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宪皱眉，听着儿子描述他们在帅府的经历。
那位楚夫人，并没有羞辱他们。
而是正常的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当做一般的病患，上门求治，她就不计前嫌的给医治了。
她亲自医治不说，还把董忠信给留下来，留下他照顾他们的妹妹。
董宪的脸色一时间好了许多。
“真是没想到，一个女子，一个内宅妇人，她竟有这般的气量……”董宪摇头，“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董忠义也连连点头，“所以这件事，儿子还有想法……母亲这般不省事。如果她还能从大牢里出来……父亲不如以生病为由，把母亲送去庄子上养着吧？”
这话，已经在董忠义的舌头尖儿上打了几个转了。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若有别的办法，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母亲为这个家带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无疑都是雪上加霜。
倘若不是他的生母，他可能直接建议父亲休了她！
但正因为是他的母亲……休是不能休的。让她去庄子上，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已经是他的孝心了。
董宪也点了点头，“且让她在牢里冷静冷静吧！你……你说楚夫人只收了四十五两？这也……太少了吧？”
“楚夫人说不少了，这就是医治的药钱，已经她做‘手术’的价钱。”董忠义忙说，“儿还准备了赔礼，赔礼是赔礼，不和医药钱混在一起的。”
董宪嗯了一声，“如此，也好。待我好些了，必要亲自上门赔罪。”
三日后。
秦语叫人通知董家人，上门接人。
董宪这会儿已经能下床，他便和长子一起来了帅府。
先前躺卧在床，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董秀娟，如今竟然在丫鬟的搀扶下，于回廊间，慢慢踱步。
她虽然走的不快，而且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歇，但她的气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太多。
她脸上有血色了，嘴唇也是正常的红色。
跟先前病恹恹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董宪不由瞪大了眼睛，“娟儿？”
“爹爹！”董秀娟一抬眼，看见父亲和长兄，连忙让丫鬟扶着她，走出廊间。
她在院子里，朝爹爹和长兄蹲身行礼。
董宪还不知道女儿的血漏之症，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他的眼睛里只有惊喜和欣慰。
而董忠义却是知道，所以，他看着妹妹的目光很是复杂。
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他们带妹妹回去，一切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那个男人是谁？妹妹为何会被他破了身子？并珠胎暗结？
而且，这么久了，为什么妹妹从来没有向他们提过？
就算不好告诉哥哥，难道母亲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是她瞒得太好了？还是母亲没有尽职尽责？
董忠义想到这里，对母亲的抱怨更多了许多。
“楚夫人说，我已经可以出院了，她给开了药。我按时吃药就可以了。”董秀娟告诉父亲。
董宪连连点头，“我们得去好好谢谢董夫人，若非董夫人，今日我董家怕是要添好些丧事了……”
董宪喃喃说道。
秦语在花厅里，见了董家的几个人。
董忠信因为在这儿，照顾妹妹，住了几天。
他眼底不由都是急于分享的兴奋之意，“哥，你不知道……”
“回去再说。”董忠义竟此家中变故，倒是沉稳许多。
他和父亲一起躬身行礼。
曾经骄傲，自视甚高的他，今日却将腰深深的弯成了九十度。
这是大夏文人的大礼。
秦语淡笑，叫他们起来。
父子俩脸上都是惭愧感激之色。
这叫秦语略感安慰，“好在不是一家人，都是董夫人那种糊涂虫。好赖不分，还想道德绑架人。”
董宪也立即提到了董夫人的事儿的，“前两日，下官病倒在家……在旁人面前不好说，在楚夫人您面前，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下官正是被那糊涂的贱内给气倒的。下官卧病在床，人事不省，没想到，她却又出昏招，竟然跪在帅府外，做什么负荆请罪的事儿。
“唉，就算要负荆请罪，也该是董某人来。董某没有管好贱内，董某家中待客的失礼，真是贻笑大方了。幸而楚夫人竟然不计前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愿意医治董某人的女儿……这真是以德报怨，我董家上下感激不尽。”
董忠义和董忠信连忙再次深深鞠躬。
秦语摆摆手，“董大人不必妄自菲薄。董夫人嫁于您的时候，可能性情已经是那样。说实话，她前后的几番作为，确实让我很不喜欢。如果是冲她，你们家的闲事，我绝不会再管。”
董宪连连点头，脸色愈发惭愧。
“但董大人教养的儿子知礼数，懂进退。年轻人还是很好的，所以，我不想因为和董夫人之间的不愉快，就耽误了董小姐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才肯叫他们进了我帅府，给她看诊治病。董少爷愿意相信我，愿意接受这鹿邑尚未见过的医术。也是勇气可嘉。很多时候，都是医患双方的努力，才能达成你我都满意的结果。并不全是我自己的功劳。”
“惭愧惭愧……”董忠义连忙说道。
他没想到，秦语竟然还能夸他，这真叫他受宠若惊了。
“不过，你们若是想为董夫人求情，叫她离开牢狱的话……这事儿我帮不上忙。”秦语说道，“因为抓人的不是我。我也不管前院儿的事儿，那是元帅的事情，也是军中的事情。我一个内宅妇人，手不敢伸得那么长。”
这话在董家人听来，更是刺耳得很，他们家几个男丁脸上火辣辣的。
人家楚夫人如此有能力，人家都说，不敢把手伸得那么长。
可他家董夫人呢？却跑到帅府门前来作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是，是，楚夫人说的极是。我们今日不是来求放贱内出来的，我们只是来接娟儿，以及感激楚夫人以德报怨。”
董家人稍微试探了一下，就被秦语给挡了回去。
他们也再不敢提放了董夫人的事儿。
他们这日，把董秀娟接了回去。
鹿邑实在太小了，不管是帅府，还是董家人，都没有大张旗鼓。
但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鹿邑的上流社会，几乎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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