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心慕长?翊殿下,为他不惜承受割魂的痛苦也要追过去。
此去是讨债的，所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道塑梦符捏造那样一个梦境，再给已经爱上她的郎昀补上一刀。
可团子总感觉越水报复成功了之后并不开心。
至少并不像它想象的那样开心。
所以它问出?了那样一个问题。
“主人你开心吗？”
座上人又恢复了那身红衣装扮,泼墨般的长?发随意散落下来在案榻。
她随手将?回溯镜收回，红唇弯了弯：“开心啊,为何不开心？长?翊不开心我自然就开心了。”
越水半眯着眼睛，那张和冷霜乖巧的长?相截然不同的艳绝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仿佛真的很开心似的。
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意究竟到?没到?达眼底。
团子只听她这般回答，倒也没话说了。
越水执起案上的酒壶,想给酒杯添酒,却倒了个空。
“唔,没了？”
这酒还是之前云霄仙君送来的,总共就酿造了三坛子，单是给越水的木神宫就送来了两坛。可放在她这儿?,短短几天?打磨时间就被喝了个七七八八。
此又去了人间一趟,回来后再想喝更是一滴也不剩了。
越水手肘支着下巴，正考虑着要不要再去云霄仙君那里讨些别的酒，小童的通报倒是先声?而来传入了殿内。
“上神,净明上仙来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说法仅存在于三千小世界里有仙灵诞生的某些高等?世界里,九重天?界同人界、鬼灵界则为正统三界。
是父神陨落之后最先幻化之实,也是规则最初衍生传播的地方?。
九重天?上没有昼夜，虽不能与三千小世界的时间同日而语，却也有自己的年月计法。
越水简单一算，她这一趟回来，九重天?上也已经过了月把时间。
恍然间想起她与净明竟也这么长?时间不见了。
早先她提着刀就去了帝子殿，还把长?翊的宫殿给铲平了,一番动作下来，可算是当众将
?天?帝的脸面给踩进了泥里去。
也不知?道她走?的这段时间，九重天?上可是又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尤其是关于她的。
越水眉梢微动，眼底算是来了几分兴趣。
“赶快将?人请进来。”
虽说过让他不用拘束，净明仙君进殿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给她行了礼。
“姑姑此去可还顺利？”
“尚可。”
净明在下殿落座之后，看向上方?的人面色红润，没有缺魂伤体?的症状，便知?道她残魂收复应是顺利的。
说起来，当初越水来他的洞府，将?他的丹藏搜刮一空时，净明就猜测到?她是有事可能要离开九重天?，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割裂魂魄追着长?翊帝子去了小世界！
“您也太?贸然冲动了！割魂本就是禁忌之法，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您，后果也不堪设想。”
净明没多做踌躇，就将?话直说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不赞同。
有些话在别人那里万万不能说，但是越水这里他却是但说无妨的。
“我心中自有定?数。”越水摆摆手，不以为意，她懒懒换了个姿势，问：“我平了帝子殿后，走?的这些时日，天?帝家里那位没过来闹？”
天?帝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也是个处处留情的，挑花开遍了九重天?界，今天?和四重天?的西海龙女私定?了终身，明天?又在一重天?的魔族圣女那里留了个种，几千年下来，他自己都不晓得孩子到?底有几个。
帝后虽气得发疯，却也管不住帝君成天?乱跑的那双腿。
再加上她和帝君结为夫妻几万年来始终无所出?，在九重天?上也是被不少神仙闲来诟病的一条，毕竟，天?帝的位置总要有个人继承，正经嫡出?的没有，儿?子却还是有一大把的。
几万年来，日盼夜盼，帝后总算是盼来了长?翊这个宝贝疙瘩。结果她把人先是逼去小世界渡劫不说，后又一把刀平了她精心给儿?子准备的宫殿。
越水可不信她能善罢甘休。
被问及此，净明端起被子的手顿时就是一抖。
祖
宗，您还知?道铲平帝子殿帝后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将?险些洒了的杯子放回案上，脸色却突然古怪起来。
“帝后确实来造访过木神宫，但是……”
但是什么？
越水睨了他不正常的脸色一眼，眼睛突然眯了眯。
“接着说。”
“但是……被暝焱上神打发了回去。”
提起暝焱的时候，净明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越水走?时，托他帮着看顾木神宫。
那日帝后带着人气势汹汹上门的时候，不料神龙不见首尾的暝焱上神突然出?现，直接对着九重天?上尊贵的帝后撇了一句“不想死就老实滚回帝宫去”。
何其猖狂。
当即净明的腿就被吓软了。
暝焱的乖张不羁，比之越水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偏生他也有这样的资本。
暝焱作为上荒时代弥留至今仍未陨落的神明，亦正亦邪地活着，只求个闲散快活。
他只是不愿意多看天?帝的那个位置。
但凡暝焱对权势有一点心思，甚至都不需要他动手，如?今的天?帝自会将?位置拱手相让。
帝后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她不敢在暝焱的身前造次。
即使?对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让她堂堂帝后尊驾在众人面子里子丢了个尽。她也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人老实回去，别无他法。
暝焱的拳头硬，以上分析自然顺理成章，毫无错漏。
但是净明只是一介小小丹仙，还亲眼看见了帝后丢人大场面，那他那双眼睛就成了怀罪之由。
单是当天?他就收到?了数名仙蛾神侍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降罪打下诛仙台的消息，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帝后丢人现场的目击人。
这些天?来，净明无疑是提心吊胆的。
好在他还有炼丹这一技傍身，且技艺不凡，天?帝帝后也都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心中多少有数，所以他还不至于过于担忧自己的小命。只要夹起尾巴来，以后不受召见便避着帝后就是了。
可事情涉及到?越水和暝焱
这里，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大殿上一片静默，越水盯着净明那张诚惶诚恐的脸，却也一直没等?来下文。
他之所以这般惶恐的原因，无非是暝焱当时特意交代了一句，不让他和越水说他来过木神宫……
但是越水偏偏又问起了这件事。
净明一时之间又是欲哭无泪。
神仙打架，结果却殃及了他这个无辜的池鱼。
不管是越水还是暝焱，哪头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其实净明早就有类似的自觉了——
从他开始和越水交上好开始，他就无辜不了。
暝焱……
越水没想到?暝焱还过来横插了一脚。
那老家伙整日四处游荡，上回见他还是在引海，怎么有空来她的木神宫？难不成有什么正事？
“他可是问你什么了？又说了什么话，你一字不落复述于我。”
也是看及净明那张不停流汗的红脸，再联想到?暝焱的行事风格，越水便也猜到?那老东西肯定?又留下了威胁小朋友的话了，故而她抬头时嫣然一笑。
对着净明诚挚地道：“你莫怕，有我在，暝焱他不敢动你。”
有了越水这颗定?心丸，净明倒也心下稍安。
他又擦了把汗，心下稍作权衡。
大抵觉得还是苟眼前的命比较识时务，便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暝焱上神问姑姑您的去处。”
“你怎么答的？”越水又问。
“如?实回答了。”
净明想起来暝焱上神一身恐怖的威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只能说不愧是上荒神明，他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忍不住腿软了，哪还敢有欺瞒。
想想也是。
越水嗤笑了一声?。
那就是个为老不尊，整天?以喜欢捉弄欺负人为乐趣的流氓。
“还有呢？”
大殿上又出?现了了一会儿?的静默，这下净明连头都不敢抬了，说话也断断续续，
“还有，还有就是进了您布置的结界里面，带走?了……带走?了长?翊帝子的仙体?。”
越水眸光一闪，置于手上把玩的酒杯瞬间化为齑粉，如?墨般的
眼睛里浓郁的杀气和危险丝丝点点倾泻而出?。
她不怒反笑，
“很好。”
净明低着头，只听得那声?冷笑让他心慌，一抬头，坐上人早已经没了踪影，伴随着她一同离去的还有一把戾气遍布的古刀。
他随即忍不住抖了抖，一双眼睛里满是呆滞。
茫然间，他的脖子生硬地扭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立着的正是越水唯一的兽宠，恢复本来形态的团子不再是之前袖珍如?幼猫的白?团儿?，现在的它魁梧高大，一双蓝瞳的眼狭长?而锋利，没有之前的半分呆萌，它的头状似狼头，身姿体?态却要比狼更高大俊逸，一身长?白?漂亮的毛发，威风凛凛，既漂亮又霸气。
任谁看都是一只凶猛、且战斗力不俗的灵兽。
“你家主人这是？”
“别担心，只是找暝焱上神去切磋刀法去了。”兽随主人，越水那副无所谓、随意的样子它学?了个十成十。
净明：“……”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越水要是和暝焱真认真打起来了，这九重天?恐怕都要为之震动。
-
早在很多万年前，越水就再也没有像这样生过气了。
她此时，要比得知?长?翊自堕三千小世界时还要生气百倍。
感受到?天?边那阵恐怖的威压一闪而过，很多原本优哉游哉漫步或飞行的神仙顿时都忍不住弯下了腰，那是对于强者气息不受控的臣服。
越水行事低调，不端架子。平时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似散漫、吊儿?郎当。
久而久之，很多神仙都忘记了她也是上荒时代遗留成长?至今的神明，有着他们难以想象、无上恐怖的实力。
越水几乎瞬息之间，就到?了暝焱的洞府。
可以预料的，人不在。
或美艳、或清秀的白?衣仙蛾们一个个排成队小心谨慎上前来行礼迎接，领头的是一个着粉裳的仙娥，应当是其中管事的。
站出?来说话的也是她，长?相上乘，声?音也娇滴清脆。
“劳越水上神大驾，我家上神早在十日之前就出?去游历了，如?今不
在洞府中，可能暂时不能接待您，怕是劳烦您白?跑一趟了。”那侍女脸上带着倨傲，她自认为自己侍奉的上神是九重天?上越过天?帝还要尊贵的角色，所以平时看别的宫殿里的同等?仙娥，也都是这般拿着鼻孔看人。
她在越水面前虽说已经可以有所收敛，但是那眉宇之间的傲气仍然存在。
因为在她眼里，面前尊贵的越水上神大抵也不过是一个有求于她家上神的人罢了。
越水轻笑了一声?，正眼看都没看过那仙娥一眼，只轻轻抬手，身后的斩云刀就破风而来轻落在她手上。
她手下不断往刀中蓄进灵力。
只消这一刀下去，别说暝焱的洞府，就连他洞府下面的这片天?也要被掏个窟窿。
那仙娥也看出?越水此行来者不善，慌忙道：“越水上神，您这是作甚？你可知?这是暝焱上神的宫殿？”
只需越水随手一挥，这厢闹剧即将?开场。
下一刻，一道轻挑随意的声?音及时地先人而来。
“姑奶奶，谁惹着你了，这么大火气？”
“是不是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我了。”
声?落，随即一道黑色的身影也出?现在越水面前。那是个清瘦有力、身材堪称完美的男人，他带着一张骇人可怖的面具，尤其是从面具里面露出?的一双红色眼睛，配上他整个人阴冷的气质，仿佛是九幽地狱上来索命的恶鬼。
从没有人看过暝焱的真容。
九重天?上盛来传闻暝焱不喜别人只是他的脸，因而常年以面具遮容。
所以在这道身影落定?之后，除了越水，所有人都恭敬地默默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了，丫头你这急躁的性子倒是不见半分更改。我这不是来了吗？一感觉到?你的气息就赶过来了，先让我喘口气。”
“走?，先跟我进去喝口茶，消消火，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说着他亲昵地伸出?手臂想要揽过越水的肩膀，却被轻易躲过。
下一秒，越水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冷冷一笑，“别装傻，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
暝焱脸上的笑终
于收了起来，血红的一双眼睛上蒙上了一层委屈。
“你为了一个野男人，要对我动手？”
“是又怎样？”
越水可不吃他这一套。
暝焱这个人，惯是会扮相演戏的，真真假假。几万年来，她早就看透了。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暝焱半低着头，苦笑了一声?，语中的委屈更甚。就算带着面具，在场的人也无不能感受出?他此时面具后面定?然是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顿时看向越水的目光中就不由得带上了责备，责备她的恃宠而骄，仿佛忘了暝焱是怎样一个德行。
越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很好，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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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过瘾了吗？小！叔！叔！”越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
此时神殿中的仙娥侍卫们早已经被打发退散，只剩下她和暝焱两人。
“臭丫头！有了男人忘了叔！你还为了野男人把斩云放在亲叔脖子上！”暝焱大声?嚷嚷着，声?音和方?才在殿外?轻挑风流的男声?不同，反而过于清朗活泼了些……
此时他脸上的面具早已经不翼而飞，没了遮掩之后，展露出?的真容竟是一张唇红齿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郎面孔，雪白?的面皮上，真真切切带着委屈。
软萌可欺，看起来丝毫没有威慑力。
更没有外?界所传闻的半分骇人恐怖。
然而，这才是他戴面具的真正原因。
“长?翊的身体?现在在哪儿?？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事。”
越水无意和他继续耗，脸上带上了稍许的不耐烦。
这也就是暝焱，换个旁的谁，早被她砍得渣都不剩了。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长?翊？那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
暝焱雪白?的面皮上染上了红晕，被气的，但还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并解除了自己设置的隐藏结界。
越水没搭理他，直接迈开步子往内殿结界的地方?去。
暝焱气呼呼地死盯着越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心心念念只有那个野男人，只恨一开始自己没有下狠手，
直接毁尸灭迹。
他不舍得将?气撒在自家侄女身上，当然就撒在了长?翊身上。
他一个人留在外?殿嘴里碎碎念，不余遗力地诋毁他口中的那个野男人。
“长?得一般！性格木讷死板！年龄还小！又弱！虽然是比以前那些怂包男人是强了不少……但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胆大包天?！竟然还想着娶水水！做梦！就他也配？什么狗屁帝子，还身份尊贵？老子不爽他爹连天?帝也别想做……”
越想越气，他狠狠踢了一脚身旁无辜的柱子。
“你说长?翊胆大包天?什么？”
越水从内殿出?来，怀中抱着长?翊，半笑着一张脸走?到?了暝焱的面前，眉眼弯弯，里面却泛着危险。
肆意踢柱子的人动作一僵。
他没想到?越水竟然放出?了灵识，将?他的话一句不落地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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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万年来，越水一直单着。
除了她自己地位尊贵一般男子不敢接近、实力彪悍、喜欢打架的原因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暝焱的功劳。
在暝焱之于越水的万层滤镜下，他认为这三界之中就没有能配得上他亲侄女的人。因而只要是靠近她的雄性，甭管是人是兽，都会被抓去一顿教育考察。
到?最后，把人教育到?一看见越水就跑的程度。
就这样，越水成了异性绝缘体?的存在。
团子能留在越水身边还是因为团子是暝焱亲自挑选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好在越水自己也无心那些情情爱爱，就没管过暝焱的那些小动作。
这一来，还省得她自己动手去打发人了。
直到?在远荒战场上，她一眼看到?了嚣乱中那一身银甲、意气风发却成熟沉静的少年郎，一瞬悸动于他那双和别人都不相同的眼睛。
于是，越水突然萌生了想要尝试一下情爱的想法。
她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他却是有意逃避，但又似欲拒还迎。
越水本以为长?翊也是喜欢她的，大家你情我愿罢了。
直到?他醉酒那晚，两人有了肌肤之实，第?二天?他却对她
避之不及，甚至甘愿自堕了三千小世界。
生气吗？自然是气的。
她高高在上惯了，长?翊同他人相比，在她心中确实占据了几分重量。
而她喜欢他，也只不过就是一份轻得不能再轻的喜欢罢了。
她只是不允许自己的骄傲被别人这么践踏。
……
越水回到?自己的木神宫，懒懒地半倚着床杆盯着床上躺着的人，心下复杂不已。
良久，她冷冷嗤笑一声?。
“小狗崽子，你倒是会装，既早早就对我有了心思，还在那里故作矜持。”
越水从暝焱那里得知?了她所不为知?的事情的另一面。
什么蓄意远离？只不过是因为所图甚大。
她想要他的身体?，他想要的却是她的人和心。
“我自认比你虚长?了几万岁，擅长?观测人心，可这么久以来，却没看透你的这些小心思。”
床上的人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容貌极盛。
“有本事，你就试试吧……”
一句轻笑中带着微嘲意味的呢喃最后飘散在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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