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过三招，胜负自分。
法坛周围一片寂静，唯有水雾氤氲的密林中传出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妙音袅袅。清风拂过林间小道，带着寒夜残留的寒凉渗透进人们心中。
天际曦光明亮，将众人诧异惊愕的神情映照得格外清晰，甚至是惨淡。
他们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近乎滑稽、犹如闹剧一般的比试结果：
陆昀，赢了。
四位长老在上，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仅有炼气初期实力、畏畏缩缩的少年，竟然真的越级战胜了有着堪比筑基后期实力的修士？
众人瞬时哑口无言，只留满目惊疑。这实在匪夷所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越级挑战，绝非易事。若非亲眼所见，众修士们宁愿相信陆昀定是用了什么妖术邪道作弊，否则实力怎会强悍至此？
众人再看向陆昀，这时才惊恐地反应过来，这少年连接凌厉三剑，最后甚至反打回去，竟然连剑都没有拔吗？
这，真的是炼气初期吗？
众人垂首，静默汗颜。
墨清源亦不例外。他再三犹豫思忖后，终于是难以置信地宣布道：“比试结束！胜者，陆昀！”他这话说出来都没底气，生怕再出现点什么变故。
台下依旧沉浸在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情绪氛围之中。以至于战局终了、胜负已定后，众修士们仍然神情麻木。
不知是谁，或许是郁寒、又或者是其他人率先鼓掌庆贺。一声、两声……渐渐地，在场修士们皆是猛烈地鼓掌，犹如浪潮一般汹涌热烈、久久回响。
陆昀站在法坛中央，持剑而立。金色的晨曦倾洒而下，为他清秀俊逸的容颜增添几分神采奕奕。清风过境，染上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只是这迟来的荣耀似乎并未让陆昀倍感欣喜自豪，他看向那倒地不起、满脸惊恐地修士，心中亦作不解：“怎么回事？”
墨清源挥手便撤了法坛结界，那倒地剑修霎时持剑落荒而逃。墨清源走近发愣失神的陆昀，低声提醒道：“陆公子，是你赢了。”
陆昀这时回过神来，他思绪纷扰，忽地看向手中的拂雪剑，半信半疑地感慨道：“确实是我赢了？”
墨清源颔首微笑，并不急于回复。他径直握紧陆昀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过头顶，对着众人宣布道：“方才一战，诸君有目共睹！是非黑白，已无需多论。”
他眼神扫过在场修士，沉声道：“但问诸位最后一言，仙门遴选第三关，扶风城陆昀即刻通过，可有疑义？”
众人亲眼目睹，四方强者为证，试问谁敢不服？
郁寒从法坛边缘快步跑到陆昀身边，一个侧身夹进墨清源与陆昀中间。他夺回陆昀的手，替在场修士将那打他们脸的话高声说道：“没有疑义！”
“我有疑义！”一道男子的声音自台下传来，郁寒与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陆昀惊闻，心中倏地一紧。
“是你？”墨清源剑眉一紧。
他皱眉循声而望，就看见秦暮羽背倚路边林木，惬意地挑眉笑道：“墨师兄，我有疑义。”
墨清源神色微寒，并不愿意多言，冷淡道：“胜负已定，你还有什么问题？”
墨清源心中不悦，暗自道：“关你何事？”
秦暮羽神色柔和，恭敬地拱手行礼，问道：“陆公子道法高强，诸君有目共睹，吾辈信服。只是我这疑问并非针对陆公子，而是想请教墨师兄你。”
“我？”墨清源冷笑道：“不妨直言。”
秦暮羽又一拱手，陈述道：“仙门遴选第三关乃是众修士比试，胜者晋升、败者落选。方才陆公子虽然战胜了那剑修，但规则中可并未言明各自对手为何。”
墨清源寒声道：“那你想如何？”
秦暮羽站直了身体，一改惬意懒散。他自袖口中取出一道黑色符咒直指陆昀，莞尔道：“不敢如何。只是修道之人必然是勇于挑战，不为艰险。方才陆公子的越级之战着实惊艳，秦某佩服。”
他嘴里说着陆昀，眼神却始终盯着墨清源，冷笑道：“既然规则没有言明，那不知陆公子可否也与秦某一战？”
陆昀惊愕：“嗯？！”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陆昀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确实佩服，而方才这秦暮羽的“妖丹秀”也着实令众人心生敬畏、不得不服。这两人如今都是可以被称为“怪物”的存在，是这仙门遴选中最大的两匹黑马。
难道他们竟然要在此地一决胜负不成？
墨清源迈前一步挡在陆昀身亲，他深呼吸一口气，冷声相劝道：“既然陆公子已经胜利晋升，那便不在可选之人里面。秦公子，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是吗？”秦暮羽叹息一声，无奈道：“实在可惜，秦某还想向陆公子请教一二的。”
陆昀暗自松了一口气，舒心道：“秦公子，抱歉了。”
谢天谢地，又躲过一劫。
正当此时，郁寒抬手靠着陆昀的肩膀，饶有兴致地看着墨清源，笑道：“墨师兄，既然秦公子有心，那便不如由我代替昀儿应了此战，来会一会秦暮羽、秦公子。”
他剑眉轻挑：“如何？”
秦暮羽：“哦？”
“大哥啊？！”陆昀登时惊诧，他万般不解地看向郁寒、神情担忧。这人明显来者不善，何苦与他硬碰硬。
郁寒伸手勾着陆昀的脖子，伸出一指贴着陆昀的浅薄的红唇，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陆昀心中触动，只皱着眉回头看着郁寒。
墨清源显然没料想到此等境况，一直低调的郁寒竟然在这时站了出来，还主动挑衅了这所有修士中最不应招惹的秦暮羽！实在不该！
墨清源一直觉得郁寒理性谨慎，没成想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简直无药可救！
他困惑不已地侧身看向郁寒，却只从郁寒看似温和的眼神中读出了真意：“我是认真的。”
“不可！简直胡闹！”
墨清源当即厉声制止，又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动荡的心境。
他郑重道：“仙门遴选，岂能由你们儿戏？方才陆公子之事只因情况特殊，而接下来的比试人选，将由四位长老定夺。”
郁寒便随即一抬头看向无尽苍穹，眼神淡漠、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吗？”
……
青空之上，流云之间。
四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处理这突发状况，仙门遴选接近尾声，怎么临门一脚还滑了一下？说出去真惹人笑话。
紫微长老谨慎细致，说道：“方才陆昀一战，确实疑点重重，不如再行寻人比试？”
玉宵长老连连摇头，不屑道：“别装了，紫微老头，你不就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吗？还元婴后期？”
紫微长老笑容收敛，回道：“那你看懂了，你来说？！”
玉宵：“……”
玉宵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心道陆昀和郁寒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净莲仙子抿嘴一笑，道：“玉宵长老，那秦暮羽不是你们归墟仙门派去凌云仙门交流学习之人吗？他本不用参与遴选，无论是输是赢，影响都不大的，倒不如让他去试一试那郁寒的实力？”
玉宵惊慌地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净莲，心道：“怎么就不大了？万一！假若万一秦暮羽真输给了那有钱小子，还教他归墟仙门的脸往哪儿搁？”
仙门快报：“堂堂归墟仙门的掌门亲传弟子，竟输给了一个无门无派、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丑”就一个字，他玉宵怕是没脸回归墟。
净莲仙子微微蹙眉：“你莫不是在想，那秦暮羽会输？怎么可能？”
玉宵：“……”怎么不可能？！
最后，长清长老打断众人的争执。
他说道：“陆昀之事确实事出有因，既然他能越级胜人，那便是个人才，留下便是、也无不妥。”
长清看向玉宵，笑道：“至于郁寒与这秦暮羽之争，我看并无不妥。”
玉宵当即斥责道：“长清！”
长清长老示意冷静，解释道：“玉宵，你难道没看出来，在场之人除了这陆昀与郁寒实力成谜，其余人谁能与这秦暮羽一战？”
玉宵一时哑然。长清继续逼问道：“还是说，你在怀疑清虚掌门教徒授业的能力？”
玉宵脸色煞白，瞬间否定：“当然不是！”
他看向满脸轻松的郁寒，一咬牙、恨恨地道：“好！那便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厉害！好好领教下我归墟仙门奥妙无穷的悠久道法！”
“想替人出头？便教你先学会如何低头！”
……
四位长老传音，墨清源只得改口。
他眉头紧锁，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摇头无奈道：“四位长老有令，下一场比试，便由郁寒与秦暮羽于此，一分高低！”
秦暮羽闻言，便将手中黑色符咒燃成灰烬。
他随手一挥、散去余烬，云淡风轻地侧目看向正勾搭着陆昀的郁寒，镇定自若道：“郁寒公子，敢吗？”
郁寒站在陆昀身后将其往自己身前扣紧，眉眼弯弯与秦暮羽冷眸相对，轻描淡写道：“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