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大师合掌,继续说道:
“当年,和尚执着于研习佛法,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解脱生死求得正果,对其他的事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业力。王楼主不远千里登门拜访,和尚当时想,不管对方是正是邪,势必要与人结怨,惹上因果实非所愿。”
听到这,金乌忍不住忽然开口语气生硬:
“所以大师为了自己的解脱,不问理由的拒绝了好友的求救?更不管可能危及整个华夏的危机?”
“大师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修行的善人,人人都像大师一样,害怕沾染因果,只顾个人眼前,对身边的恶人视若无睹,那恶人必将横行无阻,为所欲为。到那时,所有人,都不得不变成恶人才能生存,那样的世界,难道就是大师修行的目标?”
金乌沉声吼道:
“如果不是大师袖手旁观、见危不救,我师父可能就不会……”
金乌猛然顿住,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逐渐平复下来的金乌,真如大师愧疚叹道:
“金阁主教训的是,和尚也没想到与王楼主那一面竟是永别,现在每每想起,依然觉得痛心。冥思良久,才恍然惊觉,不帮他也没能逃脱沾染因果的业力,和尚每每悔愧不已,恨不能与老友同去。但如今后悔已经晚了,唯有竭力补救罢了。”
金乌见真如大师说的恳切,也觉得自己刚才强硬的态度有些过火。再怎么说这也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他又有什么权力责问呢。
“大师,晚辈还有一件事。”
“金阁主但说无妨。”
金乌沉声问道:
“江夜明,大师您打算怎么处理?”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连空气也冷了几分。
真如大师恍如未觉:
“金阁主想说什么?”
金乌眼中杀气腾腾:
“大师刚刚说竭力补救,是否要从江夜明开始?他既然是那人的容器,毁了不就行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补救之法吗?”
没等金乌说完,真如大师双眼爆射出一道精光上上下下打量起金乌。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朝金乌涌来,金乌的呼吸不自觉的沉重起来,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生死似乎只在枯瘦老僧的一念之间。
金乌不知已有多久没有体会过直面死亡的危险,高大的中年男子猛的站起了身,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随之拔地而起,稳如山岳。
两人一站一坐,紧张对峙着,好像两人之间有一根钢丝正被逐渐拉紧,绷得笔直。
马上就要断裂!
金乌大喝:
“大师且慢!我无意杀他。”
真如大师听他如此说,这才缓缓阖上了双眼,充斥房中的滔天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乌忽然惊觉,背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金阁主不用试探和尚,你说的方法也断不可行,冤冤相报无休无止,终究会被业力缠身无法可救,这个道理你自然明白。”
“金阁主放心,和尚教明小友无住心咒,是把他当做传人的,和尚已经不是从前的和尚了,若有人要对明小友不利,和尚豁出性命也会护他周全。”
金乌双掌合十,深施一礼:
“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晚辈唐突了,还请大师谅解。”
金乌想保护江夜明,但这位真如大师似乎知道的不少,他摸不准这位大师会不会为了永绝后患对江夜明下手,所以才出言试探。
却没想到,真如大师保护江夜明的决心如此坚定,误以为金乌要杀人灭口后,第一时间的反应,竟想将金乌灭杀于此。
如果刚才再慢一点儿,金乌非常确定,真如大师会与他拼个玉石俱焚。
想到这里,在后怕的同时金乌又感到庆幸。
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金乌再次缓缓坐下,这一次他放松了很多,嘴角上扬:
“大师禅宗巨擘名不虚传,晚辈佩服,如果您没有受伤,我一定好好讨教一下。”
真如大师一笑:
“金阁主说笑了,和尚山野之人,不值一提,什么讨教不讨教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修行之人,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和尚也想见识一下王楼主高徒的手段,不如这样,你我赌斗一场,点到为止如何?”
金乌瞬间来了兴趣:
“就依大师所说,只是不知道怎么个赌斗法?”
真如大师微笑不语,用手指缓缓在身旁的青石上画起小圆,每画一个圆圈,再用手指轻轻一挑,一枚围棋棋子大小的石圆滚落出来。
一会儿功夫,九枚浑圆的石子排列在两人面前。
“就用它们,和尚把这些石子抛起,谁抓在手里石子多谁就为胜。”
金乌跃跃欲试:
“来吧。”
话音方落,“咻——”真如大师猛地挥手,九个棋子大小的石子被他一股脑儿抛向空中,像是九颗流星,在金乌眼中划出一道道轨迹。
石子在空中翻滚、跳跃,最后缓缓下落,下落中逐渐分也成了两小堆,其中三枚石子齐齐朝远离二人的方向落下。
两人同时动手!
真如大师袍袖轻挥,一股青色炁团扑向远离的三枚石子,将石子稳稳托住拽向真如大师。
金乌双掌举起,一只凝如实质的白色大手蓦然冲出,抓向空中的另外六枚石子,速度奇快,一抓即中,六枚石子稳稳包裹在大手之中。
金乌想收回大手,却看见了青色炁团托着的另外三枚,起了好胜之心,立刻分出一只大手朝炁团抓去。
真如大师微微一笑,双手急挥,一道青色炁柱冲天而起,直奔攥着六枚石子的白色大手。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趁着金乌分神之际,青色风柱将白色大手一举贯穿,六枚石子尽被风力裹挟着,落向真如大师。
另一只白色大手,将青色炁团牢牢握住,炁团却突然收缩起来。
三枚被困在炁团中的石子,瞬间被如刀的疾风化为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