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海玉一家人紧紧的挨在一起。
彼此的依靠，成了他们互相的慰藉。
好在……
电视机上的“手术中”让他们心情有些安慰。
毕竟……
只要没有死，就还有机会。
起码，两个孩子知道，他们的爸爸，还活着。
有时候，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往复杂了说，有无数的意义。
往大了说，有很多的价值。
但是……
对于普通人而言。
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亲人的欣慰。
看见孩子快乐的成长，能给撑起臂膀。
看见妻子劳累，能分忧解难。
看见父母老去，能孝顺床前。
这可能就是普通人的幸福的一生。
不求什么大富大贵。
只希望，简简单单的生活里，有不经意间的精彩。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似乎有些困了。
眼皮睁不动了。
时不时的开始打盹，而且身体往王海玉身上依靠。
但是，马上就警醒过来。
“不能睡！”
“不能睡！爸爸还在里面……不能睡着……”
小男孩小声给自己打气。
然后用小手不经意间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似乎……
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祈祷。
小女孩儿则是双手紧紧握住，大眼睛虔诚的闭着，眼泪朴素朴素的往下流，而嘴里念念叨叨：
“观世音菩萨……保佑我爸爸……”
“如来佛祖……齐天大圣……求求你们了。”
“爸爸是好人！”
“他从来不做坏事儿的。”
“老师说，好人都有好报的，求求你们保佑他。”
……
此时此刻，已经晚上11点了。
夜幕降临以后，整个医院的很多灯都熄灭了。
而急诊依然灯火通明。
120红色的十字在夜空里亮着。
这是一种标识。
但是……更像是一种希望和祈祷。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您好，您是赵向军的妻子吗？”
伴随说话声，王海玉感觉身体被人丛身后拍了拍。
王海玉顿时被吓了一跳。
身体紧绷，然后哆嗦一下。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好和注意力全都在电视机上，思绪也在想很多很多。
王海玉在想，如果丈夫不在了，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她根本不想去思考，但是……这种想法伴随恐惧感在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这是一种人类本能的忧患意识。
这个时候！
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王海玉转过头去。
看到了两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他很面熟。
是肇事司机的老公，那个自以为是的有钱人。
王海玉警惕的站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欺负人……欺负到医院来了吗？”
“不要以为你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王海玉整个人如同愤怒的公鸡一样，把身上所有的羽毛张开，让自己显得强大一些。
这个时候，赵向军的母亲，那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我跟你们拼了！”
虽然，周爱国也有六十岁了。
但是，城里人毕竟生活条件好，显得有些年轻。
如果此时程璐或者周鹤的妈妈都在这里，一定会相形见绌的。
赵向军的母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地沟壑，这是岁月难以掩饰的痕迹。
周爱国见状，并没有冲动，甚至任凭赵向军的母亲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依然不为所动。
而脸上却浮现出一种难以表达的无奈和悲痛。
王海玉看见婆婆这么激动，连忙起身抱住婆婆。
“妈，您别激动！！”、
“你先冷静冷静！”
“有我呢，别怕。”
王海玉流着泪，拉开婆婆。
她知道，现在动手，是无济于事的。
妇人无奈的坐在地上，哇哇痛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的情感找到了发泄口。
周爱国不为所动，走向前去，从口袋掏出一些卫生纸，递了过去。
“大姐，我们岁数相差不大，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今天来，我们也不是来闹事儿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两家人都不愿意看到，对吧？”
“你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有什么难过的地方，都给我讲出来，如果打我骂我能让你好受一些，您尽管来。”
“我周爱国但凡眉头皱一下，我是个畜生！”
周爱国说话的时候，语气逐渐升高，甚至到了最后，都有有些激动和颤抖。
似乎……真的能理解妇人的不容易一样。
赵向军的母亲是村里面人。
为人憨厚老实，哪里懂得那么多套路和手段。
看见周爱国这样，一时间，却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能默默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对方，而是默默的流泪。
她内心做不到原谅肇事司机。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这种辛苦。
周爱国看见对方情绪得以平复一些，内心也松了口气。
转身看着王海玉：
“姑娘，哎……”
“对不起。”
“叔叔给您赔个不是。”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都是成家过日子的人，谁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孤儿寡母，带个孩子，多辛苦！”
王海玉情绪并不好：“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
“我告诉你！”
“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说话间，王海玉盯着周鹤。
她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
钱，钱是个好东西！
她的确也没有多少钱。
但是……
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王海玉想的很清楚，人比钱重要，起码没钱了，辛苦点可以挣来。
但是……
人要是没了……
那该怎么办？
什么东西可以把人换回来？
周爱国见状，转身干脆利落，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周鹤的脸上。
“混蛋东西！”
“一天天，不学无术，这个家，迟早被你折腾没了！”
说完，周爱国转身就是一脚。
直接踹在周鹤的肚子上。
然后就对着周鹤拳打脚踢起来。
一旁的程璐的父亲程志强则是拉着周爱国，拉扯着。
“老周，你别激动啊！”
“你现在打他有什么用！”
“你别激动！”
……
周爱国是真的打！
没错！
周鹤此时也被打懵了。
不过，看着周爱国这样子，他只能痛苦的哀嚎。
很快，这一幕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身就是手术室的外面。
有很多人都在旁观。
这一刻，大家纷纷说道：“别打了！”
“再打出人命了！”
“就是啊。”
“别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周爱国边打边哭：“我打死你啊。”
“你自己老婆，自己看不好！”
“而且还满口胡说八道。”
“你算什么东西啊！”
王海玉和婆婆见状，也顿时蒙了。
良久，两人都叹了口气。
不再去看。
而一旁的其他人则是劝说道。
“被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啊！”
“就是……打下去，有什么用啊！能解决问题？”
“对，事情发生了，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办！”
……
而王海玉不再言语。
而这个时候，周爱国给程志强使了个眼色。
程志强很有眼色，本身就是开饭店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他急急忙忙把餐盒带了过来。
“这个……”
“大姐，还有姑娘。”
“你们吃点东西吧。”
“事情发生的仓促，估计你们也没有吃饭。”
“我是程璐的父亲，这件事儿，我有很大的责任。”
说到这里，程志强无奈叹息。
“哎，你们的心情，我也了解。”
“璐璐从小妈妈身体不好，一直住在医院，我太过娇生惯养了，要什么给什么。把这家伙真的是……”
“说是养虎为患，一点不过分！”
“哎……”
“但是，哎……”
“我真的也不知道说啥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饭，你们吃点吧。”
“不要饿着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好好想解决办法。”
“你放心！”
“向军的医疗费，我们一分钱不会少，甚至，只多不少！”
“我们一定请咱们晋省最好的医疗条件来看。”
“钱，不用担心，一定会权利支持！”
“但是……您也知道，我们做父母的，不是想给孩子擦屁股，但是……不擦屁股又能怎么样？！”
“这些烂摊子，我们得负责啊！”
程志强说着说着，泪眼婆娑。
“我也不是有多少钱，但是，就是买房子，我也一定给赔偿。”
“你们看怎么样？”
这个时候，周爱国也走了过来，点头说道：
“没错！”
“大姐、姑娘，还有两个孩子！”
“我是一名律师，太忙了，教子无方，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但是，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赔偿你们。”
“好吗？”
周围众人看见程志强和周爱国的这一番话，顿时叹了口气。
“哎……”
“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尽力救人是最重要的。”
“生气的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
“而且……”
“日子，是自己的啊！”
“以后就不过日子了吗？”
听着众人在耳边一遍遍的说着。
王海玉也愣住了。
“哎……”
这个时候，周爱国看见王海玉似乎有了一丝丝的让步。
知道，这个姑娘心软了。
他给程志强使了个眼色。
程志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姑娘！”
“事情发生以后，我这边就赶紧去想办法了。”
“之所以没过来，就是因为想的先把钱凑够了，万一治疗费用不够怎么办？”
“我这边，凑来凑去，把房子抵押出去，凑了200万。”
“真心是想要把这件事儿给解决了。”
“的确！”
“钱不是万能的。”
“但是，起码钱能救命啊，能救急！”
“姑娘。”
而这个时候，周爱国说道：“其实，今天来，我们也不是想要让你原谅程璐！”
“成年人，就是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
“但是……哎，我也管不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补偿金，是我们认真思考做的决定。”
“或许，你不是很了解。”
“一般来说，咱们晋市的赔偿，也就一百万不到。”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咨询一下。”
“我们来，只是为了诚心诚意的道个歉。”
程志强点头。
“姑娘，大姐，你们考虑考虑，我到外面等你们消息。”
而此时！
已经安排在手术室外面的托开始发挥作用了!
“姑娘，200万，不少了！”
“就是，车祸赔偿，哪里有这么高的赔偿？”
一旁一个年轻人附和道：“的确，其实，车祸赔偿不会太多的，主要是根据受伤者收入来评估的。”
“普通人前后下来，也就七八十万了不得了。”
“还有住院费，咱们这边住院费能花多少啊？有个一二十万足够了！”
“关键是医院还得报销，报销完了……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有200万……一辈子能不能挣得了这么多钱。”
其他人点头：“有了这笔钱，起码家里负担什么的，都没有了。”
此时！
周鹤和周爱国、程志强三人站在门口抽烟。
三人甚至都有些自信满满。
对于今天的事情，他们似乎都很自信。
“周鹤，身为律师，技术和能力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做人！”
“身为律师，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样一来，你需要学会和各种人沟通交流！”
“你的路，还很长！”
周鹤点头：“知道了，爸。”
“但是……”
“您下手真的太狠了。”
“我到现在还有些疼呢。”
周爱国笑了笑：“肉疼，总比没钱心疼要好的多。”
“我刚才给保罗打电话，说如果治疗以后，后期医药费会很多很多。”
“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200万，不多！”
而此时！
手术室外。
王海玉拿起电话，犹豫半天，她也决定打问打问律师。
看看能赔多少钱？
王海玉有一个律师的发小。
犹豫片刻之后，她拨通了电话。
“喂？梅梅？我，海玉！”
“我……我咨询个事儿。”
“如果……如果车祸……”
说着说着，王海玉就哭了起来。
这种事情，怎么能不伤心呢？
这边梅梅见状，连忙安慰道：
“海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海玉声音哽咽的说到：“我……我老公……出车祸了……”
“呜呜……”
王海玉边说边哭。
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
而梅梅也有些面色凝重。
“海玉，我实话实说，是这样的！”
“向军是跑外卖的，收入不稳定，而且一般情况，是要出示3年的平均收入……来评估他这一辈子的收入，给出赔偿。”
“关键是……”
“哎，现在向军跑了时间不多，收入只有5000，估计给不了多少赔偿。”
“但是，医药费也是大头！”
“一般来说，200万却是不少了。”
“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
“如果想要钱，200万确实不少。”
“但是……”
“如果你想要向军恢复，虽然赔偿金会少一些，但是……治疗费会很多。”
“这其实也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你想要赔偿金，还是想要努力救治向军，而赔偿金会少一些。”
“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这一番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王海玉站在那里，沉思良久。
整个人都沉默了。
到底要什么？
此时此刻，似乎……似乎选择权到了自己的手里。
刚才，向军的病危通知书早就签了。
但是……
200万啊！
多不多？
真的很多！
可能向军一辈子都挣不够！
他王海玉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但是！
王海玉深吸一口气。
想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随后，她忽然笑了。
人这一辈子。
总有些东西，是金钱换不来的。
如果真的自己答应了对方。
相比200万，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
而且，王海玉想到了周鹤一开始的话。
顿时明了了。
回来以后，婆婆看着王海玉：“海玉……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说……该咋办啊！”
老人也根本没见过200万。
甚至，老人开始担心起来王海玉。
200万的诱惑太大了。
多少人一辈子能有200万？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
王海玉忽然说道：“妈，别想了。”
“我不要那200万！”
“我要向军！”
“就是向军不在了，我也照顾你！”
“放心吧！”
“我今天是您儿媳，以后也是，一辈子都是！”
一句话，让老妇人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周爱国等人走了进来。
此时的周爱国自信满满。
以他多少年的经验来看。
今天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了。
而且，应该也能得到对方的原谅，这样一来，刑期会减少很多，而且还是缓刑。
其实……
影响真的不大。
“姑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爱国看着王海玉。
王海玉深吸一口气：“考虑好了！”
周爱国点头：“嗯，这两百万，真的不少了，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吧，哎……”
王海玉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这钱！”
“我要走法律程序，听从法律的判决，在此期间，我不会考虑赔偿的事情。”
“我希望向军的治疗，得到保障！”
“我要全力以赴，治疗向军！”
此话一出，顿时周爱国三人脸色一变。
“姑娘，你怎么这么傻！”
“我们给你200万，是希望可以得到你们的原谅，给璐璐争取减少刑期。”
“要不然，真的拿不到的！”
王海玉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到：
“我凭什么要原谅她？！”
“再说了，我有说过要原谅她吗？！”
“不可能原谅的！”
“而且，我还要状告她！”
“还有，我不会和你们谈的，我要等结果，听从法律的判决！”
“所以，这两百万，我不稀罕。”
“还有，不要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恶心嘴脸，你们这群人，为了钱，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还有，程璐，我一定不会原谅的。”
“我对她的原谅，就是对别人的灾难，今天是我老公，明天会是谁呢？”
“把你们的肮脏的钱收起来吧！”
“我不稀罕。”
“对了，治疗费，一分不能少！”
王海玉说完，便不再说话，走到前面，抱着孩子。
留下周鹤跟周爱国等人脸色铁青。
他们根本没想到，筹备一番之后，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周爱国脸色一变，走了过去：
“姑娘，你太傻了！”
“你以为治疗费才有多少钱？”
“你找得到专家吗？”
“你有高端的治疗吗？”
“治疗费根本花不了多少钱的！”
“你不要……”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长短头发十分突兀的造型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
分别是潘建业、房旗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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