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猛地一震。
他竟没有察觉到姬夜欢是何时出现的！
“你说谁是蝼蚁啊？”姬夜欢的身影在黑影面前显现，澎湃的精神力把黑雾身周全部笼罩起来。
黑影怪笑道“这种伎俩，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话落，他变为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半空分散开，随后又重新组合，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姬夜欢身后。
几缕黑雾飘飘荡荡地向姬夜欢耳鼻里钻，那雾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若是被对方得逞，下场会如何几乎不用想。
没有小火苗保护，姬夜欢暂时不想与黑雾硬碰，迅速向一侧闪去。
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姬夜欢低头一看，才发现竟不知在何时，她的双手双脚已经被黑雾束缚住，动弹不得。
“蝼蚁就是蝼蚁，竟然妄想与我作对！”
粗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无处不在，黑雾缭绕，把姬夜欢淹没。
黑影见姬夜欢毫无反抗之力就被雾气吞没，顿时大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猖狂的大笑未收，耳边却传来淡淡的声音“散。”
随后，浓郁的黑雾散开，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红衣少年。
“你竟然没事？”黑影不敢相信。
要说姬夜欢是因为有那诡异的蓝火护体才毫发无损，但刚才的蓝火显然并未出现，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很意外？”姬夜欢淡笑道“你就算再厉害，对我来说，也没用。”
她一边说着，分心扫一眼下方。
她不清楚这团黑雾的真实实力，但绝对不会低于灵皇境界。
北堂掣的精神攻击本就强悍，加上黑影的气势压迫，广场上本就不多的人又有近半丢了性命。
还能勉强坚持的，只剩下一些中级灵宗和高级灵宗。
但这些人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叶昶柠和云无悠在广场上盘膝而坐，额头都浸出了些汗迹，脸色微白。
凤漓和段瑶也如此，全神贯注地抵挡北堂掣的精神攻击。
令人意外的是，身为低级灵宗的十七看上去比较轻松，甚至还能站着。
九歌自是不必说，仿佛没有感受到精神攻击一般，看上去悠闲自得，甚至在姬夜欢看过去时，还挑了一抹魅惑邪肆的笑，用口型问她“可需要帮忙？”
姬夜欢收回目光。
那些人的死活本与她无关，她会站出来，完全是因为北堂掣。
北堂掣显然被黑雾中的人控制，在超负荷使用精神力，若是继续下去，很快就会因为精神力透支导致彻底意念彻底消散。
而她，怎会让他轻易死掉？
北堂掣被困在这里只剩下执念，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是否也与他一样，依旧在想着他？
她就看一看，这世上，是否真的会有矢志不渝的感情？
……
地面上，数道暗红色夹杂着黑气的丝线从地面新鲜的尸体中溢出，向那黑影汇聚而去。
“嗬嗬，没用？”黑影似乎也意识到黑雾对姬夜欢无用，便改变了策略。
他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黑影突然一挥手，两边黑池中的水迅速化为两条大型水柱在半空汇聚，与黑影融为一体，变成一个身高数丈、体型庞大的水巨人。
水巨人占据了广场上近半的空间，整个场地都显得逼仄狭窄起来。
它只是动了动，地面都晃了三晃。
还幸存下来的众人看到水巨人如此恐怖的体型，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仿佛已经踩在心口上，顿时肝胆俱裂。
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绝望恐惧直接把他们淹没。
他们，肯定逃不了一死！
明明那么多困难都坚持了下来，即便遇到那么多危险他们都幸存了下来，难道，还是要死在这里吗？
“我不想死……为什么要让我碰到这种事？”
“我也不想死，我想回去，我还没有向师妹表达我的心意。”
绝望而悲伤的气息很快弥漫开来，在绝大部分人心底
这时，一个悲壮的高喊声突然响起“要想出去，只有把这个怪物杀死！”
“我们一起杀了他！”
“对，杀了他！”
在巨大的危机压迫下，那些学员们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但，在他们想要反击之时……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不能用了！”
“我也是！我连最简单的招式都发不出了！”
所有的师生都发现自己已经不能使用灵力，这让他们的惶恐又增加了一层。
一直没把此地当一回事的九歌蓦然发现，身体里的灵力运转变得迟缓，他竟也不知在何时中了面前这丑东西的招。
“哈哈，这里是我的领域，你们谁也别想逃出去！都惶恐吧！颤抖吧！你们越是惊惧，味道便越是甜美！”
伴随着狂肆的大笑声，水巨人抬起脚。
那一条由黑水汇聚而成的腿，足足数人高，脚更是比人更大，仅仅是抬起来，便已经让人心神剧震。
‘轰’一声，水巨人的脚落到地面，地面一阵剧烈晃动，众人尖叫着闪躲，但已经失去灵力的他们哪里能躲得开？
数人直接被踩在脚下，被黑水腐蚀消失。
惨叫声大喊声响彻在整个广场上，凄厉而绝望。
姬夜欢迅速闪身，避开水巨人攻击的范围。
看着在广场上大肆追逐人群的巨人，姬夜欢眉头微锁。
这东西不惧她的精神封锁，又没有实体，现在小火苗又精神萎靡，想要除掉它，很是棘手。
况且，有九歌这个定时炸弹在，她的一些底牌还不想暴露出来。
一抹绯色出现在身边，九歌有些无奈道“小夜儿，我现在是帮不了你了。”
姬夜欢挑眉，她根本没有打算要请外援。
九歌道“这里是这丑东西的地界，我的实力已经被压制到最低。”
姬夜欢眉梢扬起“你也觉得丑？”
九歌显然没想到姬夜欢的关注点竟然在这上面，竟怔了一瞬，随后才笑道“是啊，这鬼东西简直脏眼。”
姬夜欢赞同地点头“刚才在一处密室中遇到几头更加丑陋的玄兽，出去后一定要好好洗洗眼睛……”
“哈哈，小夜儿也不喜欢丑东西？”
“当然，这么丑陋简直有碍观瞻。”
两人的观点竟是如此一致，像是找到知己一般，在如此紧张凝重的气氛下竟聊得欢快。
听到两人轻快愉悦的声音，水巨人追杀其他人的脚步猛然停下。
分明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暴躁的情绪，显然对自己被忽视显得极为不爽。
“你们真是找死！”
水巨人双手握在一起，抬高，然后狠狠地向两人砸下！
姬夜欢虽然在与九歌聊天，但也一直注意着水巨人的举动，在水巨人动作时，身体便已经快速向一侧飞退。
但她刚动，腰间便被环上一只手臂，男人低沉华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小夜儿，你的速度不够，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风在耳边刮过，转念之间，姬夜欢便已经被九歌带到别处。
这里空旷无比，只有一个平坦的广场，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九歌凌空站立，右臂依旧环着姬夜欢纤瘦的腰身。
姬夜欢侧头睨他一眼“你确定，不是在占我便宜？”
九歌抓起她垂在一侧的手放在他裸露的胸口上，低声笑道“那你占回来。”
男人声音带磁，笑着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姬夜欢感觉到紧贴着他皮肤的五指一阵发麻。
她轻眯着眼，指尖贴着皮肤滑到一处，眉眼含笑“只是摸一下怎么够？”
一阵如过电般的酥麻从少年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传遍全身，九歌紫眸骤然变深。
他有过的女人虽多，但那些女人从来没有谁不长眼敢碰他的敏感处，眼前少年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轻触，时不时划过敏感点。
像是有一根羽毛轻柔地挠，挠到心底，却又不曾真正落下，全身的躁动无处安放。
九歌呼吸微重，深紫色的眸紧锁着笑意轻佻的红衣少年。
从未有人给过他如此强烈的感觉。
即便那些女人脱光了躺在床上做出最妖娆淫荡的姿势，他也不曾有过全身发热的感觉。
而她只是轻微的撩拨，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动。
这样的少年，他怎会轻易放开？
他一定会把她禁锢在身边，好好品尝她的滋味——直到，他腻了为止。
……
两人又贴在了一起，让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人差点吐血。
卧槽！这两人怎么这么浪，在这种危机时刻，竟然还在！
能不能收敛一点？！
水巨人一击不中，见两人不仅不把它放在眼里，反而还无视得彻底，更是狂躁无比，一甩手臂，离得近的学员们全部尖叫着躲避。
水巨人右臂举起，硕大的手臂携着劲风猛地扇过来！
“现在先把这个丑东西解决，回去之后，让你摸个够。”九歌揽着姬夜欢，轻轻一跳，再次跳出数丈开外。
姬夜欢双手环胸，表情闲适，看戏一样“你确定你现在能解决？”
“小东西，不要怀疑我的能力。”九歌压低声音在姬夜欢耳边暧昧道。
话是这么说，九歌却还是没有打算与水巨人硬碰硬。
他现在实力被压制，与这么庞大的水巨人硬碰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数次攻击都没有效果，水巨人愤怒地大吼一声，声波过处，撕裂耳膜。
其他人纷纷捂住耳朵，感觉耳朵里有温热的液体留出来。
声波来势凶猛，九歌身体一顿，脚下慢了一步。
水巨人的双臂再次举起，再高高砸落！
眼看两只巨臂砸下，九歌想要避开显然已经来不及，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姬夜欢。
姬夜欢毫不犹豫地准备率先逃离，却发现，水巨人的动作突然顿住，两条黑水凝聚的巨臂上方，慢慢覆上一层浅蓝色冰凌。
远处，夜珏面色冷得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眸中更是被冰霜完全覆盖。
姬夜欢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冰凌在凝聚的瞬间，便很快消散，两条巨臂再次凶狠砸下！
很显然，夜珏的能力也受到限制，难以发挥出来。
但仅仅这片刻的阻拦，已经足够九歌飞离水巨人双臂的攻击范围。
九歌带着姬夜欢刚离开，一道剑光闪过，强大无匹的剑气撕裂空气，划破虚空，狠狠斩向数丈高的水巨人！
剑光威势强横，带着无可比拟的攻击性，水巨人高大的身体瞬时被斩为两半！
虽是由水组成，这一剑对水巨人的伤害依旧不可想象，水巨人一声惨嚎，全身的黑水都开始剧烈翻滚。
“竟敢伤我，不可饶恕！”
无数黑水再次汇聚到水巨人被劈开的两个半身，竟然形成两个同样巨大的个体！
“小夜儿，你的侍卫捅马蜂窝了。”九歌看着眼前两个遮天蔽日的大块头，叹了一口气“以我们现在被压制的实力，解决一个都勉强。”
姬夜欢迅速转头，看到十七煞白着脸用剑撑着身体，嘴角血迹肆意蔓延，滴落在地。
刚才那一招，现在的十七根本不能驾驭。
姬夜欢淡淡道“哪里是捅马蜂窝？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两个大家伙，就算加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一个强？”
九歌道“你还真是维护他。”
姬夜欢不答，目光落在眼前两个水巨人身上。
重组起来的两个水巨人中，其中一个已经抬起脚，直接向玄衣侍卫踩下去！
巨人体型大，速度快，以十七伤重的身体，想要避开几乎不可能。
感觉到身体上方强横的压迫感压下，脊背都发出‘咔嚓’的声响，双脚因为强大的压力陷入地下。
胸口血气汹涌，十七深黑的眸光变得黯淡。
还想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
但是好像再没有机会了。
在危险降临下来的瞬息之间，十七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从六岁初入姬府，到跟随在少年身边，日复一日，机械而麻木地重复。
直到那双灵动含笑的眸为他的生命注入活力，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马背上、阳光下，少年那一抹比阳光更加明媚的笑上。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浓黑的颜色，沉重而压抑。
却有一抹淡淡的清香，突破黑暗，强势占据鼻端。
黑暗无光的世界里，一抹火红破开暗幕，出现在玄衣侍卫面前。
十七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目光一瞬不瞬。
“这么入神，莫非是在想本公子？”姬夜欢握着侍卫的手腕，把他从巨人脚下带了出来。
十七看着她微弯的眉眼，含笑的嘴角，心里有种冲动，想要狠狠点头。
却在最后一刻止住。
他只是她的侍卫。
只是侍卫而已。
“好好养伤，别死了，回来奖励你。”姬夜欢让云无悠等人照看好十七，转头再次迎上发狂的水巨人。
“欢欢！”云无悠伸出手想要把姬夜欢留下，却只能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十七站在原处，静静看着她走远，一言不发。
凤漓抬起头，深棕色眸中映出少年火红的身影，眸底光芒变幻。
其他幸存的老师学员亦看着她。
少年的身形在巨人面前明明那么瘦小，却让人觉得高大无比。
不管姬夜欢实力如何，她敢站在这个能腐蚀一切的巨人面前，就已经让他们钦佩。
姬夜欢淡淡看着眼前暴动的水巨人，在对方的攻击再次落下之前，缓缓启唇“……”
话未出口，水巨人全身便被一层薄冰覆盖，动作也因此凝滞了一瞬。
根本无需去看，就知道是谁做的。
姬夜欢省了功夫，便开始在身前画阵。
她的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一个小型传送阵很快画出来。
这个水巨人不惧精神攻击，其他人的灵力被压制，言灵对它的伤害也被降到最低，不能来硬的，只能把它传送到其他地方。
“吸。”
话音落下，强大的吸力从传送阵中传出，水巨人的双臂很快便被吸进传送阵中。
随后是巨大的身体。
这一切看似简单，但只有姬夜欢知道，维持这个传送阵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
她还是太过低估这些已经存在数百年、吸收了无数死气和尸气的黑水。
传送阵在触碰到黑水的一刹那，便从中心开始腐蚀，加之水巨人剧烈的抵抗，姬夜欢不得不把大半精神力倾注在传送阵上，以维持传送阵的消耗。
眼看一个水巨人被吸收了大半，姬夜欢的精神力也消耗了大半，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急喝“小夜儿，小心！”
另一只被九歌和绮画牵制着的水巨人突然挣脱束缚，飞速向姬夜欢冲过来！
两者之间距离虽远，但巨人体型巨大，一步便是数米，仅数步便已到了姬夜欢面前！
巨人刚到，便直接抬手砸向半空的传送阵！
姬夜欢蹙眉，传送不可半途而废，她现在所能调动的精神力不多，要对付另一只水巨人，显然不可能。
正当她思索着是否放弃传送时，一道修长的白影已经站在身侧，拔剑迎上敌人。
九歌见状，微微松一口气，魔魅的紫瞳看向绮画。
绮画被他的目光看得止不住全身发抖，却紧咬着唇，一句话不说。
……
当水巨人完全消失在传送阵另一端时，一直注视着这边的老师学生们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怪物有多强，只是提起，便觉得胆战心惊，他们只是感受到余威，就已经身受重伤。
可姬夜欢一出手，竟然直接让那庞大的怪物消失了！
此举几乎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更是不敢想象，这个北祁人若是站在比赛台上，他们之中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凤漓，谁能是她的对手？
姬夜欢抬手抹了一把汗。
虽然过程惊险，但总算成功了。
好不容易解决掉一只，姬夜欢目光凝重地看向正与夜珏周旋的另一只水巨人。
夜珏的实力被压制得厉害，攻击对对方的伤害并不大。
九歌也只能算废人一个，即便水巨人无法吞噬他，他也帮不上大忙。
这水巨人所处的地方能压制他人灵力，又对精神攻击免疫，就算是其他超过灵皇的强者来到这里，也对它束手无策。
难怪水巨人敢在此处大张旗鼓地培养碎骨花，而且已经存在如此之久。
此次掉下来的就有一千余人，这么多年来，定然已经祸害了不少人。
看她‘轻松’地解决一头怪兽，众师生看着姬夜欢的目光就像在看救世主，姬夜欢心里却极为凝重。
转移一只水巨人消耗的精神力远远超出想象，精神力所剩无几，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啧，难道今日要被这丑东西当成碎骨花的养料？
当然不可能。
难道要用那招？
“小夜儿，是否需要我带你离开这里？”九歌不知何时出现在姬夜欢身边，低声对她道。
姬夜欢挑眉“能带走几人？”
九歌竖起一根手指“一人。”
“条件。”
九歌抬起姬夜欢下颚，紫瞳深深凝视着她，缓缓道“你。”
姬夜欢勾起唇角，“美人儿不仅长得美，想得更美。”
“你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随我离开？”九歌转头，看向夜珏“是因为他？”
姬夜欢亦转头看去。
白衣青年面容冷峻，浑身都笼罩在寒冰气息之中，让人只看一眼，便仿佛连灵魂都被冻住。
他漠然与水巨人过招，虽然并不能对对方造成巨大伤害，但水巨人次次打不中他，还时不时被冻住、被限制行动能力，此刻已经处于疯狂边缘。
但他依旧表情冷漠，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当然不是。”姬夜欢淡淡笑道，“我不离开，是因为在等……”
她拉长了尾音，剩下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九歌微眯起眸，打量她片刻，道“你要知道，这里有数百具尸体，还有备用食物，若是丑东西真正发狂，把他们全部吸收，实力会更上一步。即便是我，要带你出去，也极为困难。”
“在此处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所以，你到底在等什么？”
姬夜欢勾唇，笑意明媚“我等的，自然是帮手。”
九歌微讶“还有什么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