不知道自己在意外什么，他还以为自己能在一团乱麻中抓住一根线头，但对那些游客来说，这里并非是孩子们口中的魔法乐园，也并非是玩家们所看到的恐怖副本，而是最寻常不过的游乐设施。
“他长什么样？”
女人有些奇怪地指了指商品上的标签：“这样。”
楚长璀把帽子上的标签翻过来，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绅士拿着帽子，眼睛几乎眯成了两条小缝，连皱纹里也透露出慈祥。他还留着一撮白色的胡子，尖尖地打着弯，像是特意迎合人们对魔法师的想象，但这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
看来是没有任何有帮助的东西了。
楚长璀离开了商店，其他玩家已然不见踪影，不过他也不依赖团体行动。楚长璀慢悠悠地顺着大路走下去，却没想到没走几步，又再度看到了黄右的身影。
“你刚才去哪了？”黄右问他。
“没去哪。”
楚长璀的视线越过黄右，落在他身后。他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停在这，看到项目的标牌才有所领悟。
这里是伯娜夫人的人偶工坊的入口处。
他们一醒来就已身处于人偶工坊的出口，自然对入口有些陌生。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于门口排队的长长人群。
具体来说，是人群中的一个人。
“李杨！”
李杨还是带着那串金链子，站在队伍里，像很多游客一样，倚着栏杆，埋头玩着手机。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死了吗？”有玩家回过头来问黄右。
“没有啊。”黄右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怎么在这里啊？”
玩家炸开了锅，毕竟李杨之前的怪异表现所有人有目共睹，又加上黄右的暗示，俨然把他当作了杀鸡儆猴的牺牲者。这不由得让所有玩家都对工作人员，游乐园的权威代表们，惧怕了三分。
而现在他又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那个男大学生模样的玩家试探性地拉了拉李杨的
手：“喂，兄弟，你还好吗？”
李杨半天才从手机上转移了注意力。
“是我，呃，我刘蒙啊，还有我们，你不认识了吗？”玩家指了指其他人。
李杨瞪着眼睛摇了摇头。
“和他客气这么多干什么？”玩家中一个大汉粗声粗气道，“这小子和那个黄毛联合起来耍我们呢？”
“你傻吗？”有人立刻尖声反驳，“之前那个项目死了这么多人可是真的啊。”
“那什么，要不你出来和我们聊聊？”刘蒙问他。
李杨立刻甩开了手：“我还要玩呢，我还要玩呢。”
“他手里的手机哪来的？”文科问，“他之前不是说没有手机？”
“对啊，我们的手机都不在身上。”
“还说你没手机？你这谎编不下去了吧。”
“喂，拿他手机看看！指不定能打个电话啥的。”
玩家又七手八脚地挤过去拿李杨的手机。
“啊——啊——”李杨叫着躲闪，可是栏杆之间的距离就那么宽，他前后都是人，想挤也挤不到哪里去。
还是刘蒙占得先机，箍住了李杨的肩膀：“我抓住他了！”
那个大汉两步上前，隔着栏杆一把抓住李杨的手，向后一扯：“给我老实点！把手机拿来！”
李杨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刘蒙傻了：“卧槽，你干啥啊。”
“什么啊，我都没用力……”大汉低头，自己的手上，握着一只软趴趴的手，还连着半截手臂。
“卧槽卧槽卧槽！！！”
大汉跳了起来，把手臂甩到地上：“我tm哪知道我力气这么大啊！！”
杨呈金凑过去看了两眼：“你们急什么！”
他弯腰捡起那节手臂，将断口处转给其他人看，虽然手臂上的皮肤、静脉，连汗毛都栩栩如生，但断口处却只有是几圈深棕色的木纹。杨呈金毫不费力地掰下其中一根手指，果然，截面处都是光滑的木头关节。
李杨还在躺在地上打着滚惨叫。
“什么鬼啊？”
“这tm是啥？”
“等下等下，那他手机呢？”
“在这在这。”文科捡起
在打斗中滚落的手机，“我看看……呃，好像不太对劲……”
凑近看了才知道，这哪是什么智能手机，不过是个塑料壳子，按了按钮，里面的灯就会闪几下，说是小孩的玩具还差不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团闹剧中，一张红纸从栏杆下方滑了出来，被风一吹，差点就要被卷跑了。楚长璀用脚踩住，捡起来。
是积点册的第一页。
楚长璀差点没有认出来，因为那张易碎的纸张仿佛像是在红墨水里浸过一样，红色的印泥布满了整张纸，压得透不过气来。偶尔能从空隙处，看到人偶娃娃层层叠叠的笑容，让人想到了下雨天的蚂蚁窝，水一涨，蚂蚁们被冲出来，就是这么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或死或活，也分不太清了。
楚长璀感到一阵恶心。这张纸上起码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印章，那么李杨究竟在这玩了几次？哪怕一次是十分钟，还要算上排队的时间，他们往返过来不过几个小时，怎么算都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连自我意识都失去了，身体也似乎逐渐变成了真正的人偶……
楚长璀拿着纸的手指上也沾上了印泥，红得刺眼，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掉了。这传单也无从下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黄右抽走了纸，捏成一团，做了个投球的动作，准确地把它扔回了李杨身边。李杨也不喘也不叫了，靠着一只手臂颤颤巍巍地把身子支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捡起了纸团，慢慢挪回了游玩的队列中去。
“好了好了，插曲看完了，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吗？”黄右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蒙等人茫然地抓着栏杆。
黄右：“我怎么知道，你要不问李杨啊。”
杨呈金道：“你之前说过他没死，他确实没死，只不过……”
只不过在这里遭受无尽的折磨。他的木头身体不会渴，不会饿，不会困，不会累，只是在兜兜转转一遍又一遍地玩下去。
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要是一不小心，也会成为下一个李杨。
“就是啊，你到底是为什么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们？”
“要是你当时提醒一下他……”
“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黄右神色不变：“你们上去把他脑袋折了他不就解脱了？”
他看了两眼，没人作声，又道：“你们还走不走了？不走我走了。”
见他真的拔腿就走，众人又没那么群情激愤了，又有些拉不下脸。
文科跟了两步，又不想太显眼，赶忙解释了两句：“你们想啊，再说也没办法……现在还是先把我们手头的任务做了……”
有人领头，其他玩家自然是顺势而下，哪怕不情不愿，也跟上了黄右的步伐。
“没错，还是自己要紧。”
*
尖笑洋馆的位置十分显眼，因为整栋楼就是一座黑色的城堡，几个高而尖的塔顶镶嵌着破碎的彩色琉璃。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在琉璃上折射出橙黄色的光芒，更多的还是窗后黑暗幽深的角落，偶尔能看见白色的影子漂浮着路过那些窗户，时不时留下一串串嘻嘻嘻的笑声。
城堡里的空调也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掩盖在毛线蜘蛛网后方的出风口大力运送着寒冷的空气。灯开得很暗，仅仅是足以看清面前道路的程度，通道两边挂着意义不明的抽象油画。
好歹游客挺多，人头攒动，一下就把营造出的恐怖氛围打消了不少。
等待时间总是漫长而枯燥的，长长的队伍在黑乎乎的大厅内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见到了出发的站台。游览车是一个个深色的复古绒布沙发连接而成，二人一排。
沙发又厚又深，坐下的游客们几乎是陷进柔软的垫子中，高高的后背隔绝了前后排之间的视线，毕竟看到前面游客摇摇晃晃带着毛茸茸的饰品的脑袋，再恐怖的特效也是白费功夫了。
文科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以前玩恐怖游戏总骂主角作死去什么闹鬼的别墅啊神经病院啊小村庄啊，没想到这次我们也要变成作死的主角了……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吧。”
文科：“进去后克制住自己，千万不要作死引怪啊。”
楚长璀：“你怕鬼？”
文科顿了顿：“啊，也不是，但有时候迷信一下，
死亡flag还是要规避的。”
楚长璀疑惑：“比方说？”
“比方说……”文科挠了挠头，“不要分头单独行动，不要乱摸奇怪的东西，听到奇怪的声响不要好奇，注意看头顶，杀完怪物记得补刀这种，应该是恐怖场景通用准则，当然也不是一定有效，最好我希望能闭着眼睛一路坐到终点……啊呸呸呸，这句话怎么感觉也是个flag啊。”
黄右插话：“flag再多也抵不过主角光环。”
文科：“时代变了，现在全灭的恐怖片也不少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文科磨磨叽叽地上了车，楚长璀坐在她后面那排，身后是杨呈金和他的女友，二人自然是再往后坐了一排。
楚长璀本以为没人和他坐在一排，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身边一沉，刘蒙对他的视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那什么，我看这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