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纪年10018年,1月1日。北原郡,玄玑雪山。
大雪已连绵下过七日,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当方幸进山的这一天,雪又不出意料地停了。
这一天风轻日寒、雪晴云淡。他一路顺风顺水地深入玄玑雪山,攀上冰雷崖顶,唯独到那悬崖边时变得小心翼翼。
只见他抓紧时间从那冰崖边缘切下几大块散发着微弱电芒的积雷岩,又屏气凝神地缓缓后退了几个大步,见到那崖边冰石始终纹丝不动,周围也没发生什么地震雪崩,更没有什么雪山妖兽突然现身,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我这回总算是没有坠崖!看来只要应对得当,我即便是出门‘下副本’,也是能一路避开各种奇遇的。”
为了躲避那外出必有奇遇的“厄运”,方幸已经宅在家里三年没有出门了。
这回因故出门采矿,而且只是去离家只有30里地,就坐落在北原城外不远的玄玑雪山采矿,他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方幸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悬崖、山洞、妖兽,以及沿途的破庙、路边的地摊、卖假秘籍的乞丐,山水间的母蛇、母狐狸、母鲤鱼、母田螺等各种容易触发奇遇的要素。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这一路上果然没招惹上什么奇遇,发现什么机
“卧槽!”缘?
方幸正暗自庆幸,四下却异变突生。
只见那雪山苍空之上,茫茫天际之间,骤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一颗玉白色的光团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又不偏不倚地冲方幸砸了过来。
霎时间山崩地裂、雪涌冰扬。“这颗流星”在雪崖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撞击坑,又激起了漫天雪雾,将堪堪躲过撞击的方幸笼罩在了这一片冰花雪雾之中。
“那是什么?”陨石?流星?
不。透过那雾影冰花,方幸发现——那是个人。
一位绝色美人。
这女子肤白胜雪、明眸如星,五官精致而气质冷艳,在冰雪环映间更显出尘。而她那一身青衣虽然宽松素雅,却仍能在那呼啸山风之中,轻易裹出那丰腴饱满、曲线分明的曼妙身形。
可方幸根本顾不上欣赏美人。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位仙子的状态似乎不正常:
她面色苍白、呼吸粗重,嘴角带着一丝殷红的鲜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斗法。而这落地后的短暂休憩不仅没让她气血平复,反而还让她的状态变得更加微妙——
只见她明亮的眼眸间渐渐泛起一片迷蒙的炽热,白皙的脸颊上也渐渐透出一片异样潮红。
尽管她银牙紧咬、双拳紧攥,努力地想要对抗她体内这股让她变得越来越奇怪的力量,可她那愈发痴缠迷离的脸庞、滚烫潮红的肌肤,却还是让气氛变得莫名地暧昧起来。
“糟糕!”方幸顿感不妙。
“别、别过来!”气血翻腾之间,那仙子也察觉到了方幸的存在。
她当然不认识方幸。但方幸是个男人,活的,而且离她很近。这就很要命了。
那股劲儿上头了,就算是山羊、母牛、巨蜥和排气管,都会令人难以自制。
更何况,现在她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男人。
“冰丝玉绫!”女子红着眼睛,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气力,唤起自己的法宝。
只见一道白绫散发着清冷宝光,如灵蛇一般蜿蜒腾空而起,又忠实地护卫在她身周。
她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把这个男人,给本座赶”
方幸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仙子抬起头,看清了方幸的脸:
“给本座带过来!”
方幸:“???”
“哗!”只见那冰丝玉绫先是如成精的游蛇一般,很人性化地冲主人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便在一刹那间迎风膨胀数十丈,如九曲长河、银河落瀑一般,向方幸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不过倏忽之间,方幸便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那冰丝玉绫席卷而起,腾空向那仙子飞去。
玉绫将其不偏不倚地丢进女人怀里,才终于缩小恢复原状,如忠实的家犬般安静地守候在旁。
此时此刻,这位仙子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疯狂和迷乱。
“得罪了,前辈。”只听方幸一声轻叹。
他感受了一下她此刻所剩不多的气力,又看了一眼旁边那条似乎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冰丝玉绫。
于是他也主动搂住了对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然后:
“得罪了!”一个大力过肩摔。
“冰封绝脉!”
良久之后,云苓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她只记得,她正与自己那误入歧途的妹妹交手。
虽然她一直稳占上风,并成功重创了对方,但她妹妹却不讲武德地暗修了合欢派秘法,而且还毫无廉耻地把这招用在了她这个亲姐姐身上。
她在大意之下身中合欢之毒,才不得不放弃追击,仓皇逃离战场。
不幸中的万幸是,或许是她妹妹也受伤过重,所以一直没有追来。
否则,要是让妹妹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不、不要看!!”云苓猛地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神识,让她迅速完成了对身体的内视检测。结果是
一切完好无损。
是的。此刻的她虽然玉钗斜坠、乌云乱挽、衣衫尽显凌乱,一只鞋子也在早前的缠斗中不慎脱落,露出了那被玉蚕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小巧莲足。
但归根结底,她也没在玩家面前掉落太多装备、曝露什么要害,别说流血破防打出二阶段了,她这BOSS的血皮都没被蹭掉一点儿。
“前辈,您醒了?”这时,一个声音无奈响起。
“是你?”原来方幸没有离开,而且还就静静守候在她的身边。
“你救了我?”云苓面色复杂。
她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几处要穴,都凝结着一层寒气凌冽的薄冰。而随着云苓苏醒,体内灵气恢复运转,这些深入经脉的冰块便在一瞬间内消融于无形。
“北原郡方家的冰封绝脉术你和方家是什么关系?”
这话让方幸脸色微变。
冰封绝脉术可以封印敌人的经脉、凝滞敌人的气血。方幸正是趁着云苓重伤失控、无力反抗之际,用这一招及时遏制了她的发烧。
而这招在北境不算什么稀奇法门,方家家藏的也只是一种和大路货区别不大的改进版本。
可他没想到的是,云苓竟然真能通过这再微小不过的区别,辨识出他的出身和师承。
“能以练气修为凝聚出这般凝练的寒气,真可谓天赋英才!”只听云苓下意识地用起一种老气横秋的前辈口吻。
“额”方幸腆着一张布满吻痕的大脸,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云苓:“”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良久,才终于转移话题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这回都有恩于我。本座有债必偿、有恩必报,定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不不不。”方幸连忙摆手:“前辈,您可千万别报答我什么。”
“?”云苓秀眉微蹙。
这种明摆着的大好事、大机缘,他一个寂寂无名的练气小修士,竟然还要推脱?
坐怀而不乱,施恩而不求回报,难道她真遇上传说中的活圣人了?
“不,前辈。”方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想过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他不是圣人。而他刚刚不乘隙而入,原因也很简单:
云苓的境界实在太高了。
从法宝自成灵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眼前这美貌仙子至少也是个元婴老怪,搞不好还是个传说中的化神大能。
“您是得道真人,而我只是一介蝼蚁一般的练气修士,我又哪敢不知死活地冒犯您呢?”
老虎固然憨态可掬,但正常人会去主动骑野生老虎么?
当然不会。
即便云苓事后不恼羞成怒,为了掩盖自己的黑历史而将他抹杀,光是那“骑母老虎”的具体过程,就已然极度危险。
要知道高阶修士的体质要远远超过方幸这样的练气小卒,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像人和蚂蚁。
人或许不想伤害蚂蚁。但谁也不知道云苓会不会在运动中渐渐恢复修为,又会在那意乱情迷、神志不清之间,对他这只小蚂蚁使出多大的力气。
说句不好听的,云苓要是一个激动失控,那都是能把他给瞬间夹成两截的。
运气好是《超人与露易丝》,运气不好那可就是《黑袍纠察队》了。
伴??如伴虎。
与虎谋批,必为虎所伤。
“我只是不想落入骑虎难下的窘境啊,前辈!”方幸很实诚地感叹道。
云苓:“”
“而且。”他又说:“即便一切顺利”
即便过程不发生意外,事后云苓也不追究,他也不想接受。就像他现在拒绝云苓的报答一样。
“为什么?”方幸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还真勾起了云苓的好奇:“我不怪你,又报恩于你,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福缘?”
“是福缘没错。”然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云苓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不由为之默然。
方幸确实很幸运,他系统面板上的【福缘】可是100。可是
“我曾在游历途中不慎坠崖,又在崖底捡到了一枚无主的下品灵剑。”方幸按住腰间佩剑,为云苓举例说明——这种下品法器在高阶修士眼里根本就不值一钱。所以他也不怕露富。
“前辈,您觉得这是福缘么?”
“当然。”云苓细细瞧着这把剑。
此剑虽然看着只是下品精矿所铸,但也能让她隐约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灵韵。
虽然这下品灵剑对练气修士来说都算不上有多珍贵,但也绝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货色。出门白捡一件装备,难道不是好事?
“可我坠崖了啊!”方幸无奈叹道。
他当时就差点没被摔死,之后更是因为这柄下品灵剑引来了几名劫修,招惹了无数祸事。
虽然祸兮福之所倚,这些抢劫他的修士本质上也是来上门送经验、送装备、送机缘的。
“可福兮祸之所伏。这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又惹出来更老的。祖祖辈辈无穷尽也,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同样的,我这回如果接受了您的报答,那日后就指不定又会因此招惹上什么祸事。”
方幸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想想吧,云苓为什么会负伤沦落至此?
她有敌人,而且是十分强大的敌人。他如果成了她的人,之后指不定还要惹上多少因果。
“这”云苓听得眉头紧蹙。仍然她又忍不住用前辈的口吻评判道:“修行本来就如逆水行舟,非得劈波斩浪、逆势而上,才能有所成就。你这么胆小怕事,又岂能成就大道?”
“额”方幸也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云苓那尚且凌乱的衣裳。
您倒是一路逆天而行了。然后呢?
在这个黑社会式的修仙世界里,做人还是稳健点吧。
云苓:“”
“也、也罢”云苓仙子面色一滞,终于收起了她那教训人的前辈口吻:“人各有志,只是可惜了你这绝好的天赋。不过你既然不想招惹因果,那本座便不多事了。”
“感谢前辈!”方幸长吁口气:“您能彻底把我忘了,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云苓也不是什么春心萌发的小姑娘。
虽然方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吻颈之交。
但这段经历,说白了也只是一段浮于表面的露水情缘,甚至只有缘而无情。方幸不愿与她牵扯太深,云苓自然也不会多作纠缠。
只见她挥手招来那只散落在旁的履云小靴,凌空轻轻踏足而入,便要趁势踏空而起、登顶云端。
“不过”临要走时,云苓又突然停下。
她好奇问道:“小辈,你既然这么胆小怕事,那又为什么不趁我昏睡时在第一时间离开此地,反而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方幸说怕事,但却守在她身边一直没走。
而且两人肌肤相触、肢体相依。她刚刚几乎就是在方幸怀里醒过来的。
“这个”方幸无奈地指了指旁边“待机”的冰丝玉绫:“前辈,不是我不想走,是您的法宝不让我走啊。”
“您看——”说着,他再没有紧贴着云苓打坐,而是演示着起身退了两步。
“哗?”那冰丝玉绫顿时活了过来。
“哗!”它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长鞭,一鞭子就把方幸给抽了回去。
“哗哗!”方幸踉跄扑回云苓怀里。这冰丝玉绫还在背后一拱一拱的,像是要帮忙推上两把。
云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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