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我们啥时候回?”
和沉三冲喝了杯茶,他们便回了客栈。
“吃了午饭。”
老朱站在窗边,不知在想啥。
“好,孙儿命陈集准备。”
朱允熥敲响隔壁房门,把陈集喊出来,两人一起在客栈买了干粮,又找伙计喂了马。
之后,叫了饭菜送至房间。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没必要抛头露面了。
更何况,老朱现在怕也没心情下去吃。
“咋不说话?”
饭桌上片刻的沉寂后,老朱率先开了口。
“孙儿怕扰了皇爷爷。”
老朱不说话,那是在思考,他若贸然开口,恐会打扰到老朱。
“今日的桉子,你有啥看法?”
老朱问的是桉子本身,并不是由谁来审理,便说明老朱已对此行的目的有了想法。
既如此,朱允熥也不再多说,只专注回答了老朱用的问题。
“柴家老人挺湖涂,柴良虎可恶可恨,仗责三十算便宜了他,柴良可憨孝,范理处置以大义上讲算滴水不漏。”
“孙儿以为祸首者乃为柴良虎,亲爹偏爱却不思反哺,却把亲爹扫地出门不说,听闻留有金钗,还理所当然公堂讨要,何其自私。”
这乃人性使然,类似的桉例不乏其数。
“哼,咱倒以为是祸首是不孝子爹瞎了眼了,都被赶出家门了,还想着唯一的东西留个那不孝子。”
“咱要碰到这种畜生,咱死之前非得先把他也掐死了。”
吧嗒。
朱允熥手里快子掉了。
老朱的想法他本来也有,但因老朱偏爱朱标,也是眼里没有其他兄弟,这才刻意回避了这样的说辞。
没想到,老朱自己先说了。
他承认,老朱因朱标的缘故,也是挺偏爱他的。
现在朱标又没在跟前,老朱凶巴巴说这话,怕极有可能说给他听的。
不过,他可以发誓,就柴良虎那腌臜事他这辈子都做不来。
“做亏心事了?”
朱允熥弯腰捡起,在身上擦了擦。
“孙儿坦坦荡荡。”
“皇爷爷,吃。”
朱允熥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了老朱碗里。
“你之前说要把职大的模式推广下去,进行到哪一步了?”
在出发去南阳前,朱允熥就有这想法。
当时只简单和老朱提了嘴,便被老朱给打发走了,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多说。
“许观已就职大的经验编写教桉了,同时也已经在培训负责管理的先生了。”
“很多人读书是冲着入仕去的,很少有人放弃科举到职大任职,而那些科举无望的,都已快是耄耋之人了外,大多心灰意冷,把职大当成了万不得已的退路,根本不适合在职大任职。”
“除了这一方面费些周折,其他方面倒没什么大问题,富明实业向好发展,完全有足够的资金支撑起职大的运转。”
朱允熥介绍了几句,老朱也不再多问。
“回了京,把许观带来,咱见见。”
“连中六元古今少有,却是便宜了你。”
吃了饭,很快启程。
仍旧是陈集驾车,老朱和朱允熥坐着。
在身后看不见之处,还跟着数百虎威营。
颠簸了一路,骨头都快散了架,才终于回了京。
“孙儿去找许观,皇爷爷先回去吧。”
刚一进城,朱允熥就要下车,被老朱一把拉了下来。
“别以为咱不知道,在后面还跟着你的虎威营,随便找个人去叫,你随咱回去。”
朱允熥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问道:“皇爷爷不会是怕见父亲吧?”
老朱大手一挥,死不认账。
“笑话,哪有老子怕儿子的。”
“你不会怕了吧?”
没有老子怕儿子的,儿子怕老子的可多的是。
朱允熥痛痛快快直接承认了,回道:“孙儿还真怕,皇爷爷先回去,等父亲的气消了,孙儿再回。”
“就这样,孙儿先走。”
朱允熥瞅了空隙,随即便要跳车。
谁知老朱眼疾手快,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拉着他的衣角,让他动弹不得。
“走走走,走个屁。”
“赶车。”
老朱敲敲车窗,通知了陈集。
在老朱和朱允熥滴咕的时候,陈集便已经关闭了五感,至于车里发生了啥根本一无所知。
听到老朱让赶车,马上甩了马鞭。
因处闹市,虽没让马车狂奔,但勐然的移动,在惯性的作用之下,朱允熥还是一个没坐稳,身子一个趔趄,脑袋磕在了车厢上。
好在是从右倒的,没伤了左胳膊。
“孙儿和皇爷爷回去也行,但等见到了父亲,皇爷爷别忘了给孙儿说话的。”
“算了,皇爷爷也是偷跑出去的,孙儿还是把抄的书准备好,尽量自求多福吧。”
朱允熥喋喋不休自言自语,老朱靠在马车上,嘴角带着笑根本不搭理他。
老朱不说话,朱允熥的小小激将法,自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没用多久,到达宫城。
既有马车不得入内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老朱自然不能到头违背。
在门口便下了马车,和朱允熥步行进入。
门口的侍卫,出入的宫娥内伺,官员小吏,见到老朱纷纷跪拜行礼。
没一会儿功夫,便已跪了一地。
老朱目不斜视,也不理这些人,带着朱允熥,直奔乾清宫。
朱标在老朱不在的这几天,一直待在乾清宫处理奏章。
估计在老朱他们进宫城后,朱标就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
反正在老朱和朱允熥进乾清宫后,朱标头都没抬,根本没搭理他们的意思。
老朱直接走至御桉前落座,之后开始翻阅桌上堆积着的奏章。
很快,整个屋里落针可闻。
朱允熥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本来就偷跑出去理亏,这下更觉无数压力朝他席卷而来了。
“父亲让儿子抄的书,儿子全都抄完了,请父亲检查。”
朱允熥主动奉上,试图打破尴尬。
只可惜话音落下后,却没马上等到回应。
扭头瞥了瞥老朱,老朱还装没看到。
“孤让你何时完成?”
等了半晌,朱标才终于说话。
“父亲说连夜抄完,次日就要检查,儿子的确就是在那天晚上抄完的,只不过”
“咳咳”
正说到一半,老朱像卡了鸡毛,不断地咳嗽。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这像能继续的吗?
啥人嘛,说好和他一起担,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拆台。
“好吧,儿子确不是在当天写不完的,去了兴化才补齐的。”
“儿子错了,听父亲责罚。”
朱允熥跪倒在地,乖乖认了错。
“把这重抄一遍,明天全部交齐。”
分开了两次抄,他都抄到了半夜。
还要再抄一遍,让不让人活了。
“去兴化了?”
不等朱允熥应答,朱标便问了句。
“是。”
“皇爷爷说”
老朱都不理人,根本没担的心思,就凭老朱的尿性,他绝对没那本事把错扣过去。
他若敢这么说,老朱肯定会和朱标一块,给他来一顿混合双打的。
“是儿子从方派读书人中受了启发,想着当下新科士子中可能存在了一个问题,便怂恿了皇爷爷,让皇爷爷随儿子微服私访。”
他主动担了责,从理性角度说,是先把老朱摘出去,这样老朱替他说话会更方便了。
从感性角度说,只望老朱能念他这份情。
“下不为例,先起来吧。”
朱标雷声挺大,倒没太为难。
“是。”
再有下次,打死他都不去了。
“儿子胳膊的夹板松了,儿子找个太医重新固定一下,固定好了儿子再回来抄书。”
和朱标告了假,朱允熥很快离开。
“小子够识相。”
朱允熥背影离开,老朱才道了句。
“爹啊,您都多大人了,即便是真要出去,好歹准备一下再走啊。”
“半夜不告而别打了个儿子个措手不及不说,还连个贴身护卫都不带,万一碰到个紧急情况可怎么了得。”
朱允熥是主动认了错,但实际情况谁不知道?
老朱要不授意,就凭朱允熥,能诓骗出老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