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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毓让黄枞菖进来,“大长老在这里真是活受罪,你去让人抬桶热水进来,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端些丰盛的饭菜过来。”

黄枞菖答应了一声,他招呼了一声一直等在外面的梁十一,将赵毓的要求说了一遍。

此时,大长老忽然冷笑,“元承将军不用这么客气。咱们还是按照西疆的规矩来,我是你的俘虏,在你们郑人眼中,高昌俘虏是奴隶、是牲畜,不管是什么都不算是人。如果你想要让我活着,那么就请您和您的随从先出去,给我一口冷水一口吃食,让我安稳躺一天就好。”

闻言,黄枞菖微微抬手,让待命的梁十一稍微等一下。

他看着赵毓。

“我从来没有把高昌人当成是奴隶和畜生。”赵毓对大长老说,“你们是我的敌人。一片土地上、一片蓝天下,无法同吃一碗饭无法成为朋友的敌人。”

大长老清冷而苍老的脸上撤出来的笑容,像被黄沙掩埋的面带笑容的佛像。

“虽然我们无法探知元承将军确切的身份,但是看您身上这套暗色缂丝常服,我就知道,您是大郑的权贵。您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如此的冠冕堂皇,好听,却让人齿冷。您应该知道,在雍京城,一个上等高昌女奴的价格还不如您身上这套常服。此时,您说我们无法成为朋友,是不是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赵毓今天从禁宫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抬手,看着手腕上沉水一般颜色却有些繁复花纹的袖子。此时,他身上的衣袍料子是江南制造局从苏州采办的缂丝。

御用贡品。

一寸缂丝一寸金。

“我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就是高昌女子。”赵毓说,“大长老,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

此话一出,不止大长老拉摩提,就是在旁边等候的梁十一也是震惊!

只有黄枞菖的神情没有波动,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赵毓一眼。

那一瞬间,梁十一敏锐的感知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却随即消散的担忧。

边境上仗打了那么多年,原本的平安喜乐就如同那些被白盐侵蚀的稀少的耕地,早已经消逝不见了;而国恨家仇却像是战场上的血迹,一层干涸了之后再铺上一层,凝固到再也无法洗刷干净。

普通的郑人可以将高昌女人用链子拴在床脚上拼命糟|蹋,却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同高昌女子可以孕育孩子。

那是耻辱!

但是赵毓不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稳,带着哀伤。

底色却是庄重。

没有轻佻,也不自辱。

赵毓安静的说话,“怎么,很意外吗?大长老,你们钻山打洞一般探知我的事情,却没有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打听出来?”

“加茉她,……”

“我爱过一个高昌女子,不表示我会喜爱所有高昌女子。再说,……,我有喜爱的人,他,……”

大长老知道加茉对眼前这个人有着如同圣山的冰雪一般的情感,却极度绝望。

虽然从来没有询问过,但是加茉一直以为元承同郑人男子一样,将高昌女子轻贱如烂泥灰尘。

如果,她知道元承并不像普通郑人那般,那么加茉,……

不!

加茉根本没有机会!

赵毓提到他有喜爱之人时候的声音虽然平淡到近似冻土的地步,但是,以拉摩提几乎走过一生的经历却在赵毓嗓音中听到一丝柔和,虽然转瞬即逝,却有着融化冰川的暖意。

“那名女子呢?”

“大长老,这是我的死穴,我就不告诉你了。”赵毓笑着,“等有朝一日,你活蹦乱跳的回到敦煌,自己去找答案吧。”

说完,赵毓看了黄枞菖一眼。

他微微一点头。

黄枞菖同梁十一找人去按照赵毓的吩咐为拉摩提准备热水,衣服和食物。

大长老却知道,这名未知姓名的高昌女子已经不再对赵毓构成任何威胁了。

赵毓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增加自己手中的“权”。

这样,可以使赵毓在这场性命对决中多一些胜算,也同时增加拉摩提活下去的决心,以他的活命来换取赵毓内弟尹徵的安全与性命。

诏狱这里关押的多是重臣,热水衣服与食物并不难找。

赵毓看着那些差役捧着木桶与托盘进去,他则走出来。

外面,黄枞菖正在同梁十一说着什么。梁十一的脸色说不出来的奇怪,不过,最后他还是艰难的叹了一口气。

赵毓过去,“怎么了?”

黄枞菖,“圣上的密旨,奖赏老梁黄金五百两,同时,惩他承受四十军棍的责罚。”

闻言,赵毓看了梁十一一眼。

有些事情,不必要说清楚明白,梁十一自然知道自己的黄金与责罚是怎么来的。

奖赏,榭芝阁的肃清与高昌大长老拉摩提的囚禁。

责罚,……,必定是差点误伤眼前之人。

赵毓。

元承。

……

祈王承怡。

执掌天下密档的缇骑指挥使梁十一却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的密档。

元熙朝,祈王是禁忌。

除了当年同他有过交情的一些人的回忆,还有民间那些或多或少不太靠谱流言之外,承怡已经在故纸堆中,严丝合缝的销声匿迹了。

梁十一原本以为,祈王同凤化朝那些死于非命的皇子们一样,都是权力的牺牲。

现在看来,他错了,错的离谱。

赵毓只看了他一眼就问黄枞菖,“圣上说过,什么时候打老梁的屁股了吗?”

梁十一,“……”

黄枞菖认真的摇头,“没有。”

赵毓,“那就先给老梁留两个完整的屁股蛋子。最近事儿太多,等过一阵子,忙完了,要是圣上没忘,那你找人打他个屁股开花就好了。那个时候老梁也正好回家歇歇,同时也养养伤。”

黄枞菖,“好咧!老梁呀,我家祖宗说了,你那两个大好屁股蛋子先给你留着,等秋后算账再说。”

梁十一,“……”

雍京西城,西北道敦煌会馆。

萧呈让人将来人让进内院,并且同时吩咐点燃了牛油大蜡,照着屋子中犹如白昼。他看着这个人,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客人很年轻,弱冠之年,却是一派雍容。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普通富贵人家的暗色织锦衣袍,但是身上的熏香却极名贵。

那是以沉木、金楠、檀木、龙涎打底,外引是金合欢与玫瑰。如果再仔细进一步的辨认,这个香气里面似乎还有冰髓,让人在诸香萦绕中感到一丝冷意。

其中三种配料是贡品,可以使用这种熏香的人,不是王公就是贵戚。

萧呈让人以甜白瓷的盖碗端了大红袍过来。

那人没碰茶水,也不寒暄,直接从袖中拿出来封的很严的信笺。同时,他拿出一把纤细的匕|首,小心将信笺打开,里面是一张西北道的债票。

永镇山川债,一百万两白银一张。

封存二十年,年息九厘。这种债票从盖印之日算起,十年之后可以取回。只是,如果债票如果不到二十年就赎回,那么年息就会降低,一年只有七厘的利。

萧呈看看这债票,封印是元熙三年,这样算来,今年刚好是第十一年,西北道可以赎回。

封存了十一年,十年的利息,一共要兑出一百九十六万七千两白银。

当年,赵毓为了筹措军饷借着西北道发了一些战争债票,大小面额都有。

西北边境的老百姓也买了一些,面额很小,利息也低,人家就当挣个买菜买粮和闺女的嫁妆首饰钱。说实话,筹军饷就要依靠大户,不然,就他们那些鸡零狗碎的散碎银两,就算赵毓给的利息再高,也给儿子挣不出三间大瓦房来。但是赵毓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集腋成裘,军饷能多一些就多一些。再说,边境上的百姓,长年饱受战乱之苦,有一些补偿,甚至是能多一些就多一些,总是好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面额的债票已经陆陆续续的兑完。

目前还有几张大面额的债票在一些人手中,具体是谁,萧呈知道赵毓心中有数。

雍京几家王侯那边有几张锦绣天下债,五十万两一张,封存十年,每年五厘的利。

两淮盐商手中也是锦绣天下债。

十三行周熙手中有一张永镇山川债,那个便宜一些,封存十五年,每年七厘的利。

这些,萧呈都知道。

可是他没想到,唯独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永镇山川债是二十年的封存期。

他不敢怠慢。

“这位公子,您的债票我们西北道认,请问,您是想要哪个钱庄票号的银票?”

那个人轻笑着说,“我要现银。”

雍京官话。

毫无杂音,犹如剔透的白琉璃!

萧呈听着,心中一沉,还没说话,那个人又说,“如果萧先生无法做主,我就再等等。您找那个能做主的人过来和我说话。”

萧呈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会事。

他让儿子萧则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去请赵毓。”

萧则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手指捻着白瓷的盖碗,姿势娴熟的拨弄茶水。

这个人有双鸦翅一般的眉,黑却秀致,面容俊美,在如同白昼的烛火面前就像是另外一盏明灯!

他像极了当时代替赵毓与自己比剑的人。

只是。

他带着娇憨,带着温度,同时也带着危险,相似却与当时那个人迥然不同。

那人让萧则想到了自己曾经遥望过的慕士塔格峰。

——昆仑的西端,令人有崇山峻岭般的压力,雷霆万钧,却冰冷宁静。

那人,是谁?

眼前这人同他如此相似。

那么,此人,又是谁?

雍京开始下雨。

萧则去赵毓家中的时候,他人不在。他说西北道有重要事情,看门的赵大爷马上去了宁淮侯府,崔家的管家一听,立刻亲自去诏狱寻人去了。

萧则在兰叶巷赵宅中等了大约半个时辰。

他吃了烧火的赵大妈给他烙的三口大饼,卷了五根摊鸡蛋切开的丝,喝了六盅清水。

赵毓这才回来。

他们一同骑马回敦煌会馆。

下马,进门。

萧则从来没有见过赵毓这个样子,头发一半束起来,另外一半披散着,而束发用的则是一块雕琢精心的玉扣。

那是,——红莲?

萧则只是隐约听说过有这样一种莲花。

它同读书人极度推崇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白莲花不一样。

红莲颜色凝重,形态放纵,蔓藤缠绕,有一种似乎要扼住看客的咽喉一般的力量,却显得恣意妖娆。

它异常名贵,却不是价高者得。

据说。

红莲只生长在大正宫的太液池中。

赵毓单手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的衣袍被淋湿了后面的衣襟,颜色重了许多,并且在掌灯之前的天色中显现出一种繁复的暗金色花纹。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吉祥纹,只有姑苏最上等的缂丝师傅才能织成这样古朴又华贵的纹路。

换了。

不同以往。

平时赵毓身上是洗的发白的布衫。

萧则不是没见过赵毓穿过好衣服。当年在西疆,冰天雪地,冷风如刀。赵毓身上是轻甲外罩白貂皮的大氅,胯|下黑色匈奴战马,塞外的狂风卷起他的头发,就像是宣纸上凝住的恣意泼墨,发疯一般的蔓延出写意画作的人物。

却不像现在。

此时的赵毓就如同那些天生锦衣玉食的王公,带着颓废与华贵。

内厅的贵客已经等了很久,似乎并没有不耐烦。

他同萧呈并不说话。

室内一切照旧,只是蜡烛烧了一多半了。

赵毓进去,他看见椅子上端坐的客人,并不说话,只是将伞收了起来。

萧则轻声说,“赵叔,这位是贵客,他手中是本应封存二十年的永镇山川。年头未足,却可以兑,他想要现银。”

萧则说完,本来以为赵毓应该热情一些,因为他似乎应该同这位客人应该认识。这位年轻客人的相貌与赵毓的“朋友”如此相似,可是,赵毓看见来人却似乎没有多余的反应,仅仅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

“二十年的永镇山川?”赵毓低声说,“这个,不应该在你手中。”

“怎么。”那人将手中的白瓷盖碗放好,“西北道萧老大说话不算数?方才,他说过,这封债票,西北道认账。”

“认账。”赵毓却说,“我只是有些意外。这封债票的原主人没残没死,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手。”

那人轻笑,“缺钱。”

赵毓又说,“这是二十年的债票,原本利息是每年九厘,如果年头足的话,十年后,你能拿到五百六十万四千两白银。如果今天就兑了它,那么利息只能按每年七厘算,到今天,你只能拿走一百九十六万七千两白银。你要兑吗?”

那人点头,“兑。”

赵毓点头,让客人讲债票拿出来,同时让萧则出去拿了盆,热水,醋,还有一种显影粉过来。随后,他把热水、醋、显影粉放在盆中,再将那封印着大郑嘉峪关外边境到戈壁图案的债票按在热水中。

静候了一炷香的时间。

赵毓两根手指拿着债票从盆中取出,那封债票已经褪去了图案,只显出金色的一行小字:

永镇山川,一百万两整。

落款:大郑元熙三年正月初三,赵。

“现银?”赵毓,“按照江湖规矩,你要等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赵毓的脸色有些惨白,却显得他眼角的红痣更扎眼。

“好。”客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端起来重新换的热茶,抿了一口,算是端茶辞行。

那人离开之后,西北道老大萧呈才说,“我们没有那么多现银。”

赵毓,“我知道。这封永镇山川原本不应该这么早出现,没有准备是应当的。西北道还有多少现银?”

萧呈,“满打满算,五百两。”

赵毓,“……”

萧呈,“原本倒是有几十万两,只是昨天十三行的周熙亲自登门,拆借银根。随侯世子石慎手中有十三行的银票,他也要兑换现银,而且就在今天要。周熙拿走西北道现银做个过桥债,日息四毫,用六天。同时,十三行的白银正在路上,从运河过来,预计今天傍晚到卢沟晓月,弃船登陆,一夜行驶,明天早上雍京南门一开,他们就能进城。到时候,十三行的白银可以还账,也可以给我们做个过桥债。我们有一笔货款六天后到,正好可以平了十三行的账。”

赵毓听着不说话。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

此时,侍女端来热水,他晚上不喝茶,怕睡不安稳。

“不对。”赵毓忽然说,“萧老大,你派人到卢沟桥的码头上等着,今天就去,谁也别惊动,尤其是不要惊动十三行的人,他们估计也有人在码头。西北道的人就在那边看着,不要问十三行的银船,而是问一句,永嘉的货船什么时候到,所有的货船都可以问问。如果别人询问,就说我们从南方订了两船枇杷,果品嘛,容易坏,着急询问一下不会引人注意的。”

萧呈点头,吩咐下人去做。

赵毓喝完了热水,让萧则拿过油纸伞,随后对他说,“上次在绮镇我忘记说一句,以后西北道的事情你不要管。你现在既然跟着定国公裴檀,那你就是官面上的人,这些人搏的是个前程,拼的是个出身。江湖道,风高浪急,对你不好。你现在是五品游击,再上一步就是四品参将,可以世袭,这才是真正的前途。西北道的路很宽,但是走的是我们这群没有功名的庶民,不是你。”

“可是,……”萧则想要辩解。

萧呈则在一旁点头,“这次是我料想不周全。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让我儿子去找你,想着稳妥一些。”

“以后你儿子的前途最重,再蹊跷的事情,也不能把萧则卷进来。”赵毓的脸色还是惨白,即使喝了热水也没有缓过来。

“怎么?”萧呈听出一些不对劲。

“没什么。”赵毓只是摇头。

“我们,……”萧呈想了一下,“这次要栽?”

赵毓又摇头,“别想那么多,明天一早,只要我们看见十三行的银车进雍京,一切不就安稳了吗?”

“如果,看不到呢?”

赵毓撑起来伞,屋檐外的雨像瓢泼一般,“看不到,再说看不到,现在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呢吗?”

雍京北城,兰叶巷。

赵毓在自己宅门前下马,赵大叔把缰绳拿走,独留他一个人撑伞站在门前。

他眼前站着方才在西北道要兑现银的那位年轻人。

“方才有外人在,不好说话。”那人笑着说,“兄长,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此时,起了风。赵毓的衣袍已经湿的差不多了,夏末的夜风一吹,竟然有些穿透一般的冷意。他的脸色如同被冷水洗刷了很多次的鱼肚,白的有些青色。

那人见赵毓不说话,又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喝口茶?”

“贵人不踏贱地。”赵毓,“不好请您进门的,雍王殿下。”

“雍—王—殿—下?”越筝一字一字的品,“我忽然有些明白当年六哥对你喊打喊杀,被你气到吐血时候的心情了。兄长,你真不适合养狗,平时连喂块骨头都欠奉,想来当真养不活。”

赵毓没有说话,只是撑着油纸伞的手指青筋暴起。

“小王来只想要问兄长一句话。”越筝,“那年圣上遇刺,如果当时,……”

“不会。”赵毓说。

“兄长连小王的话都没有听完,……”

“不用听完。”赵毓,“殿下做不了太子。”

越筝,“因为我并非六哥子息,所以不是大郑王朝的正统吗?”

“不是。”

“哦?”

赵毓,“所谓正统,不过是那些读书人把僵化的道学栽赃到儒学身上的一种伎俩,这就如同礼部的那些规则,他们规定了圣上什么时候上朝,什么时候烧香,什么时候念经。一切不过是将皇帝变成木雕傀儡一般的手段而已,不值一提。大郑开国一千两百年,兄终弟及并非异类。”

雨水越发恣意。

越筝,“兄长说话,真出乎意料呢。”

赵毓,“殿下请回吧。”

越筝,“不行,怡哥哥,今天这话不问清楚,我不走。我是作为储君长大的,毓正宫的书,我读到的同圣上没有不同。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怡哥哥放弃了我。”

赵毓,“我没有放弃你。”

越筝,“那怡哥哥为什么认定灵均是太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肥鸭一般娇憨的少年成为雍王,他同文湛有六七分的相似,却迥然不同。

良久,赵毓轻语,“你,……,同文湛的年龄只相差十岁,太近了,……”

自古如此。

帝王与储君,极致权力的现在与未来,天生就是搏杀的两端。

十二道白玉珠的旒冠太重了,带着刀锋,距离它越近,越容易被凌迟到面目全非。

一瞬间,狂风骤起。

越筝还在笑,却带着冷意,“果然是这样。承怡,你负尽天下人,唯独不负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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