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1)

寒娟觉着天冷,在屋子里劝了好一会儿,宋梓婧也听不得她烦扰,嘴上应着‘不去了’,可寒娟一有事脚踏出宫门,她便带着春若走与寒娟相反的宫道去了御花园。

她和春若来了这宫里,因为避宠这事,皇宫的景色都没看过多少,只听说御花园有一片荷塘,夏日开花可好看了。现如今春意还没多少,荷塘景色虽枯败,她却异常的想去看看。

路过一片高过人头的树廊,栽于荷塘边的桃树发了新芽,小小的花苞外还裹着绿皮。

天气还冷,也没有人来看这些无聊的景色,宋梓婧也乐得自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觉得一切都是美而新奇的,即使这些景色她从前也见过。

***

从乾元宫出来,韩琛便一直冷着脸,浑身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李福才颤颤巍巍的跟在身后,脚步却止不住的一点点放慢,远离了这行走的冰库。

也不知那些个大臣都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气得皇帝直摔桌,连带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过。

韩琛此行要去慈安殿请安,而乾正宫去慈安殿的路定然会路过那片全是枯叶的荷塘,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影,对于他而言是无趣得很。本以为今天也是这样,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意外。

那陌生的娇俏的人儿还没发现隐藏在树丛后的明黄身影,开朗大笑,并不觉得廖无人烟的地方无趣。似明媚暖阳,给这一片地方带了生机。

“皇上,给太后娘娘的请安要晚了。”李福才候了好半天,韩琛却是一步未动,听他的提醒摆了摆手。

“母后礼佛,朕请安也不急于这一刻。”

韩琛双手拢进袖里,安静的望着。

李福才瞧不真切,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主儿如此吸引皇上……

***

“何人在此喧闹?”

突兀的尖刺声传来,搅乱了此刻宁静,韩琛浓眉微蹙。

一直沉浸在不知名的喜悦中的宋梓婧吓一跳,转过身见绣眉杏眼、脸盘圆圆的女子着一身红梅淡粉襦裙,由宫女扶着婀娜走来。

瞧一眼浓黑秀发见插着的朱钗,位份不会比她高出多少。

春若照例去殿内省领月例时见过那宫女,小声附在主子耳旁说:“主儿,应是乾贞殿的孙贵人,太后族系。”

宋梓婧点头,谦卑的朝来人福身:“妾常在宋氏,见过孙贵人,孙贵人安。”

孙贵人歪头瞧了半晌,好一半天才想起宫里还有宋常在这一号人,“你就是一进宫便称病半年的宋常在?”

“正是妾身。”她低垂着脑袋。

之后许久都未见下文,直到鼻间浸入一股馨香,香得人发晕。眼下映入的是碧绿的鞋头,宋梓婧还没多想,下颌被手指抬起,卡在她的软弱处,一阵生疼。

本是一张平易亲和的脸,因着那双杏眼眯起,显得刻薄不少。只听孙贵人说:“常在倒是个美人胚子,瞧这樱红的小唇,真是惹人犹怜。要我说,宋常在这连可是比淑妃娘娘都还要美上几分。”

“淑妃娘娘乃绝艳,妾永不敢与之相比。”宋梓婧被她抬着下颌,与之平视。她直起身比孙贵人高了半个头不止,此时微微屈膝才与孙贵人齐身。

看过去时,眼神中不见畏惧。盛气凌人的孙贵人一点点被她的韧力磨灭了气焰,有些后力不足,怔怔的放开了手。

“宋常在真是巧舌如簧,也是,你乃淑妃娘娘的嫡亲妹妹,自是不会与她相比较。”孙贵人哪里不知她话语中特意抬高淑妃的意味,只是淑妃如今在宫里如日中天,皇后也没有拿捏的办法。她只是个贵人不能对淑妃如何,但常在……

眼角瞧了一眼荷塘,若有所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

如寒娟说的那样,现天儿还冷着,出来这些许时候,宋梓婧已经冻得手脚皆寒,鼻子也蔓延上一层粉嫩。

搓搓手,宋梓婧双手兜起,屈膝道:“臣妾宫里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说着,绕过孙贵人准备顺着来时的路回玉竹小榭,正要过去时,她看不见的地方孙贵人的脚尖不着痕迹的向外伸出一截。抬起的脚一时没跨过,被绊了一下,向一旁歪到。

她们此时在的地方离荷塘太近,宋梓婧离得更近,这一歪便歪进了冰凉刺骨的满是淤泥的池子里。

纵使她拍打着双手,努力向上浮去,却总也掩盖不了宋梓婧水性不好的事实。

“主儿!”

足尖沉下触在淤泥里,陷进去拔不出来,寒彻的水使得她渐渐没了力气,快要沉下去之前,她看到了仿佛不关己事,一脸淡漠的孙贵人扶着宫女的手离去。独留春若一人在那竭力的嘶吼,“快来人啊!救人呐!我家小主落水了!”

春若也不会水。

***

搀扶着孙贵人离开的宫女,一路走着都在颤抖,离开不久孙贵人停下脚步冷冷的看向她,“庆儿,你到底怎么回事?”

庆儿‘扑通’一声跪地,不仅身子发抖,声音也是发颤:“主儿,宋常在也是位主子,若是……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您……”

您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吞咽一下,没敢把话说完。

“瞧你这胆小的,”孙贵人睨了她一眼,仿佛宋梓婧的命不是命,一点都不担心,“那处就只有你我,她和她的那个宫女。等人死了,把那宫女找来收买了就是。只是一个常在,在这宫里生生死死还不会有多少人注意。”纵使宋梓婧是淑妃的妹妹,也抵挡不住她身份低微的事实。

“可是……可是……”可是了一半天,庆儿愣是结结巴巴的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可是了,随我回宫去,乏了。”

“……喏。”庆儿撑着发软的双腿,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凉水快要没过宋梓婧头顶时,她恍若听见了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是听到春若的声音有人来了?

***

“陛下!”

李福才伸着手,拉都拉不住的看着韩琛脱了软裘,一跃而下入了水。

愣了好半晌,他慢慢的收回手,看着孙贵人离去的方向,像是看到不成器的女儿一般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啊!要是皇上没有在这看倒也没什么,可孙贵人伸脚时他和皇上已经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皇上可是最忌讳这些残害人的手段。恐怕这下,即使孙贵人身后有太后都不顶用了。

***

灼烫的手揽住她纤盈不堪一握的瘦腰,带着焦脆的人儿向水面游去时,鼻间若有若无的闻到舒缓心神的香味。不是宫里常用的腻味的熏香,而是清醒的花香,淡淡的,很好闻。至少他闻着很舒服。

韩琛心里如此想着。

手中的腰肢无意识的扭动,即使隔着厚重的布料,他依旧知道眼前这人的肌肤应当很柔滑细腻,从她之前红润剔透的小脸便看得出来。

头终于浮出水面,宋梓婧咳嗽几声喘了好大一会儿,眼帘上挂着水珠看不清眼前人,偏头时嘴唇似有似无的从那人的脸颊上擦过。她因此也闻到了那股气味,这宫里只有一个人会使用的熏香——龙涎香。

“抓紧了。”

她听到他平静的说。

呆愣一瞬,听话的也环抱住皇帝的腰。

此时李福才已经招了人候在岸边,皇帝一将人带来,便伸手将宋梓婧拉上了岸,他则自己撑着爬了上去。

浑身湿透,再加一阵寒风,更是让宋梓婧冷得直发抖,腿脚有些站不住。先前出门时带着的皮氅在水下挣扎时不知掉在水里何处,反正是不能穿了。

想叫、春若扶着自己回去,低头看她已经跪在地上,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颤颤巍巍的跪在坚硬的石板上,也不敢抬头看人,“臣妾玉竹小榭常在宋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韩琛哈着寒气瞧着她,许久未言。蹲下身拉扶她的双手将人拉起,没等宋梓婧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披上了温暖。

是韩琛之前给李福才的软裘。

他没看宋梓婧诧异的眼神,偏头对还跪着的春若说:“快些带你家主子回去,女子冻久了可不好。”冬日没过,那荷塘里的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个阳刚之气十足的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前这么个风一吹就能倒的女子。

“是。”春若俯身磕头,再起身就搀扶住宋梓婧。

长长的眼睫轻微颤动,她一直未敢抬头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毕竟她如今很狼狈,也不想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快回去,别病了。”皇帝已经渐渐回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撩开粘黏在她唇角的发丝,他柔声对宋梓婧说。

宋梓婧后退一步,离开了皇帝的手掌,哈着白气,抖着声音,“喏……臣妾告……退。”

半个身子倚在春若身上,走一步抖三抖的离开皇帝的视线。

***

待她走远不见身影,皇帝方才抚过她脸颊的手无意的摩挲。

她的皮肤,的确如他所想,细腻滑嫩,长得也娇俏可人,与淑妃有三四分相似。

只不过淑妃美的妖娆,而她美的纯净不带一丝杂质。

“皇上,我们快些回宫,您身子如今还湿、着,不及时取暖,凉着就不好了。”李福才如今才能将一句话,皇帝将软裘给宋梓婧时,他的心啊真是狂跳不停。

这个宋常在也真是,皇上九五之尊,怎么可以这样让他冻着,心安理得的将软裘接了去。

若是皇上病了,最先受责备的肯定是他,哎……

“走吧。”皇帝也冷,只是没像宋梓婧那样抖得路都快走不了。走了几步又对李福才说:“你等会找个太医去玉竹小榭瞧一瞧,别让她落下病根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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