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的滋味不知道那阎王心里还有没有数。
但天道觉得反正倒霉的不是自己, 也就不再在意。
转眼就到了星期日，钟涣去到和那位徐经纪人徐先生约好的位置，第一眼就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表情沉静, 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空无, 但却一直对着徐先生喋喋不休说着, “徐哥，我新的工作是什么？你已经好多天没有给我安排工作了。”
“徐哥你看不到我吗？好吧, 我早就知道你看不到,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天到晚跟个睁眼瞎似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看不到我，我才敢说这样的话吧。”
男人说着说着自己就沮丧了起来, 他的五官看起来相对属于那种老人家最喜欢的, 年轻男人的脸, 干净又很有力量。
钟涣只一眼就发现了这人确实是一个月之前猝死的那位明星，但同样的, 钟涣也发现了这个灵魂身上并没有任何怨气。
如果他真的是在剧组里劳累过度猝死，必然会有所怨气产生, 可现在他的灵魂纯净度竟然和待在牌位旁边写剧本的曲萌有的一比。
灵魂层次的失忆了吗？
甚至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吗？
钟涣盯着那个男人时, 那个男人也感觉到了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并非像以往总是穿过自己的身体的眼神。
他的表情顿时透露了一丝惊喜的味道, 但很快又压抑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个干净的大男生似的，并说道，“你能看得到我吗？如果你能看得到我的话，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大家都看不到我，我还以为我有了什么隐身的技能想要去抢银行呢, 结果银行里的警报器居然还是会响，虽说最后我也没有去抢就是了……”
能被警报器检测到的存在，但是实际上人类又接触不到吗？那就属于已经成型的能量体特质的灵魂了……
钟涣心里想法不断，面前的徐先生却对他露出了一副不满的情绪，因为这位徐先生已经说了半天了，先前不停的在那里说，“你有没有发现我身上有没有什么阴气或者鬼气之类的东西？”
“我总觉得我现在被脏东西缠上了，每天晚上睡觉也不安生，你看看我这黑眼圈，真的绝了。”
“你到底听没听我在说话？”
钟涣才回复着，“你的身上没有阴气，也没有任何鬼气，并没有被脏东西缠上，只是你身边有一个灵魂。”
徐先生反倒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理解似的。
“什么叫做我身边有一个灵魂？”
“意思就是你的身边真的有一个灵魂，而且那个灵魂就是一月以前登上报纸，说是在剧组里猝死的明星，那应该是之前你照顾的艺人吧。话说他真的猝死了吗？为什么他的灵魂看起来并不像是死后的人？”
钟涣反倒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徐先生，最后看到他一脸诧异的说道，“是叶笙航吗？”
“是的。”钟涣肯定的点了点头。
徐经纪人反倒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后便详细地解释了叶笙航猝死的原因。
钟涣看着旁边的那个，因为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死亡的信息，顿时陷入了迷茫的灵魂，并不太关注。
叶笙航的灵魂，有一种特别的韧劲，而那股力量还是由信仰组成的，显然是喜欢他的粉丝，死忠粉还是有一部分的。
紧接着经纪人解释起了叶笙航身上的一切。
原来叶笙航竟然患有心脏病，虽然不是太严重的，但当时也确实不是如外界发布的讣告说是猝死一样，而是心脏病发作，没有人及时援助后造成的死亡。
“他才只有二十五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呢，却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演戏十多年了，不过公司实力不够，没法提供更好的剧本，一直不温不火的，也是可惜。心脏病嘛，笙航也没什么钱，他呆在这个圈子里，一是确实喜欢演戏，另一部分就是因为片酬能治他的心脏疾病，可惜当时确实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叶笙航带的能让他缓解的药物，当时在演戏的过程中，丢失了，而他那会又没有备用的，经纪人说是这事情不小，要回去拿，可叶笙航觉得当时的状态还好，那天应该不会发生意外。
可现实就仿佛是墨菲定理一样，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这个故事看起来并没有像最开始钟涣一瞬间阴谋论所想的一样可怕，毕竟徐先生的性格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过此时，旁边的灵魂反倒叽叽喳喳起来了，“徐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又龟毛又喜欢将一切事情都按照数字规划，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就是我都没想到，我居然忘记了我是怎么死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心脏病发作太痛苦了，所以可能是潜意识的被我规避了那种痛苦吧，不过以前心脏病发作的时候，那种痛苦感我都记得很清楚的。”
叶笙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活泼但又很清醒也很理智的孩子一样。
而徐大经纪人徐先生看起来确实又龟毛又冷静还理智，他甚至还在旁边说着，“既然笙航在我的旁边，那么我想我最近睡觉总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压着，应该也是他干的。”
“那孩子虽说性格礼貌什么的都被家人教养的很好，可惜在熟人面前还是有些活泼的，他以灵魂状态出现我肯定是看不到的，见我一直不理他，指不定就在闹脾气呢。”
钟涣反倒有些奇怪的看着徐先生，“您一点都不害怕吗？”
徐先生才是诧异，“有什么好害怕的，说到底鬼魂生前也是人而已，认真来说，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鬼魂到底有没有重量，如果没有重量的话碰不见摸不着，那么我又是怎么感觉到晚上睡觉差点被压到窒息的，可如果有重量的话，那为什么又会碰不到呢？”
钟涣对他这种仿佛试图研究什么数学大题的架势，有些头痛，却还是解释了一下，“灵魂是有重量的，有科学研究表明一个灵魂的重量有二十一克，而这个重量是一致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这个重量，你晚上会觉得被压到窒息，是因为他是直接压在你的灵魂上的，所以你就会感觉到那种重量。”
“至于看不见摸不着什么的，你能看得见空气摸得着空气吗？可空气本身又是有质量的不是吗？”
“这样理解的话，倒也也没什么问题。”徐先生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经纪人和艺人的双向奇葩个性，钟涣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他此时甚至没有刻意控制自己表情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纠结情绪。
所幸面瘫总是能替他掩饰八成，可面前的两位一个适合娱乐圈里极其擅长演戏的演员打交道的经纪人，还有另一个则是极其擅长演戏，了解微表情的叶笙航。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徐先生抬头奇怪的看着钟涣，刚才都已经从口袋里挑本次的咨询费了。
一点都不在乎叶笙航待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钟涣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他们太过于奇葩，就把他们理所当然的当成能以死人的身份拍给活人看的戏。
于是便冷静的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并在最后表明，“如果叶先生不愿意和我合作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我只是觉得，您二位看起来对这种事情稍微有一点点的接受力度……”
叶笙航眼睛亮了，“就是说我还能继续演戏对吗？”
钟涣：……你这是什么从热血漫里跑出来的男主角吗？
着时是令人一言难尽。
而之后徐先生也在旁边说着，“那你能不能让我也继续照顾笙航，如果他都能在死后继续当演员，那我琢磨着我也能在他挂掉我还活着的时候给他当经纪人。”
钟涣听完他的话忍不住有些质疑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看过很多种人类了，可还是第一次触碰到这种思绪一直都和正常人的脑回路完全不挂钩，始终在外太空的人。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签订了合同。
在此期间，徐先生甚至还一度问钟涣，“死人要遵循的是活人的法律条案还是死人的法律条案？如果死人也有法律条案的话，那么那些条案又是谁创造谁组成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阎王吗？牛头马面真的只是涂了各种粉料用来吓唬灵魂让他们老实听话的吗？还是说谢必安和范无咎，真的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或者说他们有点什么基情？”
钟涣：闭嘴啊！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不，我是十万个徐先生。”
钟涣：……
叶笙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没有办法接触到他，还是用怜悯的语气说着，“徐哥就是这样的人，习惯就好。”
可钟涣觉得自己永远都没办法习惯。
如果不是可以很确定对方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没有类似的恐惧缺失，他都觉得徐先生可能真的哪里都不对了。
编剧有了，主要演员也有了，剩下的算了吧，随便去乱葬岗找几个搭伙凑合凑合得了。
到时给他们烧点钱，或者供奉点他们喜欢吃的想用的东西达成交易就拉倒吧，他已经不想再去接单子，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合适的演员鬼了。
钟涣尽管仍旧面瘫，但系统却觉得他是十分沧桑的离开了和许先生约定的位置。
不过曲萌剧本正式开拍的那一天，天气是真的“好”啊，漫天的阴气近乎笼罩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