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轻声说：“妹妹只要一想到谢君庭没什么日子了，就开心的不得了……”
“瑶瑶！”染染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杜瑶瑶的双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这么做，会害了整个杜家…更会害了父亲和母亲……”
“好姐姐，”瑶瑶又笑了起来，美眸流转，波光潋滟，轻声说：“父亲从不爱我，就连我大婚，他都借口边关戍防重于一切，不肯回来。母亲疼我，可是她没有办法，我若离开了她，她也是活不下去的，不如就在泉下相聚好了……至于杜家其他人，我都不在了，便也不知道了，且让我自私这么一回吧！”
染染的手抓得她的肩膀都痛了，瑶瑶哎呦了一声，轻声提醒道：“姐姐抓痛瑶瑶了！姐姐，快帮我换嫁衣吧！不然，一会儿误了吉时可不好，那样会让谢君庭多活一阵子的…那我多不甘心啊！”
染染的腿软的几乎都站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狠狠一拳将瑶瑶打倒，可是，她不能！她还在等，她倒要看看，她们母女，到底还要演多久！
门被狠狠撞开了，杜夫人泪流满面的走了进来，走到瑶瑶身边，哭着哀求道：“瑶瑶，我的好女儿，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方才说的话，娘都听到了，你若是那么做了，你可知道会害了多少人？你可知道，谢君庭若是死了，皇上会如何盛怒？好孩子，娘求你，别这样……”
瑶瑶笑了，将杜夫人扶住，轻声说：“娘，你想多了，女儿是奔极乐去了，咱们都去，一起去！”
杜夫人哭着说：“瑶瑶，你别这么傻……谢君庭会对你好的，王爷也是没有办法，你别怪他……”
杜染染反倒平静下来了，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嫁衣，安静的坐下，冷眼看着杜夫人继续哭下去。
杜瑶瑶的话，她信几分，因为，她知道杜瑶瑶心里只有云轩，若是非得让她嫁给谢君庭，她可能真的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杜夫人的戏，虽然演的很真，可是，她也是有其他的目的的，她能猜得到。
那又怎样？杜瑶瑶母女是生是死，她有那么一瞬间很在乎，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她只能苦笑。但是，君庭的生死，她不能不多想一想。若是杜瑶瑶真的走投无路，真的生了那有的心思，那么，多好的防备，也没有用！就算杜瑶瑶的话，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可是，就是这一个万分之一，任何人都赌不起。
若是君庭有事，便是为她杜染染而死的，她的心能安吗？若是她今日做了什么，不是为了眼前的母女，只是为了君庭，还有，便是昨夜匆匆而来的那个人……
她来杜府两三日了，他竟没有来看她一眼，来了一次，也是为了瑶瑶，若是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么会不借机来看看她？
罢了，许多事，到了最后的关头，才知道，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染染低头轻轻抚弄着嫁衣，瑶瑶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着央求道：“姐姐，你替我去嫁好不好？好姐姐，你也是杜家的小姐，我们身份是一样的……云轩爱我，我爱云轩，我们不能分开，不能…姐姐的大恩，妹妹永生难忘，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姐姐，好不好？”
染染慢慢抬起头，假装惊讶的反问：“妹妹说什么呢？妹妹忘了，谢君庭求娶的是妹妹啊！不是我……”
“可是，你救过他，你于他有恩，他若是发现姐妹易嫁，不敢大闹，因为他欠了你一条命，若是大闹，便是害了你！你们拜了堂成了亲，便是铁定的事实，他反悔不了……”
“可是，皇上会责骂……”
杜夫人也震惊的冷喝道：“瑶瑶莫要胡说！”
“皇上再责骂，总不是杀头的罪，罚一罚也就过了，妹妹若是嫁过去，是抱着必死也要为云哥哥守贞洁的念头的，那时，便是抄家灭族之祸了……”
染染看起来更惊讶了，摇摇头说：“不要！姐姐很怕……”
杜夫人看起来也很为难的点点头：“瑶瑶，你就听话吧！”
“姐姐别怕，妹妹去求舅舅和姨妈帮忙说情，事情总会不了了之，云哥哥说，他也会想办法的……”
染染冷笑一声，反问道：“这么说，你们都说好了？早就想好了对策？”
瑶瑶愣了一下，旋即又大哭着说：“求你了，姐姐……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不会有人死，若是妹妹去了……”
“起来说话吧！地下凉。”染染坦然的轻声开口，手抚过嫁衣，又笑了：“这嫁衣，可真漂亮……”
磨了这么多弯，不就是要这样的安排吗？一家人？笑话！谁会把一家人往刀尖上推？身份是一样的？不是说，她是私生女，她是小贱人吗？什么时候，她也和掌上明珠一般的杜家嫡小姐一般的身份了？
杜瑶瑶母女呐呐的站起了身，染染扭头望向妆台，一步步走过去，坐下，平静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说：“劳烦母亲，唤信得过的人，给我梳头吧！”
江云轩，我把我的谢君庭，要回来了；我把你的瑶妹妹，还给你了……我都忘了，五年之期已经到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从此以后，便又是陌路了……
喜娘是早就安排好的人，利落的给她梳好了发髻，细细的装扮了，换上大红的嫁衣。
一切收拾妥当，杜夫人暗暗抽了一口气。平日里布衣木钗的杜染染，这样略略一装扮起来，竟是十分动人的娇艳，丝毫不逊色于杜瑶瑶半分，怪不得云轩会为她而动心，甚至痴迷。
若不是趁这个机会一石二鸟打发了她，来日她若有机会稍微装扮一下，便足以让男人们为之神魂颠倒，只是现在，只要她上了花轿拜了堂，入了洞房，即便是谢君庭再不情愿，杜染染在身份上，也是谢君庭的世子妃了，云轩就是再想，为了皇家的颜面，他也不敢肆意妄为。
趁着染染低头沉思的瞬间，母女二人相视一望，唇边露出得逞的笑容。
红盖头披上，喜娘将染染扶到床边坐下，轻声嘱咐道：“一切有奴婢在，小姐凡事不要大声言语，只需在奴婢耳边说一声，奴婢自会去做。”
染染在盖头下紧紧闭上了双眸，许久，轻轻嗯了一声。她双手交握，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一次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花了妆也好，不花也罢，若是君庭看到，必然不会笑她。可是，君庭会骂她！他辛辛苦苦费尽心机为了什么？为的就是为她扫清障碍！可是，君庭，对不起，我负了你的好意……我不是为了杜瑶瑶，我是为了你！我不能让她有一点点可能去伤害你！我也不愿意你费尽心思为我争取的男人，心里或者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哪怕是曾经有，也不行！如果已经有了，我放弃，我还他自由和机会……君庭，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还是走到了你身边，哪怕明天面对的是皇上的怒火和惩罚，哪怕我们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我要你好好活着，这，已然就够了……
大红盖头隔开了她的世界，她的心冷了，如死去了一般，杜夫人还在耳边絮叨，说些感激的话，她早已听不进去了。外界的纷纷扰扰，早已不在她的心中，她现在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看不见的风雨中，孤独飘摇。
后来的事，她都不记得了，鼓乐声和鞭炮声响起，人生鼎沸，说笑声、恭维声，她都不记得了，甚至如何坐上了花轿，她也不记得了。只有当花轿忽然停住，一只大手掀开了轿帘，她才从飘渺中回神。
一只手伸到了盖头下，带着淡淡的清香，这个味道，她闻过，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知道，那是君庭。
她伸出右手，他轻轻握住了，带着怜惜和欣喜，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然后，便是麻木的过火盆，走一切无聊的形式，她在他的牵引下，一步步向前厅走去。她知道，只要拜了堂，所有的一切都再也无法改变了，在这个北江，只要拜了堂，便是夫妻，哪怕没有媒妁之言，哪怕没有聘礼嫁妆，只要有这么一个形式，便是成了亲。
她的心忽然乱了，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个时候，云轩应该在的吧？他应该在世子府帮忙，皇上一定会安排他为世子的大婚做些什么。他在哪儿？怎么没有听到他说话？他在忙吗？那一会儿若是闹洞房，他也会来吗？洞房不能闹的太厉害了，不然会露馅的…露馅也好……呸！已经这样了，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自己后悔了吗？不！晚了，晚了！她已经被扶着站好了，她无法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