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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凌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到门口就闻到屋内熏天的酒气,地球人送过几箱酒给他们,雌虫军纪严明很少喝酒,堂洛斯虽然感兴趣,但一直没来得及拆封。

他进去,发现一只醉虫晕乎乎地躺在沙发上,地上散落着很多酒瓶,怕他醒来踩滑,木凌将它们逐一摆正。

“穆邻?”沙发上的雌虫嘟囔他的名字,木凌坐在他身边,扶他靠着自己,堂洛斯顺势抱住他的脖子,脸埋下去,浓厚的酒气熏得木凌也有些眩晕,但也可能是太累了,他拍着雌虫的后背轻声问:

“怎么喝这么多?”尝鲜也不是这么灌的。

“...怪好喝的。”堂洛斯打了个酒嗝,烈酒馥郁的芬芳还有他本身的气味杂糅在一起冲进他鼻腔,木凌腻在他的气味中,闭上眼,低声道:

“那也不能一次喝这么多。”

雌虫撒娇一样在他颈项厮磨,酒意迟钝了他的神经,松软了他的意志,说话时有股软乎乎的味道:

“今天不一样。”

“今天怎么了?”

“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堂洛斯抬起头,木凌发现他眼圈红红的,也知道可能是喝了酒,但就是觉得他在难过。战时压力太大,他可以理解偶尔的放纵,可不该放纵伤身,和醉虫是讲不清道理的,因为他听不进别人的声音,只会自顾自提自己的要求,像小孩子一样。

“讲完了你要和我做,书上说喝醉了做起来更舒服。”

“.....”哪本欺世盗名的破书,他觉得以后有机会也要检查一下他的书单了。

“那你讲吧。”木凌叹了口气:“讲完洗澡睡觉。”

“你不想和我做吗?”雌虫紧张地问。

“....不是,得看你讲的怎么样了。”木凌微笑,没说自己不忍心看他每次事后强忍精神剧痛的虚弱样,药剂对他的效果越来越小,他只能等他睡着才能悄悄进行精神抚慰。

堂洛斯点点头,屈膝缩腿靠在沙发上,室内柔软的橘光在他蜜色的皮肤攀爬,他像被整只拢进晚霞,等待夜幕柔软的怀抱。

也许他今晚的不对劲和他要说的故事有关——

“今天是老师的忌日。”

是嘛,难怪,木凌愣了下,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嗯...”

“老师也是s级雌虫,雌虫十八岁可以带队,我就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跟着他的...老师他...”

堂洛斯皱起眉,敲了敲脑袋,试图让昏沉的思绪清明一些,木凌拿下他的手,缓缓揉按他的指节,雌虫平静下来:

“老师很优秀,很多高级雄虫都想要他,但他一心想在军部发展,我们都没什么家族背景,哪怕等级高,也不一定能坐稳大家族雌君的位置,老师不可能愿意做雄虫的雌侍,哪怕他也知道,拖到后面会被帝国强制匹配...”

堂洛斯叹了口气:

“但出现了一只不太一样的雄虫,他出身豪门,天生a级,日后有很大几率会突破s,和其他同出身的雄虫不一样,他温柔专一,喜欢老师以后就再不看其他雌虫和亚雌一眼。”

木凌的动作放缓,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沉浸在回忆里的雌虫没有发现,继续说道:

“我记得他每天都会拿鲜花在军部门口等老师下班,还要亲自送他上班,甚至费心思讨好老师的同事,学生——也就是我,关心老师的饮食,关心他的身体...关心所有雄虫都不理会的琐碎。

他向老师求婚那天,用的是自己刻的戒指,根据虫族古老的技法,在上面滴了老师的血,然后刻上自己的精神标记,用来表示两情长久,至死不渝。他承诺以后会一心一意对老师...我们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雄虫,当时所有雌虫都很羡慕老师,老师终于还是动心了,答应雄虫和他结婚。”

堂洛斯闭上眼,木凌发觉他指尖温度下降,唇色似有发白,忍不住攥紧他的手:

“然后呢?”

“然后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堂洛斯低声笑笑:

“有那么一段时间吧,雄虫对他的雌虫无微不至,也和婚前一样对其他雌虫和亚雌不假辞色,直到一次出征。

上面命老师带我们去镇压半人马座一颗行星上的叛乱,因为路途遥远,去的久了些...结果竟在途中发现老师怀孕了,消息传回帝国,那只雄虫高兴坏了,要求老师立即撤出任务,老师答应了,雄虫还说要亲自接他回去...这可不得了,珍贵的雄子竟然为了心爱的雌虫上战场了,其他雌虫更羡慕老师了。”

“哪怕是我,有段时间也想过...要是幸运也能像老师一样...”堂洛斯自嘲地摇摇头,舒了口气:

“那只雄虫为了接老师回去,不惜成本地赶路,很快就到了我们的任务点,可要回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队里有个小家伙任务出了点意外,我们回援,老师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来。结果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埋伏,当时我们陷入绝境,老师为了我们受了重伤,他担心自己肚子里的蛋,要我们如果情况危急,就破开他的肚子把蛋取出来进行体外培育...”

“我们执意不肯,一直苦等援军...援军来了,和老师的雄虫一起来,我们开心坏了,老师也是。

但是和雄虫一起来的医生告诉雄虫,老师受伤,可能会危及到他肚子里的蛋,那雄虫竟问都不问,直接叫医生拿刀剖开老师的肚子将蛋取出来...”

堂洛斯两眼发红,想起那一幕仍差点咬碎牙:

“老师那时候还醒着,他一眼都没看他,问也没问一句,医生还有犹豫,是在他的催促下将那颗蛋剖出来的.....”

“他其实不是喜欢老师,他只是想要s级雌虫的后代...后来我才知道,他晋级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没能升上s级,就把所有希望放在那颗蛋上,可那颗蛋因为早产,或者来得太突然,他俩没能建好精神链接,孵出来是只b级雌虫。”堂洛斯声音哽咽:

“我其实应该把那个孩子一起带走的,可是...”那时候他自顾不暇,哪敢带个几岁的孩子走。

木凌把他抱在怀里,沉默了很久,缓缓道:

“你尽力了。”

堂洛斯伏在他怀里苦笑一声,平息了一会儿,抬头吻住他的唇:“故事讲完了....”

如果不是才揭了疮疤,他听起来是如此兴致勃勃,木凌犹豫道:

“改...”酒没醒的雌虫不满地咬了他一口: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喝蒙了?木凌暗忖。

雌虫翻身压住他,瘪着嘴看着可爱又可恼,他低着头用唇描摹木凌脸上的线条,他其实没把故事说完——

老师没有因为那颗蛋而死,被埋葬的是曾经所有甜言蜜语,真相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接替了散漫清香的谎言充斥他的余生。

他可以义正言辞地斥责卢克,但何尝没听见自己内心的悲嚎,他亲吻木凌熟悉的眉眼,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面目,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纱,他渴望背后隐隐绰绰的真相,但更多是临近深渊的恐惧。

木凌扶住他的腰,像曾经无数次温存那样接过他的亲吻,吮吸他唇齿间甘冽的液体,亲吻他眼角隐隐的湿润,堂洛斯攥紧他的衣襟,蜷起身子缩在他怀里,似乎激动得发抖,又似乎痛到难以自制,木凌紧抱着他,不知道是过去痛苦记忆的折磨,还是发生了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

“怎么了?”

“没什么...”堂洛斯笑喘一声:“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有点难过。”

“...那你哭一哭,哭完就好了。”木凌柔声道。

堂洛斯咬着他胸口的衣服,绷的两眼通红,终于还是松开口看向他,扬起笑:“我不要。”

只是因为谎言太痛苦了,穆邻,可我如果知道你骗我的话,那你就不是在说谎了,会不会好过一点?

他笑着,蹭了蹭他的胸口——他们不懂,骗一辈子的那种不叫谎话,他这辈子挺短,方便骗子将谎言升级成真相。

木凌被他蹭的心口发疼:“那我们以后去祭拜他。”

他抬起脸,眼睫凝着泪,见他认真,然后说:“战死的雌虫没有坟墓。”

那怎么能算战死的呢?木凌暗骂那只雄虫不是东西,堂洛斯却笑起来:

“没关系,他知道我们记着他就很开心了。”

“可...”

“雌虫的命不值钱,有其他虫记得就很开心了。”堂洛斯不依不饶地挤到他怀里:“不讲了不讲了,故事已经完了,我们要进入下一个环节。”

下一个环节——

我死了,你要记得我。

————————————

木凌睡得不安稳,明明他的雌虫抱着他正睡得香甜,心头却无由来地发慌,他在黑暗中凝视他,试图缓解那股恐慌。

像看一枚昆山玉石,不知经历多少残酷的捶打琢磨才长成现在坚硬又柔软的样子,木凌看他睡着轻轻咂嘴,眸底越发融软,忍不住用眼睛描画他的脸,似隐在夜幕里丘峦优美的线条,褪去晨光下的锋利,目光忍不住在饱满的唇线和紧闭的眼睑流连,看着他鼻翼翕动,像个孩子一样毫无保留,木凌鼻腔发酸,快速眨了眨眼,将他拢进怀里。

之后战事凶险,他虽然一个字不说,但木凌什么都知道,他苦于没有万全之策,哪怕凭这个三皇子的虚名出去周全,也挡不住帝国对王虫的渴望。

他想保住他的雌虫,想保住他的匪邦,若有万一的可能,就是把灵魂撕碎留在这里又何妨。

可王虫究竟有什么本事他也不清楚,连毛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原剧的主角是木隘,王虫只是他的附加身份,不通权谋的作者哪怕写了个皇帝主角也不会详细记叙权力运转,毕竟这与故事主线无关。原本的故事荒诞甜蜜,哪里想得到下面埋了多少晦涩绝望,木凌自己揣摩,就怕成功破境也无法解开堂洛斯还有其他雌虫身上的枷锁,那他死了以后,他的雌虫该怎么办呢?

正开往匪邦的帝国大军没他们的多愁善感。

星舰上每只雌虫都紧张而期待,一点不像要去和仇敌决一死战,他们的心神一部分用来履行军雌本职,更大一部分系在舰上的四皇子身上。

有王虫资质的皇子,还有了一只双s级雌虫,他虽然不上战场,但这次战争的主角只能是他。这次随军的每只雌虫都有机会亲眼见证一只王虫的诞生,这是祖祖辈辈都没有过的殊荣,因此他们岂止兴奋,简直快控制不住亢奋了。

更何况四皇子木隘,作为一只小雄虫未免太过可爱,他会和见面的每只雌虫问好,用甜而羞涩的笑脸迎接他们,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初生的麋鹿纯净无害,任何雌虫跟他对视都得心跳加速,必须死死捂着心头激涌的爱慕才能保证言行正常。

说实话,如果不是四皇子身边跟着的双s级,在舰上没有不想跟他求爱的雌虫,不奢望能成为他的雌侍,但哪怕放弃军籍成为雌奴也是愿意的。

怀着这样心思的雌虫每日都在用爱慕的眼神悄悄窥探四皇子,体谅他可能忌惮身边的双s而隐瞒情绪,但只要他晋为王虫,双s也奈何不了他。

作为精神力超强的天生a级,木隘知道这些雌虫的心思,一方面感觉好笑,一方面又有些窃喜。回来还跟自己的雌虫打趣说:

“你有好多竞争对手呢。”

他晃着自己的脚丫等雌虫给他穿袜子,神态惬意,半点没有奔赴战场的自觉,倒像要去郊游,正闲情逸致地和同行者攀聊什么点心好吃,他确实一点不担心,因为他的阿西尔会保护好他。

阿西尔,他的双s级军雌听了他的话没有吭气,半跪在他跟前,捧起他白嫩的脚丫子替他套上脚袜,这雄虫什么都好,就有时候做事像个孩子,这里是太空,哪怕有暖气地上也是凉的。

木隘见他没有吭声,不满地用脚抵住他的肩:

“怎么了?怕吗?”

阿西尔抬头,他有神鬼技法也无法雕琢出来的风采,艺术家会为他痴也为他狂,他看着自己可爱的小雄子笑了:

“怕什么?”

木隘樱红的嘴吐出甜蜜的话语:“确实不用担心,我就要你一个。”

“您是殿下,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军雌,如果冒犯您,杀了也就杀了。”阿西尔淡淡道。

木隘吃惊地瞪圆眼睛:“怎么能随便杀了,他们也是一条条生命啊。”

阿西尔好脾气地笑笑,他的小雄子不谙世事,心肠又软,不知道放纵雌虫的可怕,硬是要实施什么平等待虫的方案,却不想他是他唯一的雌君,原因只在于他是帝国唯一的双s级,倘若他晋升王虫,他哪怕是三s也无法阻止其他雌虫朝他献媚。

这么一想,又有些黯然,他垂下眼,说道:

“您觉得三殿下真的在匪邦吗?”

木隘点点头,他不知道,但脑子里的系统推测木凌可能在那个地方,他的三哥是只奇怪的雄虫:

“应该在,三哥以前脾气很坏,经常无缘无故惩罚身边的虫,对我也不好...”他咬着下唇,表情委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倒是不欺负虫了,可变得完全不理虫,我给雄父说他脑子坏掉了,雄父检查后说没有...但他总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

木隘打了个哆嗦,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警示过他,三皇子木凌品性堪忧,要他绕着走,可哪有天生恶劣的孩子,一定是虫族教育出了问题,他这层皮囊幼小,但里瓤是个十足十的成年人,犯得着跟个孩子计较?

而且他们都是一只雌虫生出来的,拥有相同的资质,雌父死了,他们就是最亲近的兄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他以后变成一只渣虫。

虫族的价值观很奇怪,能少污染一只虫就少污染一只虫,但木凌不识好虫心,他一找他说话,他就离的远远的,好像他是什么传染病毒一样。

可在他锲而不舍的改造下,他总算放弃恶劣的施虐爱好,副作用是丧失了语言能力,智商仿佛也下降了,雄父对这种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雄子很失望,精神力和智力成正比,哪怕表面上精神力没有受损,但智力退化的虫也不可能晋升王虫了。

木隘知道的时候很同情他,却也无可奈何,木凌比他这个地球人更不合群。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经常自己缩在教室一角,课也不听就望着窗外看风景,后来更是旷课成习,考试交白卷,要不是看在他皇子的面上,学校都要开除他了。

这种虫注定无法担起帝国的未来,他们的雄父只得把所有期许压在他身上,以至于后来木凌不见个把月了,都没虫发现。

到底那是一只a级雄虫,是帝国不可损失的高级虫才,哪怕没什么本事,以后也能配对繁衍啊。

但外界不知道他的本质,他们对可能晋级为王虫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充满幻想,如果让他们知道皇室把三皇子丢了,怕是要直接围宫闹事。

想到这里,木隘叹了口气,嘱咐自己的雌虫:

“其实也不一定,你们打的时候注意一点,三哥和我长得挺像,你们可以认出来,但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不要刺激他。”

脑子有问题的雄虫阿西尔见多了,不以为意地笑道:

“放心,如果真的发现三皇子,我一定把他安全带回来。”

“他回来雄父肯定要罚他,但他随随便便离宫出走,也很叫虫烦恼啊。”

皇宫里的虫后来都围着木隘转,对木凌冷落得厉害,没发现也在情理之中,木隘无不同情地想象木凌回来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叹了口气:

“可是每只虫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才行。”

阿西尔很高兴他能这么想,温柔地说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当然得他自己负责,您才是,不要为无关紧要的虫烦心。”

木隘点点头: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这次要去打的星盗吧,叫什么来着?”

阿西尔神色凛然:

“那是只非常危险的雌虫,殿下您千万不要离开战舰,想看的战况就通过录像实时转播看,他跟任何雌虫都不一样,他曾故意杀害雄虫。”

木隘眨眨眼:“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

“殿下,哪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能让他肢解自己的雄主?他心理变态,那位雄子的身体被撕碎,应该是凶手在享受凌虐尸体的过程,尸检报告显示那位雄子生前遭到严重的殴打...一只雌虫敢伤害雄虫本就罪大恶极,更何况凌虐这种恶心的手段...”

阿西尔声色俱厉,看得木隘心惊,忙不迭点头:

“那你小心一点...他很厉害吗?”

阿西尔缓和脸色,微笑道:

“没事的,他杀害雄主,自己也会遭受反噬,雄虫残存的精神标记会持续破坏他的精神领域,恐怕现在只是勉强维持s级的水平,甚至可能已经跌落a级,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木隘点点头,又问:

“那我就在星舰上...”他皱起眉:“这样该怎么突破呢?”

阿西尔神色更柔:“你观看战况,注意自己的情绪波动,放任精神力流转就好,该突破的时候就会突破,不用勉强自己。”

“那突破的时候会有什么征兆呢?你突破时是什么样的?”

阿西尔想了想:“当时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您生我的气,我...很难过...”他低下头,似乎羞于启齿,木隘看着他笑:

“是因为我才突破的吗?”

阿西尔点头,木隘说:

“那我也会为了你突破的。”

————————

堂洛斯知道帝国会想尽办法抹黑自己的形象,倒也懒得关心敌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要烦恼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都得拿命去扛,好在卢克最后没傻到去质问穆邻,让他松了口气,他正在挑选作战先锋,和他一起正面迎敌。

与其说是先锋,倒不如说是敢死队,作战目标极其明确——剿杀那只双s级。

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需要很多雌虫加入,他们的等级必须在b级以上,年纪在三十上下,拥有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且已出现了狂化迹象,他们必须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快速燃烧,以为后来者保存火种。

堂洛斯粗算了一下,这一次起码需要一万只雌虫。

帝国给了他们详细的战略部署,说是轻视也好,说是希望这场仗打的惨烈些也罢,都是他们夹缝求生的机会。

但一万只这种战斗力的雌虫是匪邦所有精锐,后续匪邦将缺乏维系安稳的力量,若帝国再来剿,能否存活是未知数,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将彻底失去和帝国正面作战的能力。

那以后,他们将沦为流沙,在这颗名为天目的行星上四海为家,穆邻的实验会因此受挫,正在建设的南方都城会彻底崩塌,人类可能会成为这颗星球的主要群体,虫族会因为雌虫的大量死亡而衰弱,亚雌和雄虫会尽可能向人类靠拢,等外部威胁减弱,内部就会开始自己的争权夺势,到时候各方势均力敌,内斗将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力量。

失去了绝对武力的支撑,那样的混乱中,穆邻会怎么样呢?他恢复原来的身份回去帝国吗?还是....

堂洛斯不敢想了,在这注定的未来面前,他开始祈祷他是那失踪的三皇子,这样起码他还有退路,如果不是,可怕的混乱将吞没所有雄心壮志,他是如此骄傲且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当自己活着的时候,他绝不容许残酷的现实击碎他的理想。

可他没有办法陪他走到最后,而他懦弱得甚至不敢开口警告这点。

木凌哪里不知道情况危急,他身兼数职,制药的工作几乎全停了,整日都在和协调部门安排民众撤离中心城的事情。

阿鲁曾怒气冲冲地来找过他,质问他究竟是不是那个劳什子的三皇子,木凌说是,两只雄虫就赤手空拳干起来。

如果不是冷静下来想到帝国的真正意图,阿鲁就要像卢克那样把他绑到阵前换匪邦一条活路了。

阿鲁很沮丧,但完全没有回去帝国的想法,帝国对雄虫异常宽忍,他只要聪明些把脏水全泼到匪邦雌虫身上,不仅不会受罚,还会受到帝国为自己保护雄虫不利的补偿。

既然都没有回头的打算,两只雄虫互相殴打过后又火速形成统一战线,决意与此地共存亡。

堂洛斯在后续权力分配的时候把更多权力给了戚菲,戚菲短暂懵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明白首领的意思。

可能那一刻,这个在匪邦如鱼得水多年的女人才明白生死存亡是什么意思。

她问为什么不是穆邻,堂洛斯只苦笑,没给出答案,他只要求她后期无论多艰难,也得保证穆邻的安全,这点戚菲自然明白。

若以人类世界类比,穆邻就是掌握原子能技术的尖端人才,给他铁桶一样的保护是任何脑子正常的统治者会干的,但穆邻不仅是技术人才,在政治上也极具天赋,戚菲觉得他更适合自己那个位置。

可堂洛斯只说以后她会知道原因,那时候再由她决定是否让权,只戚菲只得从命,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忧虑,首领这些话像交代后事一样,可按照他们会议商量的结果,要跑是一起跑的啊。

堂洛斯告诉她这是底线方案,万一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就这样执行,戚菲勉为其难接受了。

撤离行动进展飞快,南方都城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等中心城最后一批民众离开,城里只剩下准备迎战的雌虫,还有核心指挥部成员时,堂洛斯通过卫星向南方发表了一次讲话。

这是他作为首领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对话普通群众。

“帝国大军将在三天后登陆天目星,他们带了十万雌虫,力图一口气剿灭我们。”

老师陪懵懂的学生看堂洛斯的视屏讲话,他开始讲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还留下来的人类也好,虫族也好,都已退无可退,他们必须清醒明白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卡恩和同事在投影面前静默,其实匪邦所有人,所有虫都猜到发生了什么,首领只是确认了这一点,他表情严峻,一口气发布了十几条战时命令,因为根据帝国的作战习惯,势必会有一部分兵力到南方剿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然而驻守新城的雌虫实力不及正面战场,人类援助的热武器也不足以支撑他们战斗,他们只有一台机甲,几名机甲师,枪炮□□对帝国军雌效果不好,急缺精神力作战的相关武器,因此,人类在虫族面前不堪一击。

但哪怕不堪一击,当敌人来的时候也要努力求存,堂洛斯要求雌虫担起自己的责任保护普通人,哪怕以前并未从军,他要求人类男性保护妇孺,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为生命的延续留下种子。

他要求所有年轻人以逃跑为主要战斗目标,哪怕逃进深山老林,在丧失所有科技辅助的情况下与严酷的自然环境博弈,他还要求优先保护技术人员和孩子,让他们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继续教育,恢复匪邦的实力...

大家把他每个字都记在心上,哪怕最小的孩子,哪怕他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

堂洛斯最后说道:

“匪邦的预备首领是卢克和戚菲。戚主任是在匪邦长大的,她对这里的心不用怀疑,大家以前常说匪邦是雌虫的匪邦...”堂洛斯笑了笑:

“但其实不是,它是大家的匪邦,这一仗会非常惨烈,主力是雌虫,战后留下来的大多应该是人类,所以我希望各位人类答应我一个要求:

万一我们战到最后一只雌虫也死了,这里成为人类的星球,但以后的某一天,有像我和卢克这样的雌虫再次来到这里,希望你们会不计前嫌地敞开怀抱接纳他们。”

将昔日之敌,纳为今日之友,这谈何容易,可只要帝国存在,总会有无法忍受下去的雌虫背离它另寻他乡。

他们曾是刽子手,也是帝国手握的屠刀,曾满身罪孽,在最污秽的泥泞里摸爬滚打,但若有一天,他们决心放弃生命也要离开故土,堂洛斯希望这还能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要戚菲上位也是这个原因,堂洛斯相信她能站在理性客观的角度为雌虫谋利,这是身负种族桎梏的阿鲁,还有身份不明的穆邻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和卢克会相互制衡,相互扶持,哪怕匪邦无法再现今日的辉煌,但起码不会走到同室操戈的地步。

堂洛斯不知道未来,他只能在今天倾尽全力。

木凌听他说了种种,字字惊心,这些交代里面每一句都透出死不旋踵的决心,这和之前的战略部署不一样,他们根本无力抵挡帝国,已经确立了以逃亡为主要目标的作战方法。

逃亡对象不仅限于人类,也包括雌虫。

当时木凌是第一个否决先锋计划的人,那只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哪怕勉力剿杀那只双s级,帝国报复的怒火依旧会把整个匪邦烧光,所以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正确的决定。

会上明明已经通过了,堂洛斯为何还要做这番交代?他们难道背着他又商量了什么,木凌焦躁起来,挨到堂洛斯说完,关掉视频,立即拉着他离开:

“我和首领有几句话要说。”

他根本不给旁边人反应的机会,把雌虫拉到一旁:

“你怎么想的?我的计划被否了?”

堂洛斯表情无辜:“明明是你说的,万事都要留退路,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大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话是这样不假,木凌心慌的厉害:

“你们只是诱敌,绝不可以正面作战。”

“知道知道,计划都在心里。”堂洛斯指着心口调侃:

“不然剖开看看?”

“没跟你说笑!”木凌将他拽进怀里,堂洛斯听见他慌乱的心跳声,不由心酸,木凌说:

“你要记得,你死了的话,我也不会独活。”

堂洛斯红了眼,费力憋回外涌的泪水——骗子,别说大话,会被听见的。

“那你的计划呢?你不管其他雌虫,不管这的人类了?”

你他妈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管不管有什么区别!木凌咬牙切齿,终究没说出这种话,只是撕咬一样吻他的嘴,吻到挤干肺部最后一丝空气也不舍的放开,堂洛斯看他悬着眼泪的眼睛还是心软了,又撒了个小谎:

“好啦,诱敌计划嘛,我会回来的。”

木凌还是死死抱住他,堂洛斯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然后人类就发射他们的核武器,明白了,唉...那中心城就彻底没了。”

这是人类最后的援助,他们在天目星最近的行星上部署了星际核导,可也不清楚双s级到底多强,万一核弹都炸不死呢?地球同样担心自己成为匪邦后的下一个目标,要不是路途远,代价大,以及百年前签的停战协议阻挠,他们都快派兵支援了。

地球的下一批武器支援还在路上,要避开帝国的眼线,需要耗费更长时间,这将是匪邦重建的希望。

木凌一头乱麻,暂且考虑不了太远,他的雌虫不停在耳边温言软语安抚他的不安,理智缓缓回笼,堂洛斯取笑他:

“得了,再晚些回去他们就要取笑主帅阵前哭鼻子了。”

“你必须回来。”木凌瞪着他。

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但起码这一刻,你是真心爱我的。

堂洛斯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

“好啊。”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做骗子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大概还有两三更这一仗可以打完

上部结束,开始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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