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十几平米的小套房,还分出一小块做成了厨房和洗手间,那厨房里站一个人都让他觉得转不开身,更别提要大热天在里面做饭了。

屋子里林林总总放了不少东西,却又收拾的非常整齐。

临窗的地方置着一张旧书桌,书桌上摞的高高的书籍,旁边是一个斜放的画架,用旧报盖着,也看不见画了些什么,靠墙的角落放着各种颜料罐,同样摆的整整齐齐,其中还有几个是用完后洗干净的、里面插着从6h到6b型号齐全的素描铅笔。

只是这掉漆陈旧、墙壁斑驳的老房子,就算再怎么收拾,都让人看着舒服不起来。

步离洗了个水杯倒水过来,看见顾寒渊眉眼微蹙的打量着自己的住处,这让他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尴尬,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房间就这么大,顾寒渊很快看完了,当他注意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步离,招手道:“过来坐吧。”

那随意自然的姿态,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

步离端着水走过去:“顾先生,您要喝水吗?”

顾寒渊看着那个蓝色机器猫形状的烤瓷茶杯,顿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他几口喝完了里面的水,指尖摩挲着那上面哆啦a梦弯成一个很大弧度的嘴角,心情有些奇异。

若是放在平时,他大抵是会拒绝的,只是呆在这老旧的筒子楼里几个小时,他是真的渴的很,谁在嗓子都快冒烟的状态下,还会去讲究那么多呢?

步离见他将水喝下去,莫名松了口气,心里的拘谨竟也因此而消散不少。

顾寒渊看着他扶起地上那个小板凳坐上去,而后微垂眼睑看着自己的指尖,莫名觉得那模样里透着几分无助。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先前听方政说,你们路上遇到了麻烦,伤你的人,叫什么?”

其实这是顾寒渊先前就想问的,只是那时候他擒住步离下颌的动作过于突然,吓的步离反抗激烈,一时给打断了。

步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破皮的地方已经凝固了,但还是有些疼。

看样子,方政将在胡同里发生的事情同眼前这男人说过了,步离接触到顾寒渊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危险,心下不由想,他问那些人的名字,是想做什么……

“同学之间起了些争执,不是什么大事。”步离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只轻描淡写回了句。

“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顾寒渊声音微沉,“你现在的情况……今天幸好是方政去的及时,如果他没看见,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步离突然想起周琰当时那不留情面的一脚,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略一犹豫,他将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下。

今天周琰带着一群人要殴打他,这已经不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了,他虽然没有报复之心,可也不是什么海纳百川的圣母,会为了包庇伤害自己的人,而不惜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顾寒渊听罢,面上倒没有多少表示,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他读书时候不知见过多少,可谓见怪不怪了。

想了想,他道:“你说的这人,我倒是听过,周氏地产的小少爷,有机会的话,我会提点提点他的。”胤城周姓的不在少数,但提到周氏地产,只要略有些见识的人一下就能想到是哪家。

步离也是听同学们说过周琰的家世的,但听顾寒渊这话,他似乎并不忌惮:“你认识他?”

“那倒没有,”顾寒渊道,“只是和那周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步离没再多问,他想着商人都重利,既然有生意上的往来,想来这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只是细细一想,这事情若是顾先生出面,那对方又是以何种的立场呢?

考虑的多了,就不免有些烦恼,步离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怎么做才是合适的,半晌过去,他泄气的垂了垂自己的脑袋,叹出一口长气。

这不经意的小动作,落在顾寒渊眼中,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他话题一转:“这屋子里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你收拾收拾,我明天让人过来。”

步离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有些不明所以,他抬起头来,神色茫然:“让……让人过来?”

“是。”顾寒渊解释道,“我让人帮你搬家。”

搬家?步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搬家?顾先生,我没有要搬家的。”

顾寒渊扫了一眼这狭小沉闷的所在,下意识想吐槽几句,但出口之前又咽了回去。

几次相处下来,他能看出眼前这少年自尊心很强,而此刻,说那种话显然是不合适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这房子热不说,周边环境也不好,你搬去我那里,也方便有人照顾。”

步离没想到这人看似漫不经心,却会考虑这么多,只是这样突然说让自己换个地方居住,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虽然居住条件不好,可花的是自己的钱,他心里踏实,若是让他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即便富丽堂皇,也会觉得不真实、没有安全感。

“顾先生,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步离想了想,拒绝道,“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寒渊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击在自己曲起的膝头:“步离,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语气里带着不理解,就好像步离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步离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他沉默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僵硬起来:“顾先生,我虽然穷,可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请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所有的事……你们有钱人,果然都是自以为是的。”

顾寒渊面上一凝,看着似是有些不悦了,可下一秒,他却又低低的笑出声来:“有钱可不是我的错啊!只是说到自以为是,方才的确是我武断了,没有征询你的意见。”

步离看着他温和浅笑的模样,顿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顾寒渊见他沉默,接着说:“我的行为的确欠妥,但这事情你还是考虑考虑吧,若是因为自尊什么的,那还真的没有必要,我可以给你舒适的生活环境,也不需你付出代价,你又何须委屈自己?人要想成长,注定要学会抉择,而因为惧怕伤害而一昧拒绝周围的一切,是不可能强大起来的,麻烦更不可能因此就不找上来。你要学会的,不是给自己树立坚硬的外壳,时刻将脑袋缩在壳里,而是想法子打破僵局。”

他这些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步离起先有些云里雾里,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渐渐就反应过来了,这人说的分明不仅仅是搬家的事情,还有做人的道理。

他难道,是指自己在学校被排挤的事情吗?可是被人不喜,难道是他愿意的?又难道,要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去讨好那些人对自己冷嘲热讽、暗地里使绊子的人才行吗?

步离站在那里,心下一片茫然。

这世上大凡的道理,都是和年纪阅历有关的,没有历过的人,的确很难切身体悟。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许多时候与互不喜欢的人周旋交往,乃至谈笑风生,那只是为了让自己在一个环境中生活的好一些。

遑论虚伪世故、遑论对错之分。

步离如是想着,面色渐渐难看起来,顾寒渊看着他青涩而不染尘埃的面庞,突然有些不忍:“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步离回过神来,从顾寒渊那些话里挑出了一个自己有法子反驳的,说道:“我住在这里挺好的,并不觉得委屈。”

“是吗?”顾寒渊心下叹了口气,觉得那些话果然是白说,他默了半晌,视线下移,落在步离腹部的位置,突然说道,“但是咱们的孩子,可能会觉得委屈呢!”

“你——”步离反应过来,一时语塞。

他双眼大睁的看着顾寒渊,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怎么。

……

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进退合度!

面对这商海里的千年老狐狸,步离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哪里有什么招架的余地。

最后被顾寒渊说的只能跟着他的思维走,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还真考虑起该怎么收拾东西来的。

顾寒渊见他看着满屋子的摆设发呆,突然又改了注意:“现在别弄了,时间太晚,改天我让人过来帮你收拾,你早点睡吧!”

“可我白天要上课,”步离想了想,说道,“马上就是十一假期,我放假再弄,可以吗?”

顾寒渊心想这事情也没必要急在一时,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周琰杵着支单拐来学校,他肩膀一高一低的晃进教室,脚上缠着层层的白纱布,连鞋子也穿不进去。

班里人瞧见这一幕,顿时鸦雀无声。

周琰感受到那些目光,脸一下沉了下来:“都他妈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昨天被两个朋友送回家时,被他爸看见自己的样子,当下就被叫进书房训斥了一顿,无非是说他不该打架闹事之类。

怪只怪周琰前科太多,所以就算此刻受了伤,周爸也只会第一时间想到是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挑事,当然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周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赖在床上懒得起来,却不想他爸根本不管他受没受伤,直接拎了人就往楼下拖,非逼着他来学校。

想到早上的事情,周琰心里暗骂了一声,妈的,自己到底是不是那老家伙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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