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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当年故人今不识(1 / 1)

牢门打开,张芷月轻移莲步,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朝着蒋邺璩轻轻一礼道:「蒋将军,我坦诚前来见你,自然信你是个君子,故而君子之间的谈话,你定然不会对我不利的,是吧?然2「你这小女娘倒是有些意思,休要对蒋某人耍什么小心思了,你一介女流便敢进了牢来,我堂堂渤海将军岂能趁人之危!有什么话,你快些讲罢!以免这伤口的痛楚消褪,我习惯了,等下又是痛入骨髓!」蒋邺璩冷笑一声道。1「好蒋将军果然是大丈夫!在我与你说话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将军稍后。」张芷月转过头来,朝伯均和他身后的暗影司守卫轻轻颔首道:「我既已答应蒋将军与他说话,便是我与他单独说话,还请伯均大人带着兄弟们出去才好!」「这阿月姑娘,这可不妥罢,我们若走了,他突然暴起,劫你为质,要闯出去,我们该如何?主公虽有令让你来,我们就应保证你的人安全!」伯均断然拒绝道。张芷月淡淡一笑道:「非也,伯均大人多虑了,我一介女流,只是寻常百姓,与蒋将军一无仇二无怨的,蒋将军又是大丈夫,岂能对我不利?再说,他身受重伤,便是劫持了我,又如何能闯出这森罗大狱呢?怕是刚走出牢笼,就会被乱刃分尸了罢!」「这这也不妥」伯均还是犹豫摇头道。张芷月声音一沉道:「伯均大人若执意留下,便就请送我出去罢,丞相大人那里,我自然会如实回话伯均大人觉得好交差便好」伯均低头沉吟片刻,遂点头道:「罢了,既如此姑娘多加小心才是,只是这时辰不宜太长,就以一炷香为限,到时不论姑娘进展如何,我亦会进来请姑娘回去的!」说罢,他一招手领着那几个守卫去了。张芷月这才淡然地走到蒋邺璩近旁,轻轻的盘腿与蒋邺璩当面对坐了下来。蒋邺璩心中一动,更觉得眼前这小女娘跟旁人不同,似乎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任何的敌意和防备。「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蒋邺璩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张芷月淡淡的摆了摆手道:「蒋将军不要紧张,我不过只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说说话,其实,这个问题本该我问将军,你到底有何打算呢?」蒋邺璩惨然一笑道:「身陷魔窟,朝不保夕,我能有什么打算要不就是被折磨而死,要不就是自己想办法自戕但我总想着,能死在苏凌那贼子之后,也算再无遗憾了」「你就这么恨那个苏凌么?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么?」张芷月沉沉地问道。「恨!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蒋邺璩的眼中满是仇恨的怒火。张芷月不动声色道:「那便要领教了,将军为何如此恨他呢?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的手中可有一个被冤杀的人?」「呵呵,小女娘,你莫不是说笑不成?也罢,你非军中之人,自然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既如此,我也不妨与你讲讲他欠我渤海的血债吧!」蒋邺璩冷笑道。「正欲洗耳恭听!」张芷月点点头道。蒋邺璩声音悲愤道:「咱们一桩一件的说,那苏凌杀我渤海四骁中的文良、颜仇二将,他们两位可是为渤海立下了呵呵军功,竟落了个以身殉国的下场他更是入渤海,搅得渤海天翻地覆,不得安生,魍魉司因他覆灭,渤海几位叫得出名字的将领和大臣的子侄都因他而死!他还擒住了审正南,那可是我渤海军中少有的刚直之士,被他擒住,死于一场不明不白的大火之中,不仅是审正南,祖达授也死于萧元彻军中,难道不是这苏凌从旁进言的?」「远的不说,只说当下,我沧水关两万余守军,被他大火烧成焦炭,我的副将和士卒们,还有整个沧水关都亡在他的手中这些够了么?」蒋邺璩越说越激愤,到最后已然双目泣血。张芷月闻言,冷笑一声道:「原以为蒋将军有什么高论,原是这些陈词滥调,细品之下,根本站不住脚!」「你!小女娘,你懂什么?你敢说这桩桩件件,皆与那苏凌无关么?若不是他,我渤海几十万将士,我主公大将军沈济舟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悲惨!」蒋邺璩恨声道。「将军所说的这些,与苏凌有关,亦无关!」张芷月缓缓道。「呵呵,小女娘,我怕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觉得你这样说,我可能认同么?若是你一味袒护那姓苏的,还是莫费口舌了,请回吧!」蒋邺璩一闭眼,不再说话。「将军,不妨听听我这一介女流,普通百姓的看法,如何?」张芷月淡淡道。「讲!」「自古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此乃道义天理也,你是沈济舟的人,他苏凌乃是萧元彻的人,他自然做什么都会为萧元彻所打算,就如将军守这沧水关,归根结底是为了渤海,为了沈济舟一样。苏凌身为丞相将兵长史,身不由己,所做的只是要忠于萧元彻,而你,明知沧水关守不住而守之,也是尽了渤海将军的本分,是也不是?各为其主,各自出力,如何能成为被指摘、被怨恨的理由呢?换句话说,就算没有苏凌,也还会有李凌、张凌来做若按将军道理,苏凌不为萧元彻效力,反倒助你渤海,这种贰臣,便是大义,便是不违大道了么?」说着,张芷月抬头看向蒋邺璩,等他回答。1「这」蒋邺璩闻言,却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在那里。张芷月又缓缓道:「将军不妨想一想,死了这么多人,无论是文颜二将,还是如审正南、祖达授这样的忠贞之士,难道都是苏凌亲手所杀么?当然像那些宵小之辈,死不足惜,他们死,苏凌反倒是替渤海除害了罢将军亦知哪些人该死,不用我再一一说了罢!」「即便如此,文颜二将,审正南、祖??????????????????达授之死,他苏凌也难逃干系!」蒋邺璩恨声道。「呵呵将军这话,我却不敢苟同了,这是萧元彻胜了,他沈济舟败了!若假设胜的是沈济舟,败的是他萧元彻的话,成为阶下囚的便是苏凌、郭白衣等等萧元彻的文臣武将,到时候那沈济舟岂能放了他们,还是将军你会放了他们呢?我想,你们都不会放了他们吧那他们若死,罪责在谁?莫不是因为他们的死,就归结于将军也是十恶不赦的人么?」张芷月一字一顿道。「这反正我知道,渤海的许多忠贞之士都死在了苏凌的计策之下,其他的我管不了!」蒋邺璩道。「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军交战,必有死伤,你是将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你拿你们的伤亡强给苏凌加罪,这便是公道么?」张芷月叹了口气道:「其实将军心中明白,无论是渤海将士还是苏凌,都无错,错的是这场战争!这战争便是无情的杀人利器,无论是谁,都在它的屠刀下,不得生还这一场大战,更是造就了数十万的冤魂,在这渤海的上空日夜哭嚎啊!」蒋邺璩眉头紧蹙,一脸的痛苦,他仿佛也听到了那些死去冤魂的哭嚎和叹息。「若论罪人,小女子窃以为,罪魁祸首不是将军,不是渤海众将士,亦不是苏凌和王师而是,将军口口声声敬重的渤海大将军——沈济舟一人罢了!」张芷月无比郑重道。「你!休要诋毁我家主公!」蒋邺璩蓦地圆睁二目,怒不可遏道。「小女子哪里有半句说错的呢?」张芷月针锋相对,昂首道。「萧元彻尽起大军,攻我渤海,占我疆土,我主岂能坐视不管?」蒋邺璩吼道。「萧丞相出兵,有天子明诏,而且我若记得不错,可是他沈济舟先犯的灞津渡,兴不义之兵的是他吧!」张芷月不给蒋邺璩说话的机会,又道:「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渤海难道是独立之地,不在大晋疆域之内乎?可以不遵天子之令,任意行事么?」「这」张芷月冷笑道:「沈济舟,野心家也!早包藏祸心,以一己之私,兴不义之兵,致使这渤海五州百姓皆卷入连天的战火,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这罪魁祸首,不是他,敢问将军,岂是小小的将兵长史苏凌么」「小女娘,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我乃将死之人,只知道忠心为主,至于什么大义天道,我没什么兴趣,你也就不要白费口舌了!」蒋邺璩忽的摆摆手,不再争辩,但似乎也不愿再听张芷月说下去了。「罢了这些大道理,小女子本不愿说,只是我此番来,只是想让将军明白,无论是覆亡的魍魉司,还是死去的文颜二将,审祖二义士,还是将军你,甚至这渤海几十万亡魂,虽死,但却死的一点都不值得,因为,你们都是那沈济舟昭昭野心下枉死的冤魂罢了!」张芷月叹息道。「你你什么意思」蒋邺璩心神一凛,脱口道。「这还不明显么?将军真的不明白?沈济舟野心勃勃,却色厉内荏,自满虚伪,德不配位,整日以四世三公之名,沽名钓誉,蒙骗了多少如将军这样的真英雄!若他真的领袖群伦,胸中锦绣韬略,能成大事,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将军何不看看,自沈萧开战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张芷月不卑不亢地质问蒋邺璩。「大将军主公他」张芷月一摆手,打断蒋邺璩道:「利令智昏,昏招频出,先是不察不明,致使颜仇曝尸荒野,又知临亭孤城,而不救援,导致文良孤军被围,横死临亭!再有苛责许宥之之罪,使得许宥之倒反渤海,麒尾巢一把大火,渤海将士皆为焦炭,他不想着罪己,反而为了脸面,更听信郭涂这佞臣之言,令张臧二将去攻旧漳,这才使渤海四骁最后的两将倒戈相向,沈济舟主力人马,一战被摧,十不存一!」蒋邺璩默默听着,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明显,狠狠的抓住一旁的杂草,一语皆无。「旧漳外,那沈济舟一败涂地,审正南和祖达授因他昏聩无能而陷入敌巢,最后不屈就死!而他呢,一夜之间,仓皇逃窜数百里,哪里还有什么英雄的模样!不仅如此,他一路收拢残部,更每过一城,为了保证他自己的安全,还要带走每一城近半数的守军,以充他的人马,原本他那一大败,渤海各处早成危卵,他再带走近半数人马,形势更是雪上加霜,这更给了萧元彻长驱直入,击破各城的机会!蒋将军,我说的对不对」张芷月缓缓问道。蒋邺璩此时已然深深的低头,整个身体不断地颤抖起来,握着杂草的手,更是越攥越紧了。张芷月的话,如刀如剑,插在他的心口之上,令他心痛无比,千疮百孔。「世人皆知,沧水、天门二关,乃是渤海最后的两道防线,二关在,渤海在,两关亡,渤海危,可笑这沈济舟为了自己的安危,竟然连沧水和天门的守军都不放过,竟生生带走了统共四万的人马,图的就是脸面,好让世人都知道他声势复振,有精兵强将拱卫渤海城将军,这种做法,岂是主公所为?岂不荒唐?」张芷月一顿,抬头看向蒋邺璩道:「将军一直闭关不战,只靠神弩营与萧元彻人马周旋,就是因为你的沧水关被沈济舟带走了一万左右的人马,关内空虚,你无兵可用,无奈之下的无奈之法吧!试想,若将军没有损失这一万余人,试问如今这沧水关究竟是何人之天下也!」「我」蒋邺璩一脸悲愤,喃喃道:「小女娘啊,你说的都对可是,事已至此沧水关没了,我何独生啊」张芷月冷笑道:「所以,将军就和那些枉死的渤海将士一样,甘愿成为沈济舟为了保命而牺牲掉的弃子不成?将军啊,这样的沈济舟,这样昏聩的主公,到底何德何能,让你们心甘情愿尊他一声主公的,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让你们死心塌地地为他一己之私而赴死呢?」张芷月霍然抬头,一字一顿道:「如此不忠不义,虚伪荒唐的沈济舟,你们保他作甚?你们尊他为主公又是是何道理!所以,你们这些人的死,渤海数十万将士的死,真正的刽子手,是苏凌,还是他——沈济舟!」「他不昏聩,文颜二将可死?他不多疑,魍魉司可亡?他不忠女干不辨,听信谗言,数十万大军可能一朝覆亡?」张芷月接连相问,字字如刀,声音虽轻,却重如山,朗如钟磬,轰击在蒋邺璩的心中,将他所有的执念和信仰轰击得支离破碎。「够了!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蒋邺璩忽的歇斯底里地吼道。「所以,往日种种,莫非皆是苏凌一手造成的?将军之恨从何而来,为何非要置他死地呢?」张芷月叹息道。「呵呵」蒋邺璩蓦地惨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小女娘,我不得不承认,你不过是寻常女娘,却看得很透彻,也足够的伶牙俐齿但就凭你这番话,就想让我说出苏凌解毒之法,你还是痴心妄想了蒋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明白,以死明志也,事到如今,我便一死而已,追随渤海那些死去的英魂罢!」「一死而已?蒋将军真的以为你死了,就一死百了了么?」张芷月淡淡道。「呵呵我死了,我主定然明白我乃渤海忠贞之士,我蒋氏亦可名垂于竹帛也!」蒋邺璩缓缓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是么?蒋将军,你相信你说的么?不如小女子替蒋将军分析一番你的身后事如何?」张芷月淡淡一笑,不等他说话,从容道:「将军比我清楚,沈济舟成今日之势,当感谢的是一个名为鞠剡的人罢」「你竟然知道鞠剡?」蒋邺璩颤声道。「呵呵那鞠剡乃是世间少有的将才,若不是他,如今渤海怕是拓跋蠡和沈济舟两雄争霸罢!那鞠剡忠心耿耿,呕心沥血,不畏生死,给沈家打下了这渤海五州的大好天下,却因为那沈济舟生性猜忌,忌惮他功高震主,找了个由头,将他处死,更鞠剡一门连带被斩,整个鞠氏再无人生还,从此之后,鞠剡和鞠氏成了渤海禁忌和头号逆臣!鞠剡一生戎马,为了沈济舟东征西讨,到最后落了个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啊!」张芷月叹息道。「你你说这个作甚,我蒋某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如何能」张芷月立时打断他,昂首一字一顿道:「是么?蒋将军,您真的就一个人,毫无牵挂?可是,据我所知,那沈济舟为何放心你能在和沧水关镇守数年而不将你调往他处,却是另有原因」「你此话何意?」「呵呵大晋有个规矩,将领兵在外,将之亲族将入朝为质,这是为了防止将拥兵自重,威胁朝廷如今晋室衰微,各方诸侯好得不学,偏偏学了这一手如今各路诸侯虽然不是每次都如此做,比如那萧元彻已然很多次没有再让他手下将领在出兵时供亲族为质了但有一人除外!」张芷月顿了顿道:「那个人便是沈济舟,沈济舟行事,只要有非沈氏将领领兵在外,必留其亲族为质,任何人都不例外,包括蒋邺璩,将军你吧!」「你到底想说什么」蒋邺璩的声音不知为何,开始颤抖起来。「呵呵沈济舟的行事做派,怕是蒋将军比我更清楚罢!一旦沧水失陷的消息传到渤海城,定然会引起恐慌,那些勋贵世族定然会趁机诘难沈济舟,到时候沈济舟必然要给他们个交代,但沈济舟岂会将罪责拦在他自己身上,甚至会为了掩盖沧水关他带走了了近万人,造成关城空虚的真相——将军莫说他不会,麒尾巢的事情可是你清楚的!」说着,张芷月抬首凛凛道:「若沈济舟将这过错全部归结于你蒋邺璩作战不力,丢失沧水关,要取你亲族之人性命,以此堵住悠悠之口,蒋将军,怕你做不得渤海的忠贞之士,倒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了!」「你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蒋邺璩所有的信念,在此刻刹那崩塌,绝望使他不顾一切地悲愤呼喊起来。「我若记得不错,将军与尊夫人伉俪情深,夫人遗有一子,将军思念亡妻,便为这个孩子取名叫做,蒋念榛,实乃尊夫人闺名中有字讳榛之故」「你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事情,为何知道阿榛!为何又知道我的孩子唤作蒋念榛!」蒋邺璩浑身颤抖,声音也颤抖起来,颤巍巍地用手指着张芷月。「唉蒋念榛那是一个多么天真烂漫,而又聪颖善良的小男孩啊将军忍心,他因你枉死而背负骂名,然后被押在渤海城街头,被人唾骂,最后被枭首而死么!」张芷月缓缓抬头,望着蒋邺璩。「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告诉我!」蒋邺璩状如疯魔,歇斯底里地吼道。「蒋将军,真的想知道我是谁?罢了,小女子多年之前,曾是蒋将军的一位故人曾与贵公子有一面之缘想来那时公子不过刚刚三岁」张芷月叹息一阵,缓缓道:「既如此将军就看看,我到底是谁吧!」说着,张芷月缓缓抬起葱指,轻轻地摘下罩在面前的轻纱。蒋邺璩灼灼地盯着张芷月的一举一动,轻纱轻启,一张轻灵俏丽的容颜出现在他的面前。蒋邺璩先是一怔,忽地似想起什么,蹬蹬蹬地倒退数步,用颤抖的手指着张芷月。「你原来竟是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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