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的古怪方块用法不明, 结合器谷过往的骚操作,稍有不慎还可能殃及池鱼。
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言音抖着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 就听楼云诗悠悠宽慰道:“放心吧小师祖,问题不大。就是给器谷里的人一百个胆子, 他们也不会把安全性低的东西交到您手里的。”
大概吧。
于是言音想了想,冲桌上的小猫招招手, 等小猫跃进她怀里, 这才轻手轻脚地放下那个方块。
手方一松开, 在场三人立马身形一动, 疾步后退。
片刻后……相安无事。
言音长舒口气,磨了磨牙,转头对楼云诗道:“不是你觉得问题不大吗?跑啥呢?”
楼云诗拿烟斗挠挠下巴, 还未说话,身后器谷方向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龙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这么远都能听见弟子们在鬼哭狼嚎。
祝融井之上, 大炼器炉今年第二次炸毁报废。
# 心疼掌门 #
震动过后,在场两大一小沉默良久, 看着桌上那尚且安静乖巧又无害的小方块,比较靠谱的破万卷提议道:“这个还是……别带身上了吧?”
言音连忙小鸡啄米式点头。
嗯嗯嗯嗯嗯!
谁会在身上塞一个没有保险鞘的手.雷啊!
除器谷之外, 其他峰谷也为即将“御驾亲征”的小仙尊操碎了心,接连出马为她收拾“行囊”。
术峰长老还准备了一件白色带金丝暗纹的长袍, 似乎在上头花费不少心血,让她好好穿着以防突逢险境——若非调查之事不宜张扬,且一峰之主离岛出行过于惹眼, 而他又沉疴缠身,只怕是还想亲自跟在后头当个护卫。
毫不自觉的过度保护。
稻谷长老就直接捧着一堆零食过来,瓜子果干肉条小鱼干从天而降,将言小仙尊就地掩埋,等她从零食堆里爬出来,把这些收拾好之后,乾坤袋险些爆满。
医峰长老专门开鼎,考虑到言小仙尊脆弱体质,给她炼了一堆的糖豆药丸,药效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冷掌门则忙里偷闲,特意过来瞧瞧,发觉似乎已经安排得十分妥当,便从首峰拎出宋自清和宋方仪两位弟子,塞进队伍里,道:“带着吧,路上比较不会无聊。”
顿了一下,又给座下两位弟子塞了几袋金银和灵石,温声嘱咐道:“该花就花。”
穷家富路。
破财消灾。
生怕他们在路上整出啥幺蛾子。
言音幽幽叹气:“……哎。”
当家的实属不易。
转头想了想,既然如此,顺便把林憔哲也带上吧。
明明是去干正事。
整得活像是熊孩子组团去郊游。
对此,洛曲生也拿着玉珏,一边呼呼往里头灌灵气,一边拿出一本时历推过去,让乖徒自己亲眼瞅瞅。
“徒儿啊,你定个日子,打算多久回家一趟,瞧一眼孤寡老人?为师也好有个盼头。”
家中孩子尚未婚配,也没找着心上人,洛大仙尊就已经提前体会到了——老丈人蹲在娘家盼着自家姑娘回门是何等的心酸了。
言音赶忙过去给老人家捏捏肩,捶捶背,小声嘀咕道:“这事关重大嘛,徒儿想去找找线索,怎么能占着灵岛首徒的名头啥正事也不做呢?”
洛仙尊闻言瞥了她一眼,转身拍拍她脑门示意她坐下,语气是言音之前未曾听过的威正,却还是有种和蔼:“徒儿啊。”
言音坐好:“诶,在的。”
“查疫变的真相不是正事,你平平安安回来才是正事。”洛曲生将手上的玉珏递给她,随后拿出了自己的酒壶,缓声道,“老夫得道以来,决意只收一个亲传弟子,你要是出了事,灵岛今后可就不会再有传人了。”
突然间责任重大,言音心口一跳:“可是……”
“你或许还觉得自己是一介凡人,寿数有限,是以不敢妄作。可你已经不是了。”老人家喝了口酒,继续道,“道纹是对万物诸生下令的意象,凭得是顿悟,是开蒙,你觉得天地能允许读懂它的人是平庸之辈吗?”
听这话里的意思,言音不可思议:“……我居然算是修仙人?”
她掐掐自己脸,没感觉到锻体的强健;摸摸自己脉搏,没感觉到筑基的有力;按按自己丹田,也没感觉到金丹的存在。
不还是一只菜鸡吗?!
修仙人该有的,她咩也无。
“大道千万,众生各有各的道。”见她傻样,洛曲生好笑地拍拍自家徒儿脑瓜,授教道,“有情是道,绝情是道,红尘是道,堪破亦是道。修仙人虽总爱说逆天而行,可到底,也不过是领悟天道的一个过程。”
“不过旁人以剑、以器、以医、以术悟道,是用全身的筋骨血脉来修,而你以道纹入道,却是用的心神魂魄来修。故而,他们渡的是身劫,你渡的,是心劫。”
洛曲生举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待放下酒壶,目光望着远处,方道:“只因你能得悟,凭的是对万物的思考,而这些思考源于你曾经的痛苦,来源于你心底一个除不尽的心魔。”
宛如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言音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祖师爷到底是祖师爷。这些事就算是曾经持有纹谱的术峰长老也未曾发现,他仅知晓言音具有领悟道纹的天资,却未曾明白这天资从何而来——
只有那些忍受过绝望与惊恐,日日夜夜思考着生与死的孩子,才会被上天怜悯和眷顾。
言音扁扁嘴,好半饷才说出话来:“师父……”
就像一个孩子扭伤了脚,咬牙忍着走了很久,忽然被大人发现了痛处,跑过来安慰了一声,便让孩子忍不下去了,委屈得直想哭。
嘤。
“所以你说的那些‘正事’,都不是必要的。唯一必要的,是战胜你的心魔。”洛曲生总结道,“查疫变这种事,只是你想去做,为师才任由你去做。可不要当成什么灵岛首徒的责任,在灵岛,你如何决定都是对的。”
洛仙尊挥了挥手,示意她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最后嘱咐一句:“只是一定要平安回来。为师这岁数了,经不住再送身边人走了。”
*
言音跑回自己殿内拿收拾好的乾坤袋,一进门就见小猫趴在小袋子上发呆,长毛尾巴耷拉在脑袋上,尾巴尖尖一抬一甩,愣愣的甚是可爱。
实际上,小猫识海里正在天人交战。
白阙道:“我反对。”
小猫嗤:“喵嗷。”
——我和她喵萌女貌,要你个坏蛋来反对?
白阙:“……”
白阙耐心道:“我是说,反对她去往琼池仙洲。你应该知晓她去那会看见什么,况且,你也不会喜欢故地重游。”
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不代表就允许她去以身涉险。
小猫闻言有些动摇,迟疑着抬起头,对方才进门的言音小小地“咪”了一声。
正好碰上言音姑娘戏瘾大发,此刻三百六十度华丽回旋,莎士比亚式单膝跪地,抬起手深情款款道:“啊,我亲爱的喵喵,你愿意陪我去往地狱的尽头吗?”
识海里的白阙见状:“……”
要命。
真可爱。
直面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小猫崽子更是招架不得,虎躯猛地一震,立马原地起跳,蹦进言音怀里,爪爪抱住她的手可劲蹭来蹭去,比嗑了猫薄荷还要激动。
去去去!
走!这就走!
刀山火海都陪你去嗷喵喵喵喵!!!
白阙阻拦不得:“……”
原来,就算当猫也是招架不住心上人的美人计。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言音抱着被她反萌得晕头转向的小猫去往山门,见同行的几位都整装待发,便哒哒哒跑过去,努力爬上灵鹤后背。
转头向无上峰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笑道:“出发吧。”
正因身后有盾,所以一往无前。
……
医峰顶上。
寒宫铭纵着轮椅来到殿外,望着那些小辈腾空远去,眼中瞳色幽深,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便是暗自一叹。
“怎么?又不好受了?”故作娇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途求索身着艳色云纱的壮硕身影凭空出现,取笑道,“没进展你愁,有进展你也愁。”
寒宫铭这段时日性子越发平和,也不计较他的打趣,有些迟疑道:“只是……跑得太快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途求索愣了一下才领会他的意思,好笑道:“小师叔的成长是有些出人意料,但这不是好事一件吗,有什么可忧心的,你怕是年纪大思虑多。”
可有时候大人就是这样,在小孩还在蹒跚学步的时,便满心期望小孩能倍道前进,大步向前。但等孩子真的能拔足奔跑的那天,又开始担心孩子会不小心被摔得头破血流。
寒宫铭失笑地摇了摇头,正想开口驳他一句,忽然听一活泼的声音由远及近,自上而下的扑进途求索怀里。
好似一只在外头撒野回来的大型金毛犬。
“义父啊!你可爱的女儿可算是回来啦!知道我这断时日有多不容易吗!简直像是在伺候俩木头人雕啊啊啊!可闷死我了呀,差一点回来就不会说人话了啊啊啊啊!险些你就要见着一个哑巴女儿了啊!”
听她说得倒是挺惨,可看这一回来就嘚吧嘚吧个不停的架势,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途求索有些受不了轻轻揪她耳朵,语气却很是无奈宠溺,佯怒道:“你寒宫叔在边上看着呢,没大没小,快下来。”
那姑娘见卖惨不成,撇撇嘴松了手,抬起了头,竟是当初为言音医治的医峰三代弟子——途明见。
“哎哎呀。”途明见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晃几下,“这得等亲亲可爱小师祖来了才能说呦~~”
转头张望道:“小师祖人在哪呀?无上峰吧?我得去拜见一下嘿嘿嘿。”
说罢也不等人回答,急急又要跑去无上峰。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毛病实在令人头疼,途求索只好将她拉住,道:“崽崽刚好有事出去了。”
途明见一听这话,立时瞪大眼睛,夸张道:“天呐,我才出去不到一年,你居然就有别的崽了?!”
她简直痛心疾首,捧着脸嗷嗷叫道:“我还能是医峰最可爱的崽吗?!”
这咋咋呼呼的,途求索没忍住又掐她耳朵,教训道:“人家崽崽是那种听不得荤话,听了会脸红的崽,不是你这种比我还会说荤话的崽。”
对付自己的义女兼亲传弟子,医峰长老毫不心慈手软。
途明见当场反驳道:“这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拿这个来对比!手术台上不会说荤话那还怎么打发时间!”
途求索竖起眉头:“在手术台上给我专心一点!”
那是给你讲荤话的地方吗!?
途明见不服气:“能说荤话那表示治疗很顺利啊!”
这俩越吵越大声,寒宫铭身子不好,听得脑子嗡嗡响,连忙阻止这俩活宝。
索性转移话题道:“明见离岛近一年,所为何事啊?”
途明见转头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茬,往后退了一步,展开手臂做出登台亮相的动作。
欢声道:“当当~给大家浓重介绍!剑峰之主攸苍苦寻千年的亲传弟子,剑峰唯一的三代传人,咱们灵岛响当当的大师姐!”
想到了什么,还补充道:“还和小师祖一样姓言噢——快上,对二位长老自我介绍一下吧!”
她讲得碧波荡漾,音韵辗转起伏,激情四射,手还在空中举了半天,就等后头的人来接茬了。
可等了半天,后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便觉得奇怪,回头一看。
空荡荡的,只有秋叶缓缓落下。
途明见的激情哽住,傻眼道:“……人呢?”
途求索没好气道:“在你咋呼的时候人姑娘就御剑飞走了。”
卧槽!
无情!
途明见立时嘤嘤落泪,转头扑进途求索怀里要抱抱找安慰。
枉老娘这一年来照顾她照顾得衣带渐宽,日渐憔悴!
结果一回来听见小师祖不在岛上扭头就跑了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小天使们!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