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那黑鱼寨是否会找来？”
陆安平沉默半晌，望着洞庭水波，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柳迟目光一转，似乎看破他心思，撇了撇嘴道“洞庭水面上也有规矩，黑鱼寨劫掠船只，折损了性命，也算咎由自取不过背后牵着黄鹄山，也许有些棘手！”
他着，面带期许，将目光转向师傅。
眼前这少年看上去文绉绉的，但任侠仗义，先是帮了朱瑞，后击杀水寇、引开龙鳅，他希望师傅出面调和，保下陆安平。
陈四龙略顿了下。
他继任大排头多年，知晓黄鹄山的厉害，那是真正的出尘道派，尤擅剑诀，远不是排教能比然而眼前少年也是不凡，除遁甲宗传承外，与三苗存在渊源，甚至有采食日精这样传闻中的修行方式
抛开这些，少年虽不够稳重，和徒儿柳迟一样，但这件事却是做得对！
想到此处，陈四龙一脸郑重，道“无非是几个水寇罢了，黑鱼寨也不至与排教撕破脸，更不会惊动黄鹄山那些修行人！”
柳迟见状，脸色也变得兴奋。
可昨夜明明有两位修行人陆安平仍皱着眉头，疑问道“黑鱼寨究竟与黄鹄山有什么关系？”
“先前你无人指点修行，这回老朽确信了！”
陈四龙笑了笑，旋即一脸凝重，“其实，黑鱼寨是黄鹄山有意无意，暗中扶持！”
“什么，黄鹄山是旁门左道吗？”
陆安平很觉震惊，先前历山上众多正道修行人总算维护着面皮在他的观念里，放任劫掠这种事，也只是姚化龙这般狠毒左道干得出。
陈四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玄门正宗，方外四九道派之一！”
“这”他惊讶得不出话。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柳迟凑过来，浓密的眉毛翕动着，打岔道，“方外那些道派又不是无欲无求”
接着，他想起陆安平也属方外道派、甚至有更为高妙的传承，忙闭上嘴，心地望了望师傅。
“道法修行讲究法、财、侣、地！”
陈四龙望着满脸讶异的陆安平，正色道“法是道法，便是道门九艺之首，也是修行的根本！”
“炼化炉鼎的道法何止千百种，然后有些泛泛，有些却能通，也因此方外道派门户之见极深不过有一点共通，成名的大派均有高妙道法，甚至能超脱五境，羽化成仙”
陆安平回过神来，想起夷陵正一观那些不事生产的道士，疑道“黄鹄山之所以纵容黑鱼寨，是出在财字？”
“不错，修行最耗财，单符箓，寻常符箓取些黄符、朱砂、毫笔、烟墨就能绘制，但若提高符箓威力，材质便要讲究，比如你那方铜符，不知费了多少”
“再炼制丹药，材地宝取用极难，往往还有价无市换做炼制一柄飞剑，耗在的精金、赤铜也不菲这柄分水刺，便传了几百年！”
“道门修行又不是弃绝人间，各地修宫观所需木材不少落在排民身上，那些方外道派也是类似，少不了有些俗物，所需银钱哪里来？”
“黑鱼寨就是这样的角色，帮黄鹄山收敛钱财，搜寻材地宝，偶尔也打探些消息只是不公开宣称罢了！”
陆安平不禁有些感慨，幼年关内流浪时为银钱所苦，没想到出尘的道派也暗中聚敛难怪为了一株人参，姚化龙与尹奇争斗了几千里！
“侣是指师尊、道友、道侣这些”
陈四龙指了指柳迟，缓缓道，“修行得解脱，何其之难！没有师长指引，连感应地灵气这道槛也过不去，还有凤初境的点玄关更有琴心境采药冲庐，若无人护持，真可谓九死一生老朽便卡在这里多年了！”
“到这！”陈四龙凑近了眼，关切道，“我劝你心些，尤其是破境关口！”
陆安平点点头，仔细想来从夷陵城脱身时，炉鼎有些反应，好在有金乌扶桑图护身，修行方面始终没有大问题。
“地，便是修炼道场了，往往是名山大川、洞福地这些灵脉汇聚处，寻常地方灵气总归薄弱了些！”
陈四龙缓缓站起身，瞥了眼远处，呵呵笑了声，“所幸咱这洞庭还算不错！”
而后，他活动了下筋骨，望着低头思索的陆安平，道“排教不论私隐，只谈恩情，我这徒儿很赞赏你你虽然是道派嫡传，又有重宝，却像是暗中摸索的散修”
“我给你指条路子！”
“君山岛不定期有修行人聚集，交换些材地宝、丹方丹药之类，我想各地大约都有，多跑几次也熟悉了只是大多是散修，真正的大派弟子极少出现”
“倒是正一观偶尔有些弟子，变卖些符箓、灵器之类，偷偷摸摸的”
墟市
陆安平无声念叨着，暗想五阴袋中那些珍宝，不知能换取多少银钱
“我记下了！”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他点了头，接着道
“那四九道派有哪些？”
“四九道派，是道门十三家玄门正宗的并称，分四大道派，与九道派，不过这里虽，比寻常散修、道派强了许多”
轻柔的水波中，陈四龙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连朱瑞也起了兴趣，转过头，托着下巴细听。
“四大道派，分别是正一、清微、蜀山、太白！这里面都是高来高去的羽士，甚至不乏得道成仙的，比如那正一祖师！”
“龙虎山正一派不用多，随大乾立国一跃而起，传闻排教的祖师曾与正一祖师有过几分联系”
陈四龙难得露出一分得意，瞥了眼柳迟与朱瑞，接着道
“清微派在秦岭终南山，相传是广成子嫡传大弟子黄玄颐所创，传承也近三千年了，大多执道派牛耳，直到正一兴起才略压了半分老朽远在江湖，也听过终南山玉虚宫的名号！”
“蜀山派，在蜀中峨眉山上，立派一千多年，比排教早了许多！据传祖师为长眉真人，合派任侠仗义、嫉恶如仇，俱是入世的剑仙，尤其擅长剑诀！”
“太白剑宗，神神秘秘，来历不明，也擅剑诀，也在秦岭，不过是另一侧的太白山！”
陆安平暗暗点头，旋即听到身后朱瑞略显稚嫩的声音“那九道派呢？”
“我曾听师傅过，”陈四龙目光悠远，缓缓道，“东海三千里外，有座流波山，其实也是孤岛，上面有沧溟派，是广成子三弟子葛玄英所传，特别擅长炼器！”
“还有一头灵兽夔牛，出水时风雨大作，声音如雷，常用尾巴敲打腹部奏起音乐，其实仔细想想，和湖中水怪很像嘛！”
朱瑞咯咯笑了阵，一旁的柳迟撑着竹竿，陆安平回想起沧溟派年纪相仿、却入腾云境的宁浮生、颜崇两人，不禁低下头。
“霍桐派，在江南道霍桐山中，相传是女仙萼绿华留下的道统，全派俱是女弟子”
“青城派也在蜀中，青城山上林木葱茏，四季常青，据祖师青城丈人也是广成子嫡传弟子不过青城弟子偏爱玄修，不像蜀山弟子那样走动！”
“罗浮派，在岭南道，不像排教在岭南道西头，它却是极东的海丰郡，离中原较远现任掌教的名号，好像叫轩辕集！”
“王屋派，在北方王屋山中，传闻其传承至上古，以阴符经立派，和其他道派不同他们弟子极少、擅长卜筮测算，积极入世，只是不像正一观广布道统，也不像蜀山派行侠仗义，而是辅佐帝王将相”
这倒是很独特
陆安平轻笑了声，听陈四龙继续讲下去。
“神霄派，在北方黎元山上，以景霄大雷琅书立派，据是广成子四弟子所传，叫王玄君！这一派人，尤其擅长雷法，有一门叫对，九重神霄雷的法术！”
“然后是黄鹄山三元观，据祖师丁鸿，从洞庭湖底得了一卷玄元经，参悟得道，建立三元观也有玄元经是广成子留下三元观尤擅剑诀，在洞庭一带如神仙一般，因此黑鱼寨才有恃无恐！”
陆安平眉头微皱，想起瞎子所放剑丸，刚欲开口，便听到陈四龙继续道
“还有仙都派，在缙云郡缙云山中，这一派擅长幻术，不像寻常道士那般粗浅据啊，其祖师原本是海底巨蛤幻化成的龙，吐气便成市井城郭，奇妙非常”
“终于完了！”陈四龙扯扯粗衣，喘了口粗气。
“师傅，”朱瑞怯生生地开口了，“沧溟派、霍桐派、青城派、罗浮派、王屋派、神霄派、三元观、仙都派，你才了八个！”
“少了一个？”
陈四龙嘀咕了声，拍拍脑门，旋即道“还有应龙宫，在清江郡，离得不远！”
“这一派崇奉真龙，擅长驯养水族，尤擅水系道法起来与咱排教有些共通！”
“嗯，这下全了！”
朱瑞凑到柳迟身畔，认真地点点头。
“陆兄弟，”
陈四龙的称呼很客气，语调则一如既往轻缓，“你那遁甲宗的名号也听过，好像也是广成子嫡传，祖师也是玄什么？”
“申玄芝！”
陆安平骨碌站起身，木然地答道，脑海中仍盘旋着刚刚的四九道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