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闻好整暇,等着看宁融惊慌失措跪求他救他狗命的样子。
想他在巫族当药师的时候，哪儿不都是睥睨众人，好吃好喝伺候着。
现在除了头不羁的秀发外,满身满气都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
苍闻不禁嘘声，默默抬起眼看向谢既白。
呵，看这幅担心的样子。
后敢老夫指手画脚吗？
他收拾了一番,而后昂首挺胸站在了宁融面前。
想象中眼前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宁融一脸的然如,微微的震惊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思。
他自己的身体,居然无知无觉地被人下了毒？
而他毫无感觉？
宁融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在空中张开又合拢,如重复了几遍后终于恍然大悟。
宁融：“你们的少主是卫错？”
苍闻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嘴唇嗫嚅着：“你…你怎么知道？”
宁融没想到真是。
他单知道卫错的生母是巫族进献给楚帝的一名美人,却没想到卫错居然就是巫族的少主。
他垂下手，默默叹了口气。
谢既白默不作声地站在了他的身旁,右手撂在宁融的肩膀上，示意他不用太担心。
其实宁融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做足了准备后,不算是太不能接受。
他没有看谢既白，而是径直走向了苍闻。
不知为何，时的宁融反而更加冷静。
“我会死吗？”
谢既白攥紧了宁融的手，眸光冷淡的看向苍闻。
苍闻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他连忙解释道：“呸，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中的只是我们巫族最皮毛的毒，老朽打个喷嚏的功夫就解了。”
宁融转而用“你到底是不是巫族人”的眼神看着他。
苍闻孱弱的小心脏次中了一箭。
“你身上一共有三种毒,其中两种名为七星草与寸步留，这两种毒毒性极低，如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为了压制第三种毒而下的。”
宁融皱眉：“压制？”
苍闻继续解释道：“毒攻毒你总听吧？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如若没办法直接解毒，便可用其他的毒压制。这也是我们巫族才会用的方法。”
毒攻毒……
宁融冷不丁想到了一个人。
宁融想的越多，心情越是不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越平淡。
乌黑的睫毛遮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时更是分的有些苍白。
谢既白看着这样的宁融，蓦地有些心疼。
他敛下心神，冷声苍闻道：“三日内配好解药。”
苍闻快被激成刺猬了，他一脸的不可能：“三日？”
谢既白掀起眼尾：“有问题？”
苍闻原本的话顿时咽了下，摇头道：“没、没问题。”
谢既白有些后悔了。
或许他不该现在就告诉宁融的。
他的融融，应该肆意的活着，不受任何拘束。
至于剩下的些黑暗，只在他手里攀爬便好了。
窗外的月亮逐渐被乌云盖了。
谢既白一挥手，苍闻便被两名侍卫带了下。
偌大的勤政殿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同样的，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宁融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抽丝剥茧一般思考着这五年里每个细节，寻常藏在其中的蛛丝马迹，直到后颈碰上一只冰凉的手指，谢既白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才缓一点思绪。
宁融缓神，朝谢既白莞尔：“陛下之前说宫宴可能会出事，不会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谢既白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温柔道：“是，也不是。”
“嗯？”
“两日你就知道了。”
又是一个哑谜。
宁融无辜的耸了耸肩，顺带松了松僵硬的后颈。
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眯了眯眼，有些疲劳的谢既白说：“陛下，臣有些困了，就先睡觉了。”
谢既白点了点头。
宁融于是便朝着偏殿走。
月光透窗，打到了谢既白身上，照得修长身影里有几分潦草的落寞。
他叹了口气，像是向某人缴械了一般，语调低沉而无奈。
“融融，别太担心。”
宁融停住了步子，良久才回复这句话。
“好。”
.
翌日，鸿胪寺。
楚国进献的两名美人被谢既白贬来扫茅厕这件事，如同一阵狂风一般吹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永宣帝言出必，不才卯时，两名美人便各自穿着不合身的佣人服，被侍卫提来了鸿胪寺。
韩九离笑得乐不可支，他斜靠在门框旁，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上手套，遮住丑陋的疤痕。
他打着马后炮：“殿下，看来谢既白似乎是真的不买你的账啊。”
卫错冷冷看着他：“韩九离，这么爱说废话，本殿不介意直接收了你一只手。”
韩九离手上动作顿住，而后含声道：“殿下说得是。”
韩九离常年戴着一副手套，手套下遮住的赫然便是这被人生生用刀割出来的丑陋疤痕。
而这疤痕自然是拜了眼前人赐。
卫错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他这个礼。
“记好你的身份。”
卫错也不看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带着侍卫出了鸿胪寺。
而的方向，是昭国的皇宫。
韩九离严丝合缝地扣好了自己的手套，紫玉耳环闪阵阵流光。
如八殿下不喜欢他一般，他也实在卫错提不起一丝好感啊。
几日便要启程回楚国，今日却难得空了出来。
韩九离敏锐的动了动耳尖，撤下了周围的侍从。
而后这才轻咳一声，朝墙角处淡然开口：“既然来了，便直接出来吧。”
宁融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难得穿了一身劲装，雪白袍角在空中划利落的弧度。
韩九离这才真笑了：“五殿下。”
宁融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走到了韩九离面前。
“韩九离，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没有多余的废话，宁融直截了当的开口。
韩九离挑眉，了然道：“殿下然聪明。”
“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宁融一只手在身后悄然握紧了匕首，另外一只手则在韩九离面前伸开。
他微微挑起下巴：“解释。”
“臣是为了帮殿下。”韩九离道，“也为了帮自己。”
“什么意思？”宁融轻轻皱起眉头，这显然不是他预想中的答案。
“或许殿下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放下来，我们才能更好的说话。”
宁融自知自己点三脚猫功夫是打不眼前人的，因也没有多少气馁，自然而然地垂下了自己的手，改为在身前握住匕首。
韩九离目光烔烔地看着宁融。
“殿下，和臣一起回楚国，成为楚国的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