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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陪嫁”(1 / 1)

头晕得厉害, 温白抬手,想揉揉额头,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轿子里头黑黢黢的, 温白也分不清那是什么。

他缓了好半晌,伸手一扯,借着微弱的亮光,才发现那是一个红盖头。

绣着图案,针脚很密,很精致。

温白正出神, 玉葫芦晃了晃。

他一低头,小莲灯拍着花瓣,从里头挤了出来。

像是挤得有些费劲, 一屁股坐在温白膝盖上后,伸出两片叶托:“抱。”

温白伸手抱过它, 有些紧张地说道:“嘘。”

小莲灯贴着温白手背蹭了蹭:“它们听不见我说话。”

“陆征说啦,这些纸人五感并不灵敏,只要我们小声些,它们听不见的。”

温白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温白小声问道。

他知道自己坐在轿子里。

这轿子里头布置得倒也堂皇, 软垫细纱, 但轿子并不稳, 颠簸起伏,晃得人直犯恶心。

不像是走在平地上。

轿子里头只有贫瘠的一点光线, 温白勉强能看个大概。

小莲灯:“山上。”

温白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那羌岐就是个山鬼:“哪座山元元知道吗?”

温白猜着应该是雾凇山,但也不确定。

小莲灯摇了摇头。

但它自诩是温白的“小狗腿”,温白一问,便提溜着脑袋说要出去转转, 看看这是哪儿,被温白一把抱了回来。

“不能乱跑,丢了怎么办?”

小莲灯这才安静下来。

耳边铃声脆亮,温白侧耳细细听了一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小莲灯解释道:“是灯笼。”

“花轿四个角角都挂了灯笼,但里头燃的不是烛火,是铃铛。”

温白点了点头。

想来就是当时他看到的四个玻璃珠大小的纸灯笼了。

只不过现在化成了轿子,声音越发脆耳。

“元元还知道花轿?”说完,温白自己都笑了。

眼下这景象,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可他却没生出一点害怕的情绪来,还净想些闲事。

他没跟小莲灯说羌岐的事,就更没提娶亲的事了,倒是陆征不知道与它说了什么,这几天小莲灯比他还紧张。

“嗯。”小莲灯认真点头,“羌岐的轿子不好,白白不要坐,元元保护你。”

温白撸了一把小脑袋:“不坐,假的。”

动作间,那红盖头顺着温白的动作,滑到一旁。

小莲灯望过去。

几秒后,红盖头就被灼了一个硬币大的黑洞。

眼见着可能又快有第二个,温白失笑,忙喊停:“现在不行。”

把红盖头藏在后头:“等抓了羌岐,我们再烧。”

要是等会儿下轿,盖头没了,得露馅。

小莲灯闷闷应了一声,一脑袋扎进温白怀里,许久后,说了一句:“它们要抢你。”

温白:“嗯?”

“外面那群小纸人,还有那个羌岐。”小莲灯委屈得不行。

“谁跟你说的?”温白不觉得陆征会这么吓唬它。

“他们说的,我听到了。”

温白猜了下:“阴差啊?”

小莲灯:“嗯。”

就知道。

阴差们也不会故意去跟小莲灯说什么,大抵是在谈乱羌岐,被它听见了。

温白替他揉了揉花瓣:“没抢,我们是来找人的,等找到了人,我们就回去。”

小莲灯高兴了些:“嗯!等找到了人,我们就和陆征一起回去。”

听到陆征的名字,温白揉花瓣的手顿了下:“他在附近吗?”

“有陆征的气息。”小莲灯嗅了嗅。

它噼啪炸了个小星子:“陆征不让元元吵你。”

在温白被带上轿子的时候,小莲灯本来就想喊醒他,可刚有所动作,就被陆征喊了停。

陆征说这香只是安魂香,不碍事。

左右都是些阴物,陆征怕温白醒着害怕,能睡着也是好事。

于是温白才安然睡了一路。

听完,温白笑了下。

能睡着的确是好事,他还觉得自己醒早了。

醒着的时候,这晕眩感比睡着厉害太多,难受是真的。

温白正想着还有多久能到,那群小纸人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呀,都这个时辰了,夫人为什么还不醒呀,这香不是只能顶半个时辰吗?”

“是不是你这个笨蛋弄错啦!”

“没有!没有!没弄错!”

小纸人一顿吵,还有几个脾气急的,说着就要冲进来瞧瞧,温白只好咳了一声,装作刚醒来的样子。

除了防止它们进来之外,温白想着或许醒着,还能套一些话出来。

果然,温白一咳,外头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就有纸人喊:“夫人醒啦!”

这话就跟个信号弹似的,这头一落下,那头木锣皮鼓一顿敲,小纸人咿咿呀呀开始唱歌。

温白隐约听见什么“大王”、“小大王”。

温白:“……”

看着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如果不是身处这密林深山,外头也不是乌漆一片,这动静听着还算欢喜。

可偏偏是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锣鼓声就变了味。

一个纸人顺着被风吹动的窗帷淌进来。

温白顺势把小莲灯往葫芦里一藏。

“不可以不可以!”纸人看见了被温白摘下的盖头,它使劲抓着盖头一角,就要往温白头上戴。

不好!元元的小硬币!

温白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红盖头,掌根恰好抵在小莲灯烧出的那枚小硬币上。

“盖头要大王才能揭的。”

哪怕已经听了几遍,温白对“大王”这个词,仍旧敬谢不敏。

但怕小纸人发觉,只好退了一步:“好,我会盖上,你先松手。”

温白原以为还得跟这纸人周旋一番,谁知,它很快松了手,还朝着温白鞠了一个躬。

在温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它举起双手,贴在自己嘴边,吹了个不怎么利索的口哨。

“哗”的一声,烛火燃起的声音。

轿子外头的灯笼烧得通红,火光把轿内也引得亮堂了些。

两个纸人抬着一个小香炉,从窗口飘进来。

把香炉放到温白手上后,齐齐说道:“暖手!”

温白掌心一暖,下意识说了一句:“谢谢。”

小纸人合掌一拍:“新娘子!”

温白:“……”

温白觉得这些纸人许是也有等级的,这两个小纸人明显就没吹口哨的那个会说话,翻来覆去就几个词。

拍掌倒是拍得响亮,像个气氛组的。

送完小香炉,两个纸人就飞了出去。

剩下那一个,吭哧吭哧从内踏下头,拖出一个盒子来。

“夫人,用!”

温白已经没有纠正它们口头的心思了,他顿了下:“用…什么?”

纸人伸手,往那个盒子上又点了两下,示意温白打开。

温白能感觉到这群纸人对他没有恶意,想着等会儿还得从它们口中问一下程诚他们的下落,便顺着它们的意思,弯腰,把那个盒子打开。

铜镜、胭脂、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去了两趟千年的人间,有幸还认得。

但都是他用不上的东西。

温白越发开始怀疑,羌岐究竟知不知道他是男的。

温白合上盖子,敷衍着说了一句:“谢谢。”

几场对话下来,温白多少也知道了,这些纸人没什么心眼,一边起身,一边直接开了口:“我的那些朋友,是不是被你们带走了?”

纸人一歪脑袋:“什么朋友呀?”

温白看不出它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但话已经问出口,也只能继续往下问:“那天我们是一起上雾凇山的。”

小纸人想了半天,才拖着嗓子“哦”了一声:“是那四个人吗?”

温白心一紧:“嗯。”

“在的。”小纸人说道,许是见温白皱了眉,不高兴了,它慌忙摆手,“不要怕,他们很安全。”

“大王怕夫人一个人无聊,就找了几个人陪你。”

接着,小纸人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用羌岐的话说,是给他找了七个“陪嫁”。

为什么是七个。

是因为羌岐山的“岐”字,也通“七”,吉祥数。

羌岐在雾凇山看到温白,看上了人之后,又见着他和方乐明他们走得近,关系好,怕娶进门以后,温白一个人在山里头待着无趣,便想着把这群人全给绑回来——是的,全。

羌岐原先的意思,是把温白整个班的人都给打包带回去,做温白的陪嫁。

后来,是山中精怪提醒了他阴司的事,说不可行,动静太大可能会引起阴司的注意,羌岐这才收了手,决定只带七个回来。

然后,就派了两路纸人。

一路往方乐明那边去,一路往程诚那边去,结果可想而知,方乐明这边有宝器和城隍,没得手,最后只绑回来四个——连温白也没娶回来。

接下来羌岐的心思,便全扑在了温白身上。

“新娘子”都没娶到,要这么多“陪嫁”做什么?

于是,也就顾不上把那剩下的三个凑上,派了所有纸人,朝温白这边来了。

纸人说完,温白哑了口。

他完全不敢想,要是羌岐真的脑子一热,把全班给绑回来了,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现在在哪?”温白直接问道。

小纸人一时没答上来。

轿子吱呀一声,缓缓落地。

在温白以为已经到了的时候,那纸人重新有了动作。

“要进山啦,夫人坐稳啦!”说完,飘了出去。

温白:“?”

进山?

之前难道不是一直在走山路吗?

他没忍住,把帷帘开了一道缝。

借着烛火,看清外头景象的时候,温白心口冷不防地坠了一下。

山顶。

现在他们在的位置,正是一个山顶。

风声很大,甚至盖过了纸人咿呀的歌声,却没吹动灯笼分毫。

他看着纸人们排着队,拿着手上的小锣小鼓,从山顶一跃而下。

所以他们说的进山,是指…跳下去?

温白指尖一攥。

此时,腕间葫芦的热度一点一点传来。

那温度并不比手上香炉盛,可温白的心随着它,一点一点定下来。

陆征在,温白小声告诉自己。

小莲灯从葫芦里飘出来,用叶托推开温白手中的香炉,自己躺了进去。

等找准了位置,抖着花瓣,用力哼唧一声。

从底座的位置,掉出一个迷你小纸团子来。

陆征的“小纸条”,温白第二次见,自然知道。

摸了摸送得有些辛苦的小莲灯,温白把纸条打开。

纸上写着一句话。

“下面是结界,不用怕。”

温白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打开之前纸人推给他的盒子,拿出胭脂盒,用手指沾了一点,在纸条的背面,写了一个“好”。

“元元,这个能送还给陆征吗?”

“可以鸭!”小莲灯看起来还挺高兴,花瓣一展,高高露出一截灯火。

“放在这里。”

温白顺着它的话,把小纸团放进去。

纸团被灯火裹着,点燃,最终化为几缕黑烟。

温白小学时候都没传过几回小纸条,现在倒传了一回。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句“好”能有什么用,可他就是写了。

就像其实陆征只用燃一下葫芦,就是在告诉他不用怕一样,可陆征也写了这么一句。

许是凑巧,温白刚好写完,轿子再度被抬起。

一阵强劲的风声伴着失重感袭来,温白猛地屏住呼吸,下一秒,轿子便落了地。

温白甚至都没缓过神来,“新娘落轿——”的声音便隔着帷帘传来。

不同于纸人的清脆,这声音甚至有些尖锐。

“砰、砰、砰”,有人踢了三下轿门。

红盖头正被温白攥在手里。

他不太想盖,更不想下轿。

犹豫间,外头一道人声响起。

“小、小白?”

程诚?温白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可声音就在帷帘这边。

他终是没忍住,一把掀开了帘子,对上了程诚的视线。

温白:“……”

他原本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能到最后,羌岐才会把程诚他们给放出来。

谁知道……

“郑辉他们呢?”温白小声道。

“都在这儿呢。”程诚表情并不好。

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垮着脸。

“小白,你……”

程诚的话,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

“大喜的日子,你一个做陪嫁的,这是什么表情?”

在周伟和钟时宁不间断的“这羌岐如此急色,一定是个老淫贼”的洗礼下,温白难免也有些跑偏,以为羌岐该是有些年纪。

所以听到这显然还算年轻的声音的时候,怔了一下。

程诚脸色更难看了,可不得不提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夫人,我的诚心你也看到了,四个陪嫁,一个不少,你要是嫌少,明天我再多绑几个过来伺候你就是。”

他语调一转:“现在是不是该安心下轿了?”

说着,门帘开了一个角。

一只手眼见着就要伸进来,这时,天边闷雷一滚。

纸人们咿呀开始乱叫,刚伸进来的那只手,也猛地缩了回来。

“哪来的雷啊?!”他大喊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觉醒,猎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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