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咔吱咔吱的踩雪声，断断续续响了大半夜。
直到天快亮时，才彻底安静下来。
楚天行完全没有理会，一时打坐修炼，一时学习语言，只当外面那些异动不存在。
见他如此淡定，薛子薇也安下心来，吃饱喝足后就修炼起来。
天亮后。
山洞里的空气稍微有点浑浊，楚天行便过去将堆在洞口的积雪推开透会儿气，顺便抓了把积雪搓了搓脸。
薛子薇来到洞口。
看到山洞前雪地上，那向着同一个方向过去的，大片凌乱的脚印，她不禁有点吃惊
“这……怎么全都是人的脚印？昨晚过了这么多人，可怎么没有听到人声，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人气？雪地行走还有打赤脚的？寒暑不侵的高手么？”
楚天行不以为意，走出山洞，拉开架势，打起易筋锻骨篇，口中说道
“昨晚过去的，未必是人。”
“啊？”薛子薇一呆“不是人？那是什么？”
楚天行道
“你先自己观察，看看有什么不对。”
说完就专注打起拳来。
薛子薇走出山洞，四下里仔细观察了一阵，说道
“还真有些不对哎！
“一些脚印，是一脚有鞋，一脚没鞋。
“一些脚印旁边，零散落着一些锈蚀很严重的铁片，看上去像是甲片。
“有的赤脚脚印，从印记形状上看，脚掌感觉根本不是血肉饱满的人脚，倒像是干尸似的……咦！”
她盯着一只干枯的手掌发了会儿呆，指着那皮肉干枯的断手，转头看着楚天行
“有个家伙把手给落这儿了！”
楚天行慢悠悠打着拳，拳势运转之际，浑身肌肉骨骼，隐隐发出推磨一般的轰轰轻鸣，表情波澜不惊地悠然说道
“嗯，我已经看到了。”
薛子薇有点小紧张，两手握拳
“所以昨晚过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鬼吧？”
楚天行好笑道
“子薇你不会是怕鬼吧？
“身为电音如来三代徒孙，修习如来一脉神功，超渡亡灵鬼怪，难道不是你的拿手本事么？”
薛子薇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这一脉的功夫，对阴邪鬼祟等外魔，是有很强的克制效果。
“但我是女孩子哎！
“女孩子怕鬼，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楚天行道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个世界，应该确实是有‘鬼’的。
“不是这里的鬼，跟咱们通常认知上的鬼魂，可能不是一回事。它们是有实体存在的，可能跟传说里的僵尸更像一点。”
薛子薇好奇道
“那这里的鬼，也会跟僵尸一样吸血吃人么？”
楚天行道
“这个……等我打完这趟拳，咱们去看看昨天杀的那些骑兵就知道了。”
一趟易筋锻骨篇打完，楚天行拿毛巾擦了把汗，回山洞把行李收拾进黄铜戒指中，就跟薛子薇一起，向着昨天击杀那队骑兵的位置掠去。
没过多久，两人就抵达目的地。
“我昨天一共打碎了五个骑兵的脑袋。其他骑兵尸体都相对完整。”
看着地上五具被冻住的无头尸体，楚天行缓缓说道
“相对完整的尸体都不见了，只剩这五具无头尸……子薇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薛子薇抿了抿嘴唇，指着雪地上的一处印记。
“这里，原本躺着一具尸体。现在，尸体不见了，旁边有手撑的痕迹，尸体躺卧的痕迹前方，则出现了新的脚印……”
一边说话，她一边在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情形。
一具静静躺着的尸体，突然仰坐而起，双手一撑地面，缓缓站起，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再看向周围消失的尸体留下的印记，喃喃道
“所有完好的尸体，都变成‘鬼’了？”
“不错。”楚天行点点头
“五具无头尸毫无异状，保持着昨天死时的模样，身上没有任何啃咬痕迹。
“说明这里的鬼，并不吃人——至少不吃尸体。
“完好的尸体消失，有自行起身走动的痕迹，说明它们都变成了‘鬼’。
“看来这个世界的‘鬼’，拥有把尸体转化成同类的能力。”
他看着大片脚印前行的方向，说道
“这些鬼前往的方向，正是昨天那队骑兵过来的方向。照此推理，昨天那队骑兵，可能是斥候，专门前来探查‘鬼’的动向。”
薛子薇一惊
“那我们把斥候都给杀了，昨晚过去的那些鬼，岂不是不会被发现？
“那要是这些鬼杀进人类的地盘，制造出更多的鬼……
“这岂不是我们的罪孽？”
楚天行不以为然
“那些斥候自己找死，可怨不着我们。”
事实上，根据瑟琳娜读取记忆获取的信息，这些在极北之地服异，防备“冬鬼”的军队，其主要成员，大多都是些犯下重罪的人渣、恶棍。
他们本该被处以极刑，只是出于废物利用的考虑，才将他们发配到极北，防备每年一度的“冬鬼”之灾。
虽然整支极北军团中，中高阶将领算得上正常人，也存在一些只是斗争失败，被放逐至此的失意者，以及怀着高尚情怀自愿前来戍守的志愿者，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像昨天那支斥候小队，就没有一个是好人，都是罪行累累的惯犯。
之所以不做逃兵，只是因为身上被下了无法抹去的咒术烙印，一旦逃离极北之地，立刻就会咒发身亡。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戍守极北，并服从命令做一些极危险的哨探工作。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变成好人。
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暴露恶棍本性。
当然，这样的细节，楚天行不能轻易说出来。
毕竟明面上，他跟薛子薇一样，都是初至贵地，没有任何情报来源的异界过客，所以只能带着薛子薇，根据点滴线索慢慢推理了。
楚天行对杀那些斥候毫无感觉，薛子薇本来也是对他们的生死并不在意的——她虽是佛门弟子，但电音如来一脉素来不避杀伐，自卫杀敌，天经地义。
但不避杀伐，不因自卫杀敌而愧疚，却并不代表，她就能对某些可能导致无辜者丧生的灾难视而不见。
“天行。”
薛子薇双手合十，作祈求状
“咱们跟过去瞧瞧吧！
“这些斥候虽然该死，但如果因为他们的死，让那些‘鬼’伤到了无辜……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楚天行淡淡道
“这些斥候是我杀的，与你何干？你为何过意不去？”
薛子薇道
“那你是为了我，才出手那么狠，一个活口都没留的嘛！
“如果有无辜因此而死，就会有业力落到你头上，那我当然会过意不去啊！”
楚天行失笑，摇了摇头
“你之前还说怕鬼，现在又不怕啦？”
薛子薇宝相庄严
“身为佛门弟子，超渡亡魂，帮它们解脱，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岂因畏惧退避之？”
以楚天行的本性，异界人是死是活，跟他真的关系不大。
不过，谁叫他有点特殊的小爱好呢？
人在异界，不好好放飞一番自我，那岂不是白来这一趟了么？
再说已经在这附近，等了小半个白天加一整个夜晚了，如果有救援的话，也早该到了。
可既然现在都没有等来救援……
那就基本可以确定，昨天他跟薛子微被吸进来的那个空间通道，只是某种时空奇物制造出来的临时通道。
在他进来之后，那临时通道就崩溃了。
所以即使有救援，也不会直接出现在他跟薛子薇过来的这个地点。
那么，再守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楚天行抬手，摸了摸薛子薇那颗他早就想动手摸摸的小光头，嗯，手感真好。
完了笑着挥手
“走吧。”
薛子薇一缩脑袋，摸了摸被他灼热掌心触碰过的脑瓜，脸儿有点发红。
见他朝着群“鬼”前往的方向大步前行，显然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心里顿时美开了花
“天行，谢谢你呀。还有，那个……你还真不嫌弃光头呀？”
楚天行笑
“你驾驭得住嘛！一点都不难看，手感挺好，我还真喜欢。”
薛子薇道
“那我不蓄发也可以么？”
“可以啊。”
“太好啦！我这一脉功法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自从修炼之后，身上就不长毛了……想要把头发养起来，至少得半年不能运功修炼……”
“那电音如来这一脉功法，还真是纯得不能再纯的佛门功法啊。”
“其实身上不长毛也挺好的。除了没头发有点不好之外，别的都挺好哦！要不今天晚上，我给你看看？很漂亮的哦！”
“注意安全，请勿飙车。”
“嘿嘿嘿……”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施展身法，踏雪无痕，奔行如风。
前行二十余里，所经之处，尽是大雪覆盖的荒芜。
不仅没有人烟，山上、林中，甚至连大一点的野兽都看不到。
两人看到的最大的生物，就只有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灰兔。飞鸟也是极少，只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动物这么少，不仅是因为气候严酷。那些‘鬼’的气息，也会令动物们本能地畏惧，不自觉地远离此地。”
正说时，前方出现了三三两两，正在雪地中跋涉的身影。
两人飞掠到一道山岗之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三五成群，在林中涉雪前行身影。
那些身影从远处看去，与常人并无多少区别。
但运足目力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活人。
都是些躯干枯瘦，穿着破衣烂甲，拿着破烂武器或是干脆赤手空拳，体表覆着薄薄冰霜，面目枯槁乃至腐烂、瞳孔冰蓝的“活死人”。
它们不知疲惫，不断前行，动作看上去比活人稍显迟缓。
但楚天行知道，这只是假象。
当冬鬼发现目标，发起攻击时，它们会变得像猎豹一样迅捷凶猛。
并且它们还不是毫无理智的智障。
它们能像狼群一样围猎，懂得像大猫一样潜伏偷袭。一些强大的冬鬼，还可以指挥下层冬鬼。强大冬鬼彼此之间，还能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特殊“语言”交流。
总之，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怪物。
它们不吃人。
但对活人，乃至一切活物，都有着不知原因的刻骨仇恨。
它们会杀死一切它们能抓到的活物，并在其死亡之后，将尸体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这些鬼……活死人，到底想干什么啊？为什么……一直往那边走？”
“也许在寻找活人……”
刚说到这里，二人下方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十几个活死人，飞快地向着二人所在的山岗奔来，速度之快，竟不逊奔马。
“站得太高，被发现了。”
楚天行微微皱眉
“速战速决吧，不然引来更多的活死人，就稍微有点麻烦了。”
说话间，他身形一晃，如疾光电影一般，迎着活死人们飞掠而去。
刚行两步，身后破风声响，却是薛子薇赶了上来。
见楚天行回头瞧着自己，薛子薇一脸认真地说道
“既然是我提议过来看看的，我就不能再躲在你背后啦。”
楚天行一笑
“好，那咱俩就一起降妖伏魔，超渡亡魂。”
说话间，二人已与迎面冲来的活死人们相遇。
当先一个活死人高高举起锈迹斑斑的战刀，照着楚天行一刀劈落。
刀法并不精妙，但势大力沉，很有几分严谨气象，其生前恐怕是一位不弱的刀手。
不过在楚天行面前，这等活死人几乎毫无威胁，劈手一掌亢龙有悔轰出，龙形掌力一下就把这活死人轰飞出去，身体还在半空，就被附着高温火劲的掌力爆成了一团火球。
即使是最低阶的普通冬鬼，普通士卒也很难将之杀死。
因其致命弱点只在头部，不将其头部击碎，就无法令其停止活动。
但对楚天行这样的准大宗师来说，击杀一头普通冬鬼，并不比杀死一个普通士兵更难。
不过楚天行对杀这种无血无泪，不会哀嚎求饶的行尸走肉兴趣不大。
因此出手格外干脆利落，一掌一个，将自己面前的冬鬼统统轰成了碎片。
薛子薇的效率也并不比他稍逊。
她虽不避杀伐，却也不会像楚天行一样享受杀戮。超渡这些死后还不得解脱的活死人，自然更是干脆利落。
而电音如来一脉的功法，也着实对这等邪祟有着特殊的克制作用。
薛子薇都没有施展降三世明王拳，只是双掌之上，冒出半虚半实的琉璃金光，轻轻一掌，就能把一头冬鬼打成灰烬。
死在楚天行手下的冬鬼，不是被高温引燃身体，烧成焦炭，便是变成一地碎片。
死在薛子薇手下的冬鬼，则只余一小团灰烬。其打法，无疑比楚天行更加环保。
十几头冬鬼很快就被二人杀戮一空。
之后两人也没多作逗留，避开冬鬼数量最多的谷地山林，仗着轻功走地势险峻的山脊，又前行二三十里，渐渐不见了冬鬼痕迹，显然冬鬼先锋尚未抵达。
再行一阵，一阵伫立在险要之地，背后有一条河流的石头城堡，出现在二人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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