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贰零章 报应不爽(1 / 1)

手中衣衫感觉好似都带着一丝清冷,白卿搓搓手,眼神在杨寒文身上看了又看。杨寒文却后退了几步,站定杨寒衣身后,脸色微红,瞄着算盘。

白卿目光随着他顺过去,对杨寒衣说:“这是你弟?上次没见过。”

杨寒衣说:“寒食节回去祭祖,我娘让我带寒文出来见识见识。这不就弄过来了。”

白卿道:“你们来这边做什么?兵衙重地不是轻易来的,还是小心。”

杨寒衣说:“庄子现在要建水排,得用铁。”

白卿说:“你庄子怎么样了?”

杨寒衣:“上次仰仗白大哥帮忙,荒地沟渠挖完了,只剩下用水的事。”

“我本答应你第二波徭役拨过去,可回去后手头事多,一时不查,给耽搁了。”白卿抱拳,说:“兄弟,对不住了。”

杨寒衣扶他,说:“白大哥哪里话,多亏你帮衬呢。”

白卿问:“你们来这边,是为什么事?”

杨寒衣说:“准备拿个文书,整五千斤铁做水排,上头人不在,兵大哥有些为难。”

白卿啧一声,说:“我当什么事你们在这堵了这么久。这事哥哥还是能做主的,张远那边我去给他说道,兄弟虽然职不高,这些事还是能做主说上话的。”

杨寒衣乐死。白卿真是他贵人,只要遇到白卿每次都是好事。当即笑呵呵抱住白卿腰身,说:“如此,寒衣代吴江镇,苏州方圆三百里的百姓谢白大哥大恩。日后庄子建成,寒衣一定给哥哥立个长生排位将哥哥供起来,庄子上吃肉喝酒都紧着哥哥先。”

“哈哈哈哈。”白卿大笑,说:“成成成,到时你要是发迹了,哥哥去狮子大开口,你可别嫌弃哥哥能吃。”

杨寒衣笑道:“哥哥要多少有多少,保管哥哥够。”

白卿笑说:“就这么定了,你早些发迹起来。”

杨寒衣从白卿怀里出来,说:“一言为定。”

白卿说:“哥哥等着你。”

两人说话空当,杨寒文一直瞄着算盘,等两人说完。

杨寒文忽然道:“三五年后,庄子发迹,将军来庄子,一日三餐,有酒有肉,一天二十五两,全年估算一万两。我来哥哥庄子,一天吃喝支出五两,全年也才一千多两。这么算,我哥待您比我这个亲弟还亲,白将军您……在我二哥心中挺值钱的。”

一番话出,却不是拈|酸|吃|醋,烽火硝烟。知道白卿不抗拒杨寒衣抱他,又带人帮碧波山庄,救杨寒衣于困难之中,今天还帮杨寒衣解决了买铁难事,杨寒文心中对白卿的感觉很好,是那君子英豪。

这样的人——能让杨寒衣笑的人,值得他杨寒文结交。

杨寒衣知晓他弟弟掉钱眼里,小时候穷怕了,这么定性白卿和他,却不生气,只说:“你小子算盘没打,就能算出来,怕是要成|精。”

白卿闻言哈哈笑,说:“兄弟能在寒衣你心中有些分量,以后没地方去了,还有碧波山庄的人记挂,怎么算也值了。”

杨寒衣说:“寒衣心中是把白大哥当生死兄弟待的,大哥尽管安心,寒衣日后定不忘哥哥大恩。”

白卿笑哈哈。

杨寒衣说:“哥哥怎么到这地了?”

白卿说:“张远和三殿下在延庆城,落了些物事在这,叫我来取。三殿下也算好你这段时间要找府衙,唤我早早过来,顺带帮帮你。”

“子涵?”杨寒衣:“是子涵说的?”

白卿点头,说:“殿下很记挂你,担心你过不好。叫我们在苏州的能帮衬就帮衬。”

杨寒衣心中感动,原来除了樊默言哥哥弟弟之外,他还是有人记挂的,被人无形中记挂的感觉这么好。

杨寒衣说:“这次回去你给子涵说,我会好好的,叫他安心。”

白卿点点头。

木棉花开的热烈,日头攀升。白卿看了一眼天,杨寒衣领会。

白卿抱拳,说:“兄弟,对不住了,公务在身,耽搁不得,文书我给你开好,后面怕是陪不得了。”

杨寒衣抱拳,说:“哥哥尽管去。这边我自己能成。”

杨寒文站定木棉花树下,一身浅白色长衫,发上别了根碧玉簪,发上木棉花已不见。

白卿再看杨寒文一眼,方才大步离去。

白卿离去后,杨寒文整了整衣襟,将怀中木棉花小心翼翼安放,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簪,嘴角一抹弧度,微不可查。

杨寒衣看破不说破,说:“寒文啊,庄子那么大,我们以后种几颗木棉花树吧,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

“啪”——杨寒文拿算盘的手一抖,吃惊抬眼,说:“真的……二哥真的觉得木棉好看?”

杨寒衣点头,往府衙里头走去,说:“嗯,挺好看,大红色的,热烈又喜庆。”

杨寒文嘴角笑,如木棉花开,跟上杨寒衣,说:“小弟也觉得木棉好看。”

得了白卿帮忙,开文书拿铁什么的自然好办,那兵大哥看着白卿面子,给了六千五百斤生铁。

“会不会太多了?”杨寒文说。

杨寒衣拿了文书,掏了三两银子给兵大哥当做辛苦费,说:“不多,多下来的还有用,你侄女现在不在家,以后局势好点了肯定要回来,她屋子中的花花草草,得用铁架子固定栽培。”

“以后种地的铁锹、钉锤、抄田肥田的犁。要是能养猪,少不得要个猪圈,还有铁锅铁盆铁窗都少不得。反正有文书,我们离的近,随时来拿。”

两人又转了一段路,去了苏州兵器坊,杨寒衣手中文书定的是苏州和延庆城两部分兵的铁量,加之白卿发了话,张远下了令,铁还是有的。

兵器坊的总管对这种靠天恩攀权势走|后|门私自买铁买盐买糖的都已经麻木,张嘴要三十两银子做封口费。

杨寒衣估算二十两打点,不曾想还多了,恨恨磨牙,只把那人先人(祖宗)问候了一番,脸上挂着温和从容的笑,把银子给了管事。

那管事一路沉默,二话不说,瞪瞪杨寒衣,眼珠子在杨寒衣脸上转了好几圈,杨寒衣颔首低头,那管事看够了才带人进去。

杨寒衣恶心的厉害,成日闲的没事做,找他办事拿钱也就罢了,还看上了他的色,胆子真够肥的!

不想进了库房,看管钥匙的也找他要钱,杨寒衣想骂人,奈何人家再小也是官,不敢造次,只好又给了五两银子。

那看钥匙的嫌钱少,骂骂咧咧,啰啰嗦嗦一堆,眼珠子在杨寒衣身上扫了又扫,看够了才拿着钥匙给杨寒衣一行人开门。

杨寒衣心里只骂这群兔|崽|子爹|娘,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到时有钱了换一堆碎银子,砸花这些人的脸,将他们眼珠子砸自闭。实在不行,走个科举路子,当个官,到时大摇大摆来这,让这群兔崽子跪地上叫爷爷!

另则又想起自己悲苦的命运来,羡慕别人家带异能,带金手指,带主角光环的,不是王侯就是贵族,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就是贼老天开眼各种帮助。

到他这,哪哪都不行,挂的随便也就罢了,来这世道还得藏着掖着,一个不小心要被火焚,家里穷也就算了,还各种极品,和自己前世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不悲哉!

然而前世各种顺风爱情不顺,这世爱情和顺,其他哪哪不顺。也叫杨寒衣明白人生不可能尽善尽美。

杨寒衣发愣,神思飘了。

杨寒文扯扯他袖子,杨寒衣回神,凑近杨寒文,小声说:“这次累死累活我都要把这些东西运出去,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不光要送钱还要被他们当猴看,恶心的厉害!”

杨寒文说:“这么多,怕是要雇个驴车马车,不然送不出去。”

六千五百斤,都是大铁饼疙瘩,杨寒衣一看就欲哭无泪,还好都是一百斤的一个大铁饼,要是做成铁石头,他估计得疯。

“要去镇上看看吗?”杨寒文说:“工具原料置办完了得更忙,少不得要昏天黑地,趁现在在苏州镇上,能看就看会。”

“等庄子忙完了罢。”杨寒衣巅了巅铁饼,铁饼没动,他却腰疼,扶着腰,一屁股坐在铁饼上,说:“整不动了,我现在又饿又累,让我歇会,虚啊,太虚了。你去雇个驴车吧。”

杨寒文刚出门,就碰见运完银子拉着牛车过来的樊默言,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杨寒衣刚喘完气儿,正在发呆。

樊默言进来,人高马大往那一站。

杨寒衣惊,抬眼看去,道:“默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送银子回家去了吗?”

樊默言伸手,杨寒衣搭上,站起来。

樊默言说:“那车好使,我们庄子离的近,桥又修了。我刚送上山,就看到了怀玉,他和朱大义招呼着把银子运到梅客居了,我便下来找你。”

杨寒文担忧,说:“七百两银子,哥夫你放心?”

樊默言点点头,说:“怀玉和朱大义的人,我和寒衣信的过。”

杨寒文点头,只说:“还是小心些。”

杨寒衣说:“我省的,你放心。”

杨寒衣和杨寒文出了兵器坊,樊默言带着五大三粗的汉子进去搬铁饼,杨寒衣想去帮忙,樊默言和汉子抬着一块铁饼上车,说:“这些我和他们来,你和三弟去集市上逛会。这么多铁,半天搬不完,你等着也不是事。”

樊默言搬了三块铁饼上车,留下三个汉子看铁饼,和另一个汉子上了车。

杨寒衣说:“不是都去吗,留一个人作甚?”

樊默言说:“看饼。镇上地头蛇多,抢东西的也有,看着安生些。”

杨寒衣说:“你送去李家铁匠铺,把情况说明白,图纸给老李头看,他就在镇上,近的很。我先和寒文逛逛,你送完后,我们在这汇合。”

樊默言嗯一声,拿着文书,揣着图纸,一鞭子抽驴身上走了。

杨寒衣的确想看看镇上,逛逛散乏,便和杨寒文朝集市上去,杨寒文说:“对镇上熟悉吗?”

杨寒衣摇头,自他来苏州,还没好好看过镇上的繁华。

杨寒文说:“我摸了几天,熟悉了。我带你去逛逛吧。”

杨寒衣笑道:“那成,哥哥就跟着寒文蹭蹭喽。”

杨寒文笑道:“带个人就行,脑子给我。”

杨寒衣笑了,没白疼这小子。

杨寒文前头带路,杨寒衣跟着他,这看看那看看,新奇的很,还不忘问杨寒文:“树苗的事,情况打听的怎么样?”

杨寒文说:你弟出马,还有什么事说不明白?”

“桃树梨树槐花树都有,就等着你庄子好后,移栽过去,价钱都商议好了。”

杨寒衣说:“怎么算的?”

杨寒文抖抖算盘,说:“桃树小苗三钱一颗,大树十钱一颗,梨李树小树二钱一颗,大树五钱,槐树八钱一颗。”

杨寒衣不懂,问:“为什么梨树这么便宜?”

杨寒文说:“寓意不好,这边的都信鬼神风水,说桃树种门口,容易招桃花,运势不好。梨树李树同‘离’,不吉利。”

杨寒衣无神论者,不信这个,说:“那就多种点桃子梨子李子,我有酿酒的方子,酿酒做蜜饯卖出去,都能赚钱,可没什么风水不风水。”

杨寒文点点头,两人在苏州一条小街逛了会。

四月微风,温柔清和,风吹过来,杨寒衣像只懒猫,再也不想动了。苏州地段,环山靠水,风过处,点点涟漪泛绿波,集市环水而建,亭台楼阁,烟笼春水,人群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当真是繁华!

杨寒文到底还是孩子,玩心不少,牵着杨寒衣的手,拉着他一路逛去,周边路人吃惊看他俩,或是羡慕或是鄙夷,那楼阁上招纱的烟花女子,倒不介意,哥哥长哥哥短,各种轻声软语,唤个不停。

杨寒衣在买古玉红绳的地方停了停,又看了看旁边摊上挂着的长绢轻纱,眼神落在飘摇的红纱上不动了,手在红纱上撵了撵,摸了摸,方才作罢。

杨寒文不解那红纱有什么好看,买了个雕花存钱的盒子,给了杨寒衣。

杨寒衣嘴角抽抽,他弟是多缺钱,买的东西都不离钱,上辈子谁欠了他千亿两?

杨寒文拉着他走,两人手牵手,一摇一摆,偏生杨寒衣是个好看的,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笑起来像月牙,那杨寒文模样也是英挺,不似杨寒衣身量薄弱,甚是夯实,举手投足,沉稳持重。

年轻俊公子,风流俏少年,一个浅白衣衫,一个青涩长衫,青青白白,格外扎眼。

杨寒衣说:“你说那千百两银票谁给的?”

杨寒文说:“不清楚罢,定不是自己人。”

“嗯。”杨寒衣说:“我知道的,不过既然那人不肯留姓名,定不想我还,那我就大胆用了,懒的想那么多,你想吃什么,哥哥请。”

杨寒文带着杨寒衣去河边一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一条松鼠桂鱼,一碟子甜糯桂花藕饼,茶馆里还有苏州评弹,吴侬软语,很是醉人,末了又来碗阳春面,阳春面还真如前世一部剧说的那般,细面、高汤、清水、猪油……还有酱油,小白菜。

杨寒衣吃的喜欢,一桌子吃食,他最爱那碗阳春面,其余的浅浅尝了下,味道不错,想到樊默言,遂说:“默言还在忙,累死累活的,我一会包些带回去,也让他尝尝。”

“我帮你拎着。”杨寒文说:“四弟走之前凶神恶煞的说了好多,不光是对哥夫,我也记了些。”

杨寒衣说:“别听寒武的,他是太小心了。”

杨寒文笑笑,又说:“我带你去南边的集市上看看,那边有你想要的,你肯定满意。”

“南边集市?”杨寒衣问:“那是哪里,我们现在逛的不是最大的集市?”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苏州热闹着呢。”杨寒衣扒拉算盘,付了银子,牵着杨寒衣去过圆拱桥。

两人下来时,风吹起两人的发,衣摆在空中翻飞,桥下撑伞的姑娘纷纷驻足,看着桥上风景,嘴角一抹笑,带着妩媚温柔。杨寒衣觉得那些女孩子做好朋友是可以的,若是让她娶回家,他肯定没感觉,也嫌拘束。

杨寒文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杨寒衣说:“寒文,你看那姑娘都看我俩呢,我肯定不行了,他们定是在看你,你这样貌倒是能讨女孩芳心。”

杨寒文说:“现在没心思看这些,还是好好赚钱。”

杨寒衣笑道:“你也快十四了,爹娘不管你,哥哥还是要替你想想,我到时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哥哎……”杨寒文忙道:“你钱都赚够了吗,就算赚够了,养的起吗?我看还是算了。”

杨寒衣说:“钱是一回事,娶媳妇是一回事,二者不相冲,再说你是我杨寒衣的弟弟,不能耽搁,怎么也得娶个贤惠的媳妇回来。”

杨寒文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字说:“女、人、麻、烦!”

杨寒衣:“!!!”

杨寒文又说:“真的麻烦!有些女子矫情造作的厉害;有的木讷,大字不识一个,满口三从四德,拘束的很;有的还没说三句就哭哭啼啼,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些成日搬弄是非,没个消停;你若给她们说话,话没说好,说你登徒子;你若不说,觉得你木讷不懂小儿女心思,猜来猜去,累的很。若是遇上个夜叉,像娘一样脾气的,我还活不活?”

“哈哈哈。”杨寒衣快笑死了,说:“你毛头小子哪里接触的女子,怎么会知晓这么多。天下之大,定有那温婉大义,才情灼灼的女子,你真不考虑?”

杨寒文道:“不考虑。漯河村的女子我是见过的,各种百态都有,看着脑袋都疼,更别说娶回家。我可不敢!”

杨寒衣捏捏杨寒文的脸,掐掐他腰,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来江南看苏州繁华看多了,迷了眼,要学那小倌雌|伏去?”

杨寒文一张脸霎时间红了,说:“你才雌|伏,你本就雌|伏,都是你带坏的我!”

杨寒衣正经说:“要是有喜欢的就去追,找一个知心的好好过。别因为赚钱生存活的不像自己。”

杨寒文说:“明白。我想找一个能和我谈笑风生,快意恩仇的人,那样在万丈红尘中惺惺相惜,互相扶持,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杨寒衣笑道:“喜欢就主动,别藏着。错过了,就没了。”

“嗯。听你的。”杨寒文点头,对着那些温婉女子,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吃了一块桂花糕,只觉得刚才味道还很好的桂花糕如同嚼蜡,脑中是杨秦氏嘶吼打骂的模样,摇摇头,眼前模糊都是木棉花,花纷纷落,映着白卿硬朗的身。

杨寒衣扯扯他,说:“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我说你,我不说就是。”

杨寒文摇摇头,问他:“哥,你真的会在庄子里种木棉花吗?”

“嗯。”杨寒衣点头,心中确定了想法,杨家看来真要出两个断|袖,他已经预感到杨秦氏到时会活|劈了他,那打骂声能把杨家掀了,在家还好好的汉子娃去了他庄子这一趟,就变成了断|袖,他杨寒衣怎么也跑不掉责任!

杨寒文说:“我喜欢木棉,你多种些。”

杨寒衣想了想,才想起木棉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看来杨寒文是一眼万年,看上白卿了。

“哎……”杨寒衣叹气,说:“好好珍惜。”

杨寒文道:“珍惜什么?”

杨寒衣笑笑,说:“木棉花,花。你想什么呢?”

“没。”杨寒文结巴,说:“哥,谢谢你。谢谢你也喜欢木棉,我会好好养护木棉的。”

“你小子。”杨寒衣说:“你开心就成,人生短暂,难得开心。”

杨寒文知道杨寒衣理解了他,微微一笑,牵着杨寒衣的手朝桥下端走去,两人走三步停三停,不是看看花,就是摸摸街边的新奇玩意,顺带耍耍水。

苏州天好,温暖和煦,清风洒脱,小孩子追逐嬉闹,放着纸鸢,笑声欢愉。杨寒衣见着温馨时候,整个人不自主的想多待会,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两人磨蹭了许久才到南边街市,南市又叫“混市”、“菜市”。不言而喻,这边混杂的很,不似先前逛的街市安稳有序,反倒鱼龙混杂。胭脂水粉、帮工押镖、海鲜水产、卖|身|揽|客、小厮买卖、下等窑|子都有。

杨寒衣进了一条巷子,两边卖鱼买菜的摊子多,地上都是水,湿滑的厉害,还带着一股子鱼腥味,泥巴掺和着水,缠人一腿。

杨寒衣说:“这条巷子是做什么的?”

杨寒文说:“这是南市里最大的菜市,相比其他巷子干净一些。”

杨寒衣惊,这都算干净,其他巷子的环境是有多差,能赶上某些地方的贫|民|窟了吧。原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繁华似锦,繁华背后是阴影,阴影中还藏着一些渴望光明的人。

杨寒文说:“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我初始来这里也惊了一跳。和那些繁华街道比,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杨寒衣说:“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要买菜?庄子里都有呢。”

杨寒文说:“哥,你不是一直愁插秧的佃户,种树的长工短工,侍弄梅园的花匠吗?”

杨寒衣站在巷子尽头,往里端看去,巷子前头跪了几个人,还有几个蹲在地上,面前竖了块牌子,模糊是“长工”、“卖身”字样。

杨寒衣瞬间明白了,这前头看着是卖海鲜水产的,里端是人牙子行,丫头小厮,贱|奴倒卖都在这里,苏州最大的“人才”买卖市场。

苏州各镇上穷的揭不开锅,家里犯事,养不起孩子,重男轻女的都会来这里,将孩子媳妇卖了,运气好的卖到大户人家,签个卖身契,一辈子贱籍,为奴为婢,讨个生存。

运气不好的成为最下等的苦力,一辈子累死不知为何;像有些女孩漂亮的,会被烟楼的妈妈买走,从小训练,长大出落后,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赎身艰难,受尽白眼,晚景凄凉。

也有一些种地谋生的佃户,外地来的散户,没有户籍,拖家带口,多挣一些铜板,看看苏州的繁华。和前世那些外来的务工人员如出一辙,原来这个时代就有户籍限制,排斥外来人员,杨寒衣不禁唏嘘,却瞧见里头有一些身强力壮的长工短工蹲在路边,面前放着一个破碗。

杨寒衣和杨寒文衣着不甚华丽,却也是长衫水袖,干净整洁,刚走过海鲜水产这一段路,里面的人便跪在脚底下,只留出一条小缝。

“少爷,缺童养媳吗?我家闺女俊着哩。”一老人指了指自己还不到七岁的女儿。

“公子行行好,小的力气夯实,能吃苦。”那人跪着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给杨寒衣看。

“公子,家里缺丫鬟吗?我家闺女崽子什么都会,挖水砍柴都成。”

杨寒衣看去,那中年男人身边跪着两个孩子,一个六岁女娃,一个八岁男娃,两孩子手都秃了皮,不停的流血。

杨寒衣看的心疼肉疼,思绪一下子回到当初漯河村的吃苦受罪的时候,自己当时和这些可怜人也没什么分明吧。

杨寒文明白杨寒衣那些难过的过往,挡着那些人,怕他们伤着杨寒衣,顺带扯扯杨寒衣袖子,大声道:“我们自己都穷呢,没看到我穷的带着算盘天天算?哪里能救你们,你们都让开些,让开些。”

杨寒衣想到自己在杨家无路可走,被迫嫁出去,换银子使唤,感同身受。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心里凄苦惆怅蔓延,扯着杨寒文的袖子,说:“三弟,这些人都好可怜,我们都买回去吧……”

杨寒文瞪他,咬牙愤愤,小声道:“哥你别同情心泛滥,天下穷人多的是,你怎么救的过来。你要做好人,就要好人做到底,这些人你买回去,不但帮不了你,你还要给他们看病吃药,养儿养女。你自己庄子事一堆都忙不过来,还要带一些老弱妇孺回去,是嫌银子多吗?”

杨寒衣看的揪心,说:“他们好可怜……”

杨寒文咬牙格格响,恨恨说:“你做好人给谁看,你自己穷苦困顿时,谁来救你?你自己在家煎熬那么多年,谁管过你?你自己命悬一线九死一生身子亏空,谁搭理过你?!是他们吗,不是!是你自己跪地求人,卑微到泥土里,是我那可怜的哥夫,一路照应着你,是你们相互扶持才有了今日!你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一些,便想着当烂好人,果然是闲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找一些能干活有用的,怎么把庄子发展起来,给哥夫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这同情心泛滥倒贴银子!”

杨寒衣说:“庄子缺人,你知道的,买些能种地的回去吧……”

杨寒文小声说:“你别同情心泛滥瞎说话,心里中意什么告诉我,我给你谋划谋划,合计合计,怎么划得来怎么来,别把银子当水使。”

杨寒衣点点头,压下心酸感受,说:“我四千亩地没长工种,还有一百亩的薄荷,四百亩葡萄没人管……”

杨寒文说:“你当初叫我来,不就是让我给你管家合计的吗?有我在,你怕甚。”

杨寒衣点头,说:“成,你帮我看看,我也怕自己忍不住都买了,要剁手哩。”

杨寒文说:“长工短工不是随便请的,有的是真的谋生计,有的就是偷懒耍滑混日子。你以前在学堂边没听夫子说过一句话?”

杨寒衣好奇,说:“什么话?”

杨寒文说:“穷山恶水养刁民,漯河村是这样,这边也是。有的人骨子懒,你别被骗了。”

“哦哦。”杨寒衣知道,说:“你怎么像个人精似的?”

杨寒文说:“被娘|逼的,你要是有我通|透半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那般。”

杨寒衣叹了口气,“哎,我不喜欢那些糟心的事,总想着让一步是一步,过了就成。”

杨寒文却道:“所以你惨,我才要跟着你,不然你花了银子还不落好。四弟说了一道又一道,你啊……我们几个兄弟要是不顾着你,你如今又是一身伤。”

杨寒衣笑嘻嘻搂着杨寒文,说:“几个兄弟说的我都知道了,别训了。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成?”

杨寒文瞪瞪他,为杨寒衣的过分善良操|碎了心,“不是多就是好,宁缺毋滥,懂吗?”

“嗯。”杨寒衣跟着杨寒文往前走,杨寒文转头,说:“哥夫虽说什么都对你好,可什么事情都不能他一个人做,他忙庄子,忙山上,还照顾你,是个铁打的人也不成。”

“还是买几个丫头小厮回去,以后你发迹起来,怎么也是有钱少爷,身边得有些人。再者,你身子虚空,要好好将养,身子好了,有什么理想抱负才能去做,这些都要人。”

杨寒衣说:“我们都是山沟沟里长大的,要这些做什么?”

杨寒文严肃道:“要!现在不要,以后肯定要,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哥你不会一辈子在这种地,日后出门在外,身边都要有人,这样别人才不会轻|贱你。”

杨寒衣点点头,说:“虽然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我,但你说的在理,那就买几个罢。”

杨寒文说:“我眼睛好使,给你找几个懂事的,你放在内院和外院都可以,要丫头还是男丁?”

两人浅色衣衫,站在阴暗的巷子里,就像一抹光,两边站的都是人,个个衣衫褴褛,恶臭交缠,有人忍不住看杨寒衣和杨寒文。

杨寒衣前世世界和平,人权重要,提倡平等。如今在这里,彻底被震惊了,这是把人当货物在卖,这里没有所谓的人权平等,谁有钱谁就是主,可以随意买走,任意打骂,一条人命被买回去可能还不如牲口,一辈子没有自由,被人践踏。人不如牲畜,站在身边的人明码标价,就是商品,出卖的是他们一辈子的尊严、自由、还有力气。

高矮胖瘦,各色都有,只要有钱,就是大爷,任意主宰,这些人和人牙子行的不一样,他们是自愿的,卖的人和买的人商量好了,才能成交,稍微还有些选择。

人牙子行则更霸道,实实在在把人当牲口卖,关在笼子里的,拴起来的,不胜枚举。而进了人牙子行的人,就是被拔了毛的鸡——等着死。

人牙子行来的人也不一样,有些是军中不安分的军|妓,有的是大户人家犯了错的丫头,爬了床的贱|奴姨娘,有的则是窑子里最下等的窑|姐……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活着,人的本能活着。

杨寒衣心酸的紧,一口气喘不上来。

杨寒文扯扯他袖子,说:“刚才说的话你在想吗,哥?怎么不说话,是要丫头还是男丁?”

杨寒衣心口憋的厉害,说:“都……都买——”

杨寒文瞪他,杨寒衣弱弱闭嘴,杨寒文说:“你怎么想?”

杨寒衣声若蚊蝇,“男女都要吧。”

杨寒文说:“这里的都要?还是男女合起来。”

杨寒衣心酸,忽然觉得自己挺幸福的,真的活过来后,挺幸福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他娘当年没把他拉去卖了,而是给他说了个人家,哪怕说人家,还给他说了个傻子,好让他能当家拿捏吃饱饭。

杨寒衣的恨,忽然有些淡了。

杨寒衣说:“男孩买两个,女孩买两个吧,多的我也养不起。”

杨寒衣越发心酸,恨自己力量微弱,也恨法制薄情,心里想着有一天发迹后,一定要开仓放粮,让他们能吃饱饭。

“我们家的姑娘俊。”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说:“媳妇难产死了,肚子的小子也没保住,就留个姑娘,你把我们都带去吧,我以前是个花匠,会种牡丹,修梅树,媳妇死后家散了看病吃药花了些钱,没多少大户人家要种花的。女孩你拿去使唤吧。”

杨寒衣心道这个正好,庄子以后是要种花修草做胭脂红妆的,缺个花匠。

杨寒文说:“你姑娘才多大,纤纤弱质能做什么?”

男人笑笑,说:“今年十三岁,乖的很。会做饭、绣花。以前跟着她娘学了些刺绣。”

杨寒衣惊,说:“可是苏绣?”

男人点点头,说:“是。苏绣,蜀绣都会些。”

杨寒衣让女孩伸出手,女孩乖顺的做了,又让女孩瞪瞪眼睛,女孩也做了。

“叫公子。”男人说。

“小哥哥好。”女孩乖乖说:“小哥哥真好看。”

“呀,嘴真甜。”杨寒衣笑了,说:“跟我走吧。”

杨寒文问男人:“你姓甚名何,家在何处,可是本地户籍,家中有无续弦,身体是否患有恶疾隐疾,可有欠人钱财?”

男人客气着说:“回公子的话。小的叫落黄,豫(河南)州人士,在此地住了三十多年,有本地户籍,孩子娘难产,吃药欠了药堂一两银子……”

落黄拿出欠条给杨寒文,杨寒文对杨寒衣说:“确定要了?”

杨寒衣说:“他会种牡丹,修梅花,这手艺一般人可没有。他姑娘会刺绣,蜀绣难得呀。”

杨寒文拨了拨算盘,说:“弃了吧,一两银子呢。”

杨寒衣想到了救许斐然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几两银子的事,樊默言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为了他多少次放弃尊严,多少次在风雪夜中蹒跚而回。

可最后还是救了,连默言都支持自己,一两银子,两条命,他杨寒衣赚了啊。

杨寒衣:“我觉得还是带——”

杨寒文扯着他往前走,说:“你自己钱多?是那活菩萨,人还没进屋子干活倒先给钱,你当你是国库还是地主家的粮仓,说免费开就免费开?”

杨寒衣回头,说:“你为什么到苏州来,为什么不在豫州?”

“走走走。”杨寒文拉着杨寒衣往前走,低声道:“你真不是国库,也不是粮仓,我的哥哥啊,你想想自己好不好,您可是泥菩萨,不是金菩萨。”

落黄追着杨寒衣说:“公子,公子,我求您了。媳妇难产,小子没保住,家里没有地。父母死了,就是媳妇看病吃药欠的钱……就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公子看闺女可怜的份上救救我们,不能叫闺女被妈妈买了去啊……”

杨寒衣想起娇娇来,娇娇到现在还在塞北,有家回不得,也是差点被卖到窑|子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杨寒文说:“真的有些亏,哥,还是算——”

“买了。带回去吧。”杨寒衣不想看到另一个女孩遭罪,斩钉截铁说。

杨寒文知道这父女触动了杨寒衣,也不好再说,便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吊钱,放在落黄手里,说:“你拿去把药堂的钱还了罢,可别辜负我家公子心意,你要是拿了钱跑了,我可不客气。”

落黄亲亲女孩,点头哈腰对杨寒衣说:“不跑不跑,闺女在这,公子赏饭吃给活路,小的感谢都来不及,怎能跑哩。”

杨寒衣摆摆手,示意他去,杨寒文点点头,不说话了。两人一路走过,半条街都是卖身的,要么长工短工,还有一些卖女孩的。

杨寒衣听杨寒文说道,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苏州户籍,还有一些战乱的流民,一些天灾人祸失去土地的百姓,流离失所,漂泊至此,靠给人做工赚银子,养家糊口。

这个世道,杨寒衣知道不像前世,种地上头会扶持奖励,过分压价抬价,会有人管着。这里不同,不是种出了粮食就能吃饱饭,种的东西,得拿出去卖银子。而价钱都被奸商操|控,种地时遇上顺风年,买些米面,税收一交,勉强能活下来。

遇上战乱打仗,天灾人祸,地里的庄稼都被践|踏死了,卖钱更是不可能,一年无收,来年无种,吃饱都是艰难,更别说存钱买地买房了。

恶性循环,没地没粮,就去地主家租地,被地主剥削压榨,有些身子弱的,三病两痛,吃药扎针,负担更大,地主借此机会利滚利,还钱无望,最后卖身卖妻卖女,长此以往,代代为奴,再无翻身可能。

杨寒衣知道一些,殊不知听人亲口说出来,感觉完全更不一样,只觉心脏抽疼,刚开始那点心疼又加深了。

杨寒文牵着杨寒衣往前走,一条巷子穿完,是一条大街,街上站着一人,长身而立,伟岸踏实,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吃着东西,是樊默言。

樊默言端着一碗面在吃,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

“默言。”杨寒衣唤他。

樊默言见杨寒衣过来,笑呵呵的,从怀中拿出一枝花,递给杨寒衣,杨寒衣拿过杨寒文手中的藕饼递过去,樊默言拿着就往嘴里塞,想是饿狠了。

杨寒衣拿着那支花,是蔷薇里月季的一种,粉粉嫩嫩的还带着露珠,刚从树上摘下。

杨寒文看着那女娃,杨寒衣问:“你铁饼都送过去了?”

樊默言喝口水,说:“都送过去了,老李头得了张老的话,把其他事推了,联合八个铁匠帮我们打铁呢。”

杨寒衣高兴,闻闻月季花,樊默言将藕饼吃了,两人都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女孩一个人,站在路边,身上挂了块牌子,写着“卖|身”。

“这么小就卖|身?”杨寒衣难以置信,又问:“默言你怎么找到这里,我不是说我们在兵器坊门口汇合吗?”

樊默言说:“听老李头说这边有人可以使唤,我来看看,买几个回去帮衬你,不能天天找古四家的婆娘来煮饭吧,烧水什么的耽误时间。”

杨寒衣说:“你和我想一起了,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啊。”

樊默言说:“四弟走之前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但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总不能把你拴起来?山上我要看顾些,家里我要打点些,还要照顾你,那样陪你的时间太少,找几个能使唤的,他们烧水做饭做杂活,我好好陪你。”

杨寒衣笑呵呵的,说:“默言~,你真好。”

樊默言笑,手伸到杨寒衣面前,杨寒衣十指交叉穿过去,和樊默言紧紧握住,两人看了看交扣的十指,说:“你花哪里弄的?”

“好看吗?”樊默言问。

杨寒衣笑道:“好看,一枝独秀,很香。”

樊默言问女孩:“你卖身,怎么卖法?”

女孩站的笔直,眼睛水灵灵的,很精神,说:“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我能吃苦。”

樊默言说:“你多大了?”

女孩说:“十五。”

樊默言又问:“姓什么,名什么?”

女孩看了一眼杨寒衣,说:“我叫孤鹜。”

樊默言说:“你为什么卖身,你这个年纪应该可以嫁人了,嫁人也比卖身为奴好。”

女孩说:“我可以做粗活,可以织布纺纱,可以做大户人家的绣娘,但我不签卖身契。”

杨寒衣道:“为什么?”

女孩眼睛红红的,说:“我有个双胞胎姐姐,父亲好赌,父亲看姐姐好看,在姐姐满十四后卖到窑子了,姐姐现在很难过,我想赚钱把姐姐赎回来。姐姐已经为奴,如果我签了死契,一辈子也是贱籍,我不想。”

杨寒衣说:“你刚才说你会纺纱,是哪种纱?蚕丝能纺?”

孤鹜说:“能。我不仅会纺纱还能做饭烧水,哥哥你把我带回去,我一定好好伺候三位哥哥。”

杨寒文身后跟着先前买的女孩,杨寒衣还不知道她名字,眼前女孩叫孤鹜,落家的女孩姓落,正好。

杨寒衣看着落家女孩,说:“给你取个名字罢。”

落家丫头点点头,说:“哥哥请说。”

杨寒衣指指孤鹜,说:“她叫孤鹜,你就叫落霞,正好保留了你姓氏。你们年岁差不离,以后去庄子做做饭,烧烧水。平日也没什么重活叫你们做,农忙时纺纱织布刺绣看顾花草,顺带把庄子的猫狗乌龟喂养下,能做吗?”

两女孩忙忙跪下,给杨寒衣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红了一片,杨寒衣扶女孩起来,说:“落霞是姐姐,孤鹜是妹妹,以后你们姐妹相称,互相帮扶庄子,如果有不该有的想法,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别怪我杨寒衣薄情,将你们发卖了。可明白?!”

两女孩颔首点头,很是规矩,杨寒衣说:“孤鹜的卖身契我不签,你以后帮忙做工,一个月一两银子,吃住都有。如何?”

孤鹜跪下,又是一磕,哽咽道:“谢谢哥哥,公子的恩情孤鹜记着,一辈子不忘。”

杨寒衣说:“以后去庄子了,别动不动就磕,也别下跪,女孩子磕破头了不好看。”

“是。”两女孩点头。

杨寒衣交代完,便和樊默言接着往前走,拐到另一条巷子去了。

“我抱你走吧。”樊默言说:“地上水多,衣服脏了,不好洗。”

“人多呢。”杨寒衣不好意思,身后还有一群女孩,周边还有行人,刚做了回善人,现在再公然搂抱,成何体统?

杨寒文喊杨寒衣:“哥,这个男孩怎么样?”

那孩子笔直站着,很安静,个头很大,比杨寒衣高个头,赤脚站在雨水里,一双脚被臭水泡的红肿溃烂,周边都是些苍蝇嗡嗡乱飞,眼睛却带着不同人常人的桀骜,亮晶晶的,很有神。“我一顿吃三碗饭,力气大,搬东西扛木头打架跑腿我都会。”

“你姓什么?”杨寒衣说。

“你怎么和哥夫一样,总爱问人家名字,去了庄子,不都是你给取名字安排差事。”杨寒文说:“你若是想不来,我帮你想也成。

那孩子说:“我叫肖垣,今年是十五,爹娘死了,被回韩土匪杀的,我想从军,兵中说我太能吃,不要我。公子要能让我吃饱饭,我跟公子走。”

杨寒衣凝眼看了一会。

樊默言捏了捏肖垣骨骼,摸摸筋骨,抱起来颠了颠,孩子轻飘飘的,像柴火棒子。

樊默言说:“能做力气活,也能入伍,要是训的好,以后保护庄子能成。”

肖垣挣脱樊默言的手,樊默言却稍微用力捏住了他肩胛骨,肖垣便哼哼几声,不动了。

樊默言放下他,肖垣躬身:“小的肖垣,见过公子。”

杨寒衣笑笑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怕了,他才多大,野的很,别用小厮奴隶的规矩压他。”

樊默言笑呵呵的,将孩子扶起来。

肖垣说:“少爷是要我了?”

杨寒衣笑道:“嗯,跟我走吧。卖身契不签你的,每个月一两钱,你吃壮点,从军杀回韩土匪去。”

肖垣大吼一声:“多谢公子!”

杨寒衣樊默言为之一震,笑呵呵说:“这孩子,雄的很,以后去战场上杀红眼更加不得了。”

杨寒文说:“既然公子定了你,你是现在跟我们走,还是明日来?”

杨肖垣一双脚红肿的厉害,杨寒衣说:“寒文,带他去把脚伤处理处理,别感染后废了腿。”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围过来,杨寒文拍拍算盘,说:“肃静,不许闹腾,我哥身子不好,出了事你们担着!”

樊默言抱起杨寒衣,往前走去,杨寒衣箍着樊默言脖子,小声说:“放我下来,后面那么多双眼睛呢。我要脸啊,默言默言,放我下来。”

身后跟着一群人,樊默言走到干净处转身,说:“人太多,我们挑不完,要是想谋生存,明天都去碧波山庄梅客居。从苏州城出发往前走三里,到官道,官道有五里,再走一条小道进入‘死域’,爬个坡上去,溜索过来山上就成。路我说了,你们想来就来,不来便散了。”

“公子,是不是来了就有饭吃?”一老者问。

杨寒文说:“我是管家算账的,来了一并先找我报到。我再询问户籍、出身、家世、有无欠债、有无隐疾、祖上三代是否是罪奴,下至三代是否作风不正?!”

围着的人一听,作鸟兽散。

杨寒文说:“丫头选两个,男娃就一个?”

杨寒衣在樊默言怀里,羞红了脸说:“是是是,就这样,要是缺人手,以后再找。你回去给他们安排罢。”

杨寒文点头:“成。”

当天一行人忙到下去才作罢,杨寒衣带着樊默言杨寒文穿过一条条弄巷,苏州繁华不逊荆州,杨寒衣走到最后一条弄巷,就听见一阵嘶吼打骂,哀嚎哭喊。

“贱|妇,叫你挣银子就挣的这些,要你有什么用?!”那男人声音凌厉,厉声说:“都怪你这个丧门星,当初嚼是非,害惨了老子,都是你!贱|妇!”

杨寒衣隐隐听到有皮鞭落下的声音,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樊默言有些不耐,放下杨寒衣,牵着他准备被绕过最后一条巷子,直接走主道。

杨寒衣却笑笑,示意说不用了,最后一条街再看看也成,一行人进了去,却见里端围的水泄不通,一妇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歪在地上,看不清面容,身边还有个男人拿着鞭子抽|打,妇人身上条条血痕,有的已经溃烂。

“叫你去接|客,就整这些银子回来?!”男人打妇人,声音如公鸭,说:“下|贱|货,娶了你真是晦气,出去接客都没男人要你,老子要你作甚?!”

围堵众人一阵唏嘘,没见过这么薄情狠心的,妇人都那般了,还让接客,不是人哩!

“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管你什么事,再看连你们一起打。”男人凶狠,鞭子抽过来。

起先背着面看不清那男人脸,此刻鞭子挥过来,杨寒衣往后退去,提袖子遮脸,看到那人面容时,身子不自主发抖,手下意识握住樊默言,死死攥住。

樊默言被攥的疼,随着杨寒衣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再也不见,整个人咬牙格格响,脸色发红,如火山亟待而出。

樊默言搂住发抖的杨寒衣,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寒衣,我们走罢,走罢。你别看了……”

杨寒衣双眼发红,盯着那男人面容,一口牙咬的格格响,心口疼如刀戳,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天道轮回,天道轮回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

1、古时控盐控水控铁,很多东西都被控了。现在也是一样,像水、电、网、烟、酒、盐、糖、油、调料类的……基本都是国控。

2、买了两个女孩子,女孩子很好,不会爬|床背|主,不会成为恶毒女配。

3、木棉花花语——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4、杨寒文x白卿,副线,戏份不会太多,两人结局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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