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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六百三十七章 虚以委蛇,令君的无奈(1 / 1)

灞城军营大帐。徐文若和徐顗已经走了很久了,萧笺舒却还靠着书案后的椅子,脸色阴沉,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就仿佛睡着了一般。可是,他放在书案上的右手两根指头却仍在有频率地轻轻的敲着书案,发出啪啪啪的轻响。

又过了一阵,帐外缓缓地响起脚步声,萧笺舒敲打书案的手指蓦地一停,须臾又用原来的节奏敲击起书案来。

帐外有人缓步进入,朝萧笺舒抱拳沉声道:“公子”萧笺舒并未睁眼,他熟悉这个声音,正是自己的金猊卫大统领——倪金。

“来了坐!”萧笺舒闭着眼,随意地朝一旁指了指。

倪金抱拳,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了,腰板直挺挺的,并未多言,似乎等待着萧笺舒吩咐。

半晌,不见萧笺舒说话,倪金这才试探地道:“公子咱们就这样算了?”萧笺舒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哼了一声,无精打采道:“不这样算了还能如何徐文若的话,想必你也偷听得差不多了他讲得还是有道理的”

“可是他所说的也不过是他一家之言,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都是猜测而已万一他猜错了,公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了么?”倪金有些不甘心道。

“呵呵”萧笺舒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倪金,方似自言自语道:“徐文若是猜测,咱们对前线的判断和对我父亲是否受伤的判断也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并未亲眼所见这跟猜测有什么区别呢”

“这公子说的是属下只是替公子着急啊公子苦心孤诣,好容易有这么看起来绝好的机会却因为徐文若这席话前功尽弃了啊”倪金搓了搓手道。

萧笺舒看了看眼前的倪金,这个人是自己亲自将他从下等士卒中提拔上来的,如今这灞城中,若说谁完全是自己的人,怕是只有这个倪金了。

萧笺舒缓缓问道:“倪金啊你跟着我有多久了”倪金忙抱拳道:“属下跟随公子到今日四个月又十一天!”他甚至精确地记到第几天。

萧笺舒有些感动,缓缓起身,来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个多月啊并不很长”

“是可是属下对公子”萧笺舒一摆手打断倪金的话,缓缓道:“你对我的忠诚,我是明白的倪金啊,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现在是,希望以后也是!”倪金心中一凛,蓦地起身,站得笔直,郑重道:“属下无论何时永不叛公子!”萧笺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又神情沧桑地缓缓道:“倪金啊,你不过是跟了我四个多月,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你可知道,我苦心孤诣,谋划运筹了多久了么”

“这属下不知”萧笺舒叹了口气,眼中的沧桑之意更甚,像告诉他,又像自言自语道:“很久了久得我都记不清多少年了自从我大哥死在宛阳之后我便开始了谋划,我小心翼翼地谋划着一切,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公子公子杀伐果断,晓畅军事,腹有智计,又有雷霆手段末将不知丞相为何会”倪金一脸不忿地道。

萧笺舒无奈一笑道:“只因为我太想他了啊太相似的人,若不能互相成就,终究是互不相融的”萧笺舒说完这句话,一脸落寞地走回自己书案后的椅子前,缓缓地靠在了上面。

“以前啊大哥明舒在时,我不敢想,不敢争全心竭力地上讨父亲的欢心,下做阿弟和阿妹的好兄长只是,不够啊作为儿子,远远不及大哥在父亲眼中的优秀,作为兄长,远远不及大哥在阿弟阿妹心中的份量。”萧笺舒缓缓地举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大约一寸的距离,苦笑着望着,缓缓道:“我的处境就像置身在这样方寸的处境中动弹不得微不足道啊”倪金不语,看着萧笺舒,眼中满是同情。

“后来啊大哥死了我和弟弟妹妹心中的那杆旗倒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整个萧家年轻一代的长兄我该做的就是要证明我自己!配得起长兄这两个字!他萧明舒拥有的!我萧笺舒也必须拥有!”萧笺舒的眼眉蓦地变得坚定而带着丝丝的狂热和狠戾。

“他是父亲亲自看好的后继之人那从他不在的那一刻,这后继之人,怎么轮,也得轮到我萧笺舒来做!也必须只有我萧笺舒可以做!”萧笺舒一字一顿,说得异常的坚定。

“公子之才!当仁不让!理应如此!”倪金抱拳朗声道。萧笺舒恍若未闻,怔怔地看着军帐的穹顶,继续自言自语道:“从那时起,我便抓住一切可以让父亲重视我的机会,抓住一切能够上位的机会没有机会,我也要创造机会”他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声音变得急促,眼中也充斥着血丝。

忽的他摆摆手,一脸无奈地笑了笑,又自言自语道:“只是啊我终究叫做萧笺舒我终究不是萧明舒啊当我意识到所有的机会都是我在自以为是”他的胸口蓦地一起一伏,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亦或者都是父亲的权术和手段时,我才明白不要相信摆在眼前看起来无比诱惑的机会因为我不能失败,一旦那我将永远失去翻身的机会啊”萧笺舒的声音愈发急促和高亢,却说到这里,蓦地戛然而止。

他使劲回头盯着倪金,缓缓地笑了起来,渐渐地那笑声竟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让人头皮发麻。

倪金都不知道,自己已然不知何时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公公子”倪金低头,嚅嚅道。萧笺舒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到了阴郁而冷静。

“倪金啊你说这么多年,我都等了这一次我都等不了了么?他徐文若所言皆是猜测我们也没有实证,确定我父亲真的就重伤了啊更何况,父亲身边还有我两个可怕的敌人一个姓郭,另一个姓苏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萧笺舒输不起啊!”萧笺舒喃喃道,眼中的冷芒如有实质。

“公子倪金明白了!”倪金一抱拳,沉声道。

“明白就好啊去罢!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金猊卫的战力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手段,提升起来直到他们强大到,可以正面抗衡憾天卫!”萧笺舒摆了摆手道。

“倪金!明白!”说罢,倪金霍然站起,大步朝帐外走去。待他走了,萧笺舒忽地提起笔来,在书案的一张刷白的纸上,不断地写着什么,片刻之间,那张纸上已然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徐文若。然后他一把将这张纸抓起,放到一旁的烛火前。刹那间,那张纸连同纸上的名字,灼灼地燃烧起来,直至灰烬徐文若的灞城临时府邸。

徐文若回来之后,便坐在正厅的软椅之上,将外衣款掉,他的儿子徐顗这才惊讶地发觉,父亲里面的衣衫已然被汗湿透了。

他不由的惊声道:“父亲您”徐文若摆了摆手道:“斟一卮茶来,为父口渴得紧!”徐顗赶紧斟了一卮茶,递了过去,徐文若将茶一饮而尽,靠在椅子上,不住地喘息起来。

徐顗一只垂手站在徐文若近旁,不敢说话。终于,徐文若长叹一声,整个的人气息才逐渐平稳起来。

“徐顗啊”徐文若缓缓唤道。

“父亲”徐文若看了看他,缓缓叹了口气道:“儿啊你可知道,方才徐家真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啊一步踏错,便如坠深渊,整个大晋,再无我徐氏一门了啊!”徐顗神情一凛,有些诧异道:“父亲您严重了吧我看笺舒公子怼你所言,并无反驳,到最后也是心悦诚服啊”徐文若苦笑一声道:“幸好为父还是有些用处的说话还有些份量那萧笺舒也并未因为那封信冲昏头脑侥幸侥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还请父亲明示!”徐顗一头雾水道。

“儿啊,别看父亲方才言之凿凿,但一切都是基于我对萧元彻的了解而进行的揣测罢了!揣测本就无有实质那萧笺舒信不信的,只在一念之间啊!”徐文若叹息道。

“可他不是最后信了,还采纳了父亲的话,按兵不动,等着前线的确切消息”徐顗道。

“还好萧笺舒信了倘若不信我必成为他进兵前线的绊脚石,等待为父和你,甚至整个徐氏一门的将是什么孩儿,你可想得到么”徐文若盯着徐顗道。

“嘶”徐顗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大变。

“再假设,若是萧笺舒不信我,也不动我一意孤行带着灞城之兵前去前线一旦丞相根本就无事,到时候,丞相必将震怒,更会因此迁怒于我到时,就算萧笺舒能放过我徐氏,丞相可会放得过我徐氏?”徐文若一字一顿道。

“这”徐顗也蓦地满头大汗起来,

“父亲如此一说我们方才的处境真的太危险了!”徐文若点点头道:“如今,我只盼前线快些传来丞相无恙的消息如若不然我徐氏,在劫难逃啊!”徐顗一凛,急道:“父亲若丞相”徐文若一摆手,笃定道:“此事十有八九定是丞相和郭白衣他们使的计策我了解他们,无论是丞相还是郭白衣,都不是那种全然不顾,莽撞之人啊”他顿了顿又道:“再有,我之揣测也不是凭空而来而是有个根据的”

“根据?父亲说的是”徐顗疑惑道。

“数年之前,天子诏丞相进宫,我和白衣亦在天子当着我和白衣的面,赐丞相了一件宝物——金丝软甲此甲擅避刀枪箭弩我料,丞相若是带兵攻伐沧水,必穿此甲!想来便是中箭,也不会危及性命”徐顗这才恍然大悟,叹息道:“但愿两日内,有好消息传来吧!”徐文若缓缓地点了点头。

徐顗忽地道:“父亲孩儿有些不明白”徐文若点了点头道:“说罢!”

“那萧笺舒绝非善类依孩儿看来,其野心更在丞相之上孩儿看得出的,父亲定然也清楚为何父亲还要选择他,更要孩儿跟随他左右啊?”

“如今乱世神器随时有更易之忧也!无论为了大晋国祚之延续,还是我徐氏一门的前途我们都要做个赌注否则萧元彻也好,还是萧笺舒也罢他们做什么,咱们都不清楚那局面将更加不可收拾和控制啊!”徐文若有些无奈地忧心忡忡道。

“而,萧元彻三子以我看来,仓舒与思舒,皆不是笺舒之敌也我料,丞相后继之人,十有八九,当是这萧笺舒”徐文若说着,深深地看了徐顗一眼。

满眼的担忧和无奈。

“大晋江山百年徐氏皆需要你徐顗盯着萧笺舒虚以委蛇!儿啊,你可明白?”徐顗闻言,颤声道:“孩儿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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